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啸镖局双闸大门外,严家上百人马手持各式兵器,聚集在那,将两边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几个路过的行人见这阵势,连忙转身绕道,生怕无辜惹来横祸。
见长啸镖局的人未有动静,严家的人马便乱哄哄地开始叫骂,骂声刁钻狠辣,不堪入耳。镖局内的镖师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壮汉,哪里受得住严家如此放肆地辱骂?一个个气愤得咬牙切齿,手中紧握的拳头,因为压抑着已到极限的暴怒,而不断战栗着,恨不能立马冲出去,杀他个人仰马翻。
镖师们碍于镖局的规定,不敢主动惹起事端,一个个蠢蠢欲动却又不能动手,心里实在憋屈得很,如几欲发狂的野兽一般,瞪着布满血丝的大眼,冷冷地睨视着门外的严家众人。
“肖彦震,别做缩头乌龟,你给我滚出来!”
站在众人前,肆意叫嚣的是一个中年胖子,一身的锦衣玉裘,手上十指戴满了金银戒指,十足暴发户装扮,此人正是严家的家主严柏海。
约莫半盏茶的光景,肖彦震和杜铁算以及几位镖头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跟出来的还有甘云龙一干流星门历练的弟子。肖鸾菲也偷偷跟在他们身后,望着将长啸镖局堵得水泄不通的严家人马,她隐隐察觉到了事情的缘由。
“严柏海,你领这么多人聚在我长啸镖局闹事,意欲何为?”
肖彦震的声音低沉寒冷,带着一丝慑人的威势,亦带有几分怒气。
镖头赵云贵抖了抖满脸的胡须,喝声道:“严柏海,你是想打架么,我们长啸镖局还未曾怕过谁!”
“哼,你们还敢问我要干什么?肖彦震,你向来自诩做事光明磊落,却为何要干这等龌龊之事,暗箭伤我严家之人?”严柏海冷冷哼道。
肖彦震眉头一皱,方正硬朗的面孔暗含怒意,冷笑一声:“笑话!向来都是你们严家对我长啸镖局捣乱滋事,我肖彦震几时暗箭伤过你们严家之人?”
严柏海肥胖的脸上登时露出嘲讽的笑意,一双小眼睛更是阴柔寒冷了几分:“这就要问问你那嚣张跋扈的宝贝女儿了。昨日在虹影楼内,我严家大掌柜李友明宴请朋友吃饭,却无端挨了你女儿一巴掌,我堂堂严家大掌柜,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如此奇耻大辱,你当我严家好欺负不成?李掌柜看你女儿尚小不懂事,也并未计较,没想到她竟然以怨报德,找来人马将李掌柜暴打于虹影楼外,致使李掌柜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哼,肖彦震你说,这不是暗箭伤人又是什么?”
肖彦震墨眉收敛成一团,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深深陷入眼眶之中,低头望了一眼肖鸾菲,见肖鸾菲也在满脸无辜地望着自己。
“严柏海,你这番话是在糊弄三岁小孩么?小女虽年少气盛,也仅仅五岁而已,李友明却是个成年人,她如何能出手打了你严家李掌柜一耳光?你严家之人就如此不堪一击么?”肖彦震鄙夷道:“你又说我小女找来帮手将李掌柜暴打,那帮手又是何人?若是我长啸镖局之人,我断不会不知晓,既然不是我长啸镖局之人所为,你为何要将此罪戴到我肖某头上?严柏海,你不要无中生有,含血喷人,我长啸镖局不吃你那一套!”
“哼,无中生有?”严柏海冷哼一声,将手一挥:“将人抬上来,让肖总镖头你看看是我无中生有,还是你女儿心狠手辣!”
