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大汉帝国的京都,天下中心。
雒阳,原名“洛阳”,豫州的一部分,地处洛河之阳(南面)而得名,境内有伊、洛两水,旧时也称伊洛。先有夏、商、周三朝在此建都,境内河流纵横,黄河、洛河、伊河、涧河、瀍河交汇于此。
自王莽乱政、光武中兴后,大汉迁都洛阳,改洛阳为雒阳。雒阳东有虎牢关,西有函谷关,北有邙山,南有伏牛山,毗邻中岳嵩山。雒阳处于河山拱戴之中,形势甲于天下。
[PS:后文中将雒阳一概称为洛阳,免得大家看着麻烦。]
大汉光和六年,洛阳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早,刚到十月末,突降大雪,断断续续的下了近半个月,将整个洛阳覆盖在一片银装素裹中;茫茫大雪湮没了洛阳东西两门外的百里驿道,通向洛阳的道路变的异常难行。然而,就在这艰难的驿道上,飞奔急驰的驿马不但没有减少,反比平时更多,来的更急…
“咴律律!”一匹战马嘶鸣着踢腾前蹄,停在一处驿站前,驿站小吏立刻迎了上去。骑士敏捷的跳下战马,将马匹交与小吏,什么也没说就急匆匆的直奔驿站后面的马厩。
小吏扫了眼骑士后背上斜挎着的红色袋囊,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怎么又是北疆来的斥骑?”。
正寻思间,骑士以牵出一匹驿马跳了上去。“啪”一声鞭响,驿马嘶鸣着踏破冰雪,直奔洛阳方向而去。
“北边好象不太妙呵…”
小吏望着骑士飞快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几天,从北疆来传送军报的斥骑从他这儿换的驿马已经有九匹,算上刚才的这位正好十匹,要是再这么频繁的换下去,他这驿站里的马匹就不够用了。
“咴律律!”
“吁!”
小吏正寻思着,身后一阵人喊马嘶声,小吏刚回过身去,来人以到了近前。小吏习惯性的正要上前接马,却发现来的并不是传送军情的斥骑,而是一个普通路人。
“兄台,在下想换匹马。”
来人在马上急匆匆的叫道。
“哦,换马?我这是驿站,你想换马到集市去,朝廷有制…”
小吏将手拢进袖子里,板着脸,不紧不慢的说道。
小吏说的是实情,汉朝定制:驿站为接待来往官员与配换军情驿马之所,不接民用;但实际上驿站的吏承们也利用职务之便,暗中接些民间的生意谋取外财,小吏拿出朝廷定制来无非就是想讨要些好处。然而,小吏还没说完,一串铢钱以飞进他的怀里。
“在下有急事,还请兄台行个方便。”
来人说着,也不等小吏回话,跳下马直奔马厩跑去。
“嘿嘿,都急吧,你们越急,爷的日子就越好过。”
小吏笑嘻嘻的颠了颠诛钱,揣进怀里。这钱不少,足抵他两个月的用度。
小吏正笑时,来人以换好了驿马,嗖地跳了上去,用力一夹马腹,“啪”!甩了一声响鞭;驿马嘶鸣一声,朝洛阳方向奔去。
………
洛阳。
日落时分,一匹驿马飞奔城门而来,马上的骑士高举一只红色角旗,放声大喊“边报!边报!”。
城门前的汉军立刻将来往的人群驱散,同时向城门后面大喊:“边报,快让开!让开!”
喊声未落,驿马以呼啸着穿过城门。
“边关急报!”
“边关急报!”
一声声呼喊远远传开,直透九重。
………
城北,大将军府。
大将军“何进”泡在热气腾腾的池水中,眯缝着浮肿的眼泡儿,舒爽的享受着几个美婢的服侍。婢女温柔的小手恰倒好处的敲打揉捏着何进臃肿的身体,何进舒服的哼了哼,翻过身来,咳嗽一声。立刻跪在池边的一个婢女爬了过去,仰头张开红润的小嘴儿。
“咳,咳咳,啐…”.
何进清理完喉咙,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有美婢递上了香酩喂给何进,何进漱了漱口,扭头如法炮制,又吐进另一个婢女的口中。
“主公…”
厚厚的绒缎帷幕外有人小声唤道。
“什么事?”
良久,何进才懒洋洋的问道。
“主公,北边来消息了。”
帷幕外的人恭声回道。
“哼,急报!无非又是来告急的…这些吃白饭的,也忒是没用,朝廷每年用那么多粮食养了一群废物…”
何进厌恶的皱了皱稀疏的短眉,肉烘烘的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
“是,主公说的极是,那些废物确是没用,从来都报忧不报喜,不过…”帷幕外的人先是应和着何进,随后话头顿了顿。
“不过什么?难道这次不是来告急,是来报喜的?”
何进不耐烦的说道。
“主公英明,正如您所料,详情还请主公亲自过目。”
帷幕外的人轻声回道。
“哦?拿来我看。”何进微感意外的睁开了浮肿的眼皮,翻身在池水中坐了起来。立刻,一个婢女将皮袍披在何进身上。
隔着帷幕,一双xiu长苍白的手捧着一张薄帛递到何进面前。
就在帘幕微微掀开的时候,两点精亮的目光在帷幕的缝隙间一闪而过,悠地落在依在热气腾腾水池边,赤裸裸的美艳婢女身上,目光只停留了瞬间就没入帷幕后的昏暗中。
何进展开薄帛,只扫了一眼,稀疏的短眉立刻簇成一团,看上去就象光秃秃的脑门上粘了团乱草。何进不敢至信揉着肿眼泡,又把军报仔细看了一遍,沉默片刻后才问道:“子远对此事怎么看?”
