到了住所，戴闵生和魏厚来正在下围棋，看见他回来，老三不由打笑道，“呦，我们伟大的圣徒，上帝的爱子回来了！怎么样，今天上帝老人家又给你什么赏赐了！没赏个天使给你做老婆？！”
戴闵生也带着促狭的笑容看着他。这通过宗教取得合法身份，再借之以公开活动、布道，招纳人手，聚集力量得计策是三人一块儿定的，不过真要派人去教堂信教的事情，两人却是一致不肯，说他精通夷语，能够打探敌人虚实，又是首提，死活要他去。
这会儿见两人又用这个取笑他，钟子启却是故作沉重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埋着头，不语。
两人又取笑一回，看他不应，不由对视一眼，齐齐站起走到身边，老三推推他，“大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快出来咱们兄弟一块想想！”
钟子启故意连着叹了几口气，却是不说，这下，本来还平静的戴闵生也不由有些紧张起来，“义微，到底何事，可很少见你如此，快说说，兄弟几个一块参谋下！一个人闷着也不是办法！”
钟子启看看火候差不多了，故意又叹口气，“哎，那个爱斯奎威尔让我做神甫，这个礼拜日就宣布了！”
“这个，好事啊，怎么你愁眉不展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戴闵生先是一楞，后一想，不是要把他弄到吕宋去上学、授职什么的吧？那一来一去的只怕要一年，对我们的计划可大大不利。想到这，不由眉头一皱。
“哈哈哈……”钟子启看看戴闵生认真得样子，不由大乐，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自己这个精明得二弟骗了，看来，平日越是正直得人骗起人来越容易。
二人被他笑得一楞，半晌才反映过来，戴闵生是苦笑不得用扇子指着他，魏厚来则是眼珠一转，忽然扑到钟子启耳边大吼一声，将钟子启吓个半死，方才解气得大笑起来。
闹过以后，戴闵生才笑着说，“义微，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当上神甫了，本来我们预计总要半年八个月的，没想到四个月就成功。看来金子在哪里都发光啊！”
钟子启笑道，“我看不是我本事大，而是他们实在太缺一个汉人神甫了，否则哪有这么容易相信我个外来之人。就像咱们开始的观察和我最近用心了解到的一样，他们现在对土著人的传教还是很顺利得，就是对着咱们汉人，你们也知道，咱们汉人尤其是读过些书的，都是子不语怪力乱神或者敬鬼神而远之者，怎么可能死心塌地的信教，再加上这些红毛对我们汉人压迫如此，信了才怪。”喝口茶，又道：“他们也知道压迫太重，光用武力又不是十分可靠，所以才想用宗教笼络汉人，可惜他们自己传教效果不好，一是语言一是文化一是身份，搞到现在也没几个真正信徒，焦急得很，现在有我这样一个虔诚又聪明的人，当然不会放过。否则，我看我真要再花个半年一年才有机会！”
二人都点点头，“现在合适得身份有了，下步你打算怎么办？”戴闵生问道。
“想万众一心，同仇敌忾，就现在而言，思想、恩惠、时机，缺一不可，时机可以创造，思想可以引导，恩惠么，没有钱和权力是办不到的，权力我可以通过逐渐取得他们的信任谋取一些，钱却是要自己想办法了。可惜不敢办工场，否则，哎，这钱我一时半会之间还真没好办法，你们有什么主意？”
“这个我倒是琢磨过，贸易，只有贸易，在这个岛上，只有和福建、广东、吕宋的贸易才能赚到大钱，吕宋都是西班牙商人，我们没什么机会，福建和广东却是控制在郑芝龙手中，所以，我想我们必须另辟商路。”戴闵生脱口而出。
钟子启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知道他必有早有思考。当下笑道，“草泽，看来你是胸有成竹么，我和三弟洗耳恭听！快说吧！”
戴闵生白他一眼，又清清嗓子，“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这也是受了义微的启发，和鞑子做买卖，这个买卖现在没人愿意做也没人敢做，我们身在台湾，却是不受朝廷管制，正无所畏惧，而西班牙人既没这眼光也没这能力！你们觉得如何？”
钟子启不由心头一震，二弟怎么会想到这个，这个风险可太大了，以前自己是通过别人倒几倒手过去，就算走漏风声也不容易追到自己身上，就那样，最后还被费文清作为证据之一诬陷为满清奸细。现在必然是自己这些人亲自交易，传将出去，这汉奸的嫌疑就彻底背上了，以后如何聚拢人心。想到这，不由摇摇头。
魏厚来对以前的事情也知道些，听了以后，不动声色的看了钟子启一眼，见钟子启摇了头，不由略松口气。也跟着摇摇头，“二哥，这不太妥当吧，鞑子和我们大明可是誓不两立的仇敌！这要是被人晓得了，我们兄弟几个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啊！”
钟子启点点头，老三也想到这层了，以前总觉得他只是在军略上比较精通，其他方面都很粗疏，看来经过前几番变故，又天天耳濡目染自己和戴闵生的机谋讨论，成熟不少。
戴闵生看钟子启一眼，看他不发一眼，正盯着自己看，一笑，“呵呵，大哥，三弟，我这可不是单单做生意，我这是通过贸易削弱他们的力量，也算为朝廷略尽薄力，随便还能赚到大钱，最后还能传扬我等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钟子启眉头一挑，“哦，有这等具全之妙法？”
“还记得上次西班牙人在海上抢了一艘荷兰船，然后将些他们以为无用的货物拿来拍卖么？里面有种叫鸦片的，本来是荷兰人运到日本去换白银的药材，但是大哥当时说那种东西在西洋是种毒药，吸食以后会导致长期意志消沉、四肢无力、不思进取、不愿劳动，而且这种东西极易上瘾，又难戒除。那么，如果我们将这种东西作为药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大规模贩运进去，再引诱他们都吸食此种毒药，你们说，会出现什么结果？！”
钟子启大惊，转而一想，这计策真毒，不过如果真能实现，倒不失为削弱满清好办法。
“草泽，你什么时候也变这么阴毒了？这可不大像你一贯悲天悯人作风！”
“近墨者黑啊！”戴闵生故作沉痛的说，心下却稍安，看来钟子启赞同这个主意了，否则不会跟自己开玩笑。
“厚来，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你二哥吓住了？！” 钟子启正想回敬过去，却发现魏厚来面色不对。
魏厚来一乍，“不，不是，我只是想，这计策好是好，又能削弱鞑子，又能为我们积累资本。只是，只怕，很多不相干的人也会误食此物，毒害鞑子虽然有失光明磊落，不过兵法云制敌不拘形法，所以倒也行得通！只是这一来也会害了关外好多我们汉人却是大大不好，好歹他们也是我们同胞，只是无法归回故土而已！”
“这个……”钟子启和戴闵生对望一眼，却是回答不上。这个想来却是无法控制，难以避免之事，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钟子启记忆里后来入关的八旗里就有汉军，既然愿意认贼作父，那么死了也活该。可是，这个怎么能说出口呢，那可是未来得事情了，现在可没人信。
沉默半晌，戴闵生悠悠而道，“大事不拘小节，权当他们是为我大明尽忠吧。况且这毒药也是因人而异，如果自己意志不坚，那也无法，纵然苟活于世，也不过为虎作伥！”
三人默然。
良久，钟子启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草泽肯定也不欲如此，不过既然想要对付鞑子，也就顾不得许多了，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本是常事。好了，这个是非咱们不说了，自有后人评论，还是考虑下如何实施吧。”
魏厚来叹口气，点点头，对于这道德上的问题，也不再争论，毕竟，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