随着严柏海的一声招呼,严家闹事的人马从中心让出一条道,两个家仆用单架将一人抬了上来,在肖彦震面前放下。
单架上的那人,肖鸾菲不用看,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是李友明,此刻他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无力地倒趴在单架上,一动也不动如死人一般,他的臀部满是刺眼的血迹,臀部的衣布与糜烂的皮肉粘在一起,似乎一旦撕开就会连皮带肉一同撕裂一般,煞是恐怖。
肖鸾菲暗暗惊讶,在虹影楼遇见的那个少年的手下,下手不是一般的狠,几军棍下去,几乎就要了李友明的半条人命了。
肖彦震望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严家大掌柜,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什么。
严柏海正想趁机讥讽两句,却无意间瞥见甘云龙一行人,脸色登时变幻莫测起来。旋即,严柏海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颤声道:“呀,这不是流星门‘追风剑侠’甘大侠吗?严某人久闻甘大侠行侠仗义之事迹,仰慕久已,不想今日能在此见到甘大侠风采,实在荣幸之极,荣幸之极啊。”
甘云龙笑而不语。
“甘大侠,今日之事,并非我严家掌柜被暴打如此简单,事关严家百年荣誉声望,还望甘大侠能秉持正义,还严家一个公道。”
甘云龙淡淡说道:“此事乃是你们严家跟长啸镖局两家的恩怨,我一个事外之人,不便评论孰是孰非,此事我不会管。”
“不管就好,不管就好。”严柏海脸上谄媚地喃喃说道,心底却暗笑,只要代表流星门的甘云龙不插手,事情就好办了。
甘云龙斜视了肖彦震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戏虐的神情,他倒想看看他如何处理这事。一直以来,甘云龙对肖彦震颇为妒忌,当年肖彦震一个外围弟子,所表现出来的武学才智却犹胜于自己,处处不及于他。而今肖彦震更是自创剑法,自成一家,若非自己核心弟子的身份,能够接触流星门藏书阁内武学秘籍的缘故,恐怕在武学造诣方面,甘云龙早就远远落后于肖彦震了。
肖鸾菲心里暗恨,甘云龙一定是故意的,不说父亲有流星门外围弟子这一身份,就是单凭留宿一晚的情谊,他就该站出来替父亲说一番话。肖鸾菲看得很清楚,严柏海很忌惮甘云龙的身份,只要他开口说话,他自然不再敢无理取闹下去,然而,甘云龙却选择了旁观。
肖鸾菲对甘云龙的恨意算是记下了,不由朝他那边望了一眼,却发现秦逸寒正神情怪异地望着自己。肖鸾菲突然想起秦逸寒昨晚对自己说的话,此刻,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恐怕恶劣到不能再恶劣了吧。
“楼县令到——”
这是,外面突然传来一道高亮的喊声。接着,一队官兵衙役涌了进来,蛮横地拦在路中央,亮出他们闪着寒光的大刀,将长啸镖局和严家的两方人马分割开来。
这排场展开后,一顶锦绣帷帐的官轿被抬了进来,那官轿两侧开小窗,有垂帘遮掩,做工精致,外观像一座四角亭,顶部为尖顶,上面挂一黑色小圆球,圆球下镶嵌五色彩缨,很是气派。官轿后边紧跟着的,是一队骑马的护卫,马蹄声碎,嗤嗤的热气不断从那些健硕的马匹鼻子中呼出。
一个衙役上前,卷起官轿的帷幕,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大红绉纱袍,腰系玉带的男子,此人不是落川县县令楼泽建,又能是谁?
见到楼县令,严柏海嘴角不由阴谋地笑了笑,当下腰板挺得更直了。
肖彦震则完全是与严柏海相反的表情,脸上显现出凝重的神色,楼县令与严家的关系向来亲密,他们一前一后,相继来到长啸镖局,若说是巧合,肖彦震无论如何也是不相信的。
恐怕严柏海今日来闹事,必然做足了准备,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如此简单。若是只为李掌柜的伤势,最多也只是赔些银子的事,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们到底为何事呢?长啸镖局有什么事触及到了严家的利益?
肖彦震想了想,突然神情一凛,与身旁脸色同样难看地杜铁算对眼相顾,两人登时明白了缘由,他们是为长啸镖局要参与在春柳长堤五间商铺的竞拍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