“咳…”
帷幕后的人轻咳一声。
“退下。”
何进向四周的婢女们沉声喝道。
“是,大将军。”
婢女们低低应了声,纷纷退下。
“子远请讲。”何进说道。
“属下恭喜主公。”
“嗯?子远这话从何说起,某何喜之有?”
何进非常不解的问道。
幕外之人说道:“主公从此将名正言顺的手握天下兵马,属下如何不贺?”
“子远为何如此说?”何进眼中一亮,急问道。
“鲜卑贼首‘和连’被擒杀一事,朝野震动,主公以为陛下为御鲜卑将命哪位重臣统兵?”
“自应拜左将军皇甫嵩,或右将军朱俊,为中郎将统北兵抵御。”何进回道。
“嘿嘿,属下以为不然。陛下应是授主公以兵权,统兵御寇。”
“为何?”
何进惊问,浑浊的眼中悠地神光熠熠。
“主公可还记得熹平六年夏(公元177年8月),鲜卑寇三边,天子拜夏育、田晏、藏昊为讨鲜卑中郎将统北军,于高柳、云中、雁门三地出兵,出塞二千余里击贼;结果北军尽墨,南匈奴单于“车居儿”阵亡一事否?”
帷幕外的人慢声问道。
“自然记得,那三人若无此败事,北军也轮不到皇甫嵩和朱俊掌握。哦,子远为何提及此事?”
何进奇怪的问道。
帷幕外的人却未回何进的话,而是自顾自的慢慢说道:“熹平六年,北军尽墨,本已经掌握了‘南宫卫士’的阉党乘机欲夺北军兵权。皇后娘娘就是那一年入宫侍驾,主公您也是那时官拜羽林中郎将,掌南宫羽林的。同时,皇甫嵩和朱俊分拜左右将军,重建北军。”
何进闻言一愣,顿时明白了七分。
熹平六年,何进之妹入宫侍驾,选为贵人,何进以“郎官”微职受封“郎中令”,一个月后又拜羽林校尉,又半月再拜羽林中郎将,掌羽林卫,牵制宦官掌控的‘南宫卫士’势力。次年,何进之妹诞下皇子‘辩’,被立为皇后,何进由此官爵渐显,步步高升,终至“大将军”之职,虽然只掌着羽林卫,并无实权,却也是位高名重,堪比三公。
“北军乃京畿重卫,国之砥柱;皇甫嵩、朱俊二人忠心耿耿,天子鉴于前车之鉴自不会再妄动北军,天子忌讳阉党,也不会拜其举荐之人为主将,因此这抵御贼寇的重任自然落到主公您的身上。若属下所料不错,来日朝议天子必会授主公实权,统领幽、冀、并三州军马。”
幕外之人缓缓说道。
“哈哈哈!”
何进大笑,“子远真不愧为吾智囊,子远快进来坐。”
“谢主公。”
话声中,一年轻士人掀帷而入,大大方方的坐在池边。这人身材中等,脸形消瘦,鼻直口方,面白如玉,两只不大的眼睛精茫闪烁,神采熠熠。
何进也坐在了池边,拉着他的手问道:“来日朝议,想必‘张让’等几个阉狗定不会坐视不理,必然安插亲信,不知子远可有计教我?”
“呵,此事不难,且让阉狗随意安插,只要不是军中要职即可,主公一旦领兵在外,正好一并将阉狗党羽除了去,再换上主公的亲信就是。”
年轻士人淡笑着回道。
“此计甚妙!只是这些年某被朝中那些世家公卿们排挤的狠了,若离朝在外掌兵,麾下亲信不足…”何进略有为难的说道。
士人修长的手指捻着那张薄薄的密报缓缓说道:“此事其实也不难,依属下看那擒杀鲜卑贼首‘和连’的剧阳骑督‘吕彦’到是个人才,此人以不到千人的军力就大破鲜卑贼万余,若是收到主公麾下实乃强助…”
“话虽如此,可此人违诏逆令,按律当诛九族。吾若将其收入麾下只恐授人口实,且不说阉党一派,单是朝中的那个老家伙就难与应付。”何进头疼的揉着太阳穴说道。
“主公不必担心,吾料天子未必会杀此人,属下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当今天子虽然不是明君,却也不糊涂。主公来日且于朝上看天子如何决断此事。若天子要杀,自是无法;若天子不杀,则主公要极力举荐此人,莫要让阉党抢了先。”士人伸手悠闲的撩了下池水,淡淡说道。
“呵,就依子远。”
何进微笑,随即转移了话题。
“吾有些乏累,要去歇息,子远为吾尽心劳神想必亦是身心皆疲,不如今晚就在此沐浴歇息一夜吧,那几个婢子就赐予子远了。”
“属下谢主公恩赐。”
年轻士人连忙深深一躬,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
……
洛阳城中,皇城。
雄伟宏大的皇宫如同一座沉默的巨兽,静静匍匐在夜色下。皇城九门紧闭,重甲持戈的羽林卫士与南宫卫士们木雕泥塑般挺立在城楼上下。皇城中偶尔响起几声低低的喝问。
“梆!梆!”
值夜的太监打着更点。
伴着沉闷的更点声,太监们扯起沙哑的喉咙吆喝着:“子时,天干物燥,小心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