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
南歆让自己镇定下来,将完整的面庞暴露在慕乔深面前。
而她,依然垂着眼帘,不敢正视。
慕乔深低着头,眼前所见,顿时与记忆中那抹洁白丰满的额重合,呼吸凝滞了一下。
原来——
“是你。”
南歆的心沉入了谷底
是她……
是“勾引”他结果落水的不贞女,
还是那一晚在祈华殿看烟花的红绫?
慕乔深微微蹙眉,下意识往偏殿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
“见过偏殿的嬷嬷吗?”
南歆摇摇头。
“脖子,怎么伤了?”
“回润王殿下,前几日不小心被剪刀伤的。”
“哪一天?”
“是……”南歆咬着唇,
“是宴会那天,奴婢手脚粗笨,纯属无心,并非有意要冲撞皇后娘娘的生辰。”
“……无碍,”
慕乔深低头,漆黑的眼瞳里映着她凝白的额面。
她脸庞小巧,五官精致,一双秋水翦瞳眸欲说还休,虽不特别出众,勉强算得上清秀,看起来却很舒服。
立在他面前,态度拘谨而不扭捏。
“你的,名字。”
“……!”
这两个字让南歆快要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
她个头尚不到他的下颌,只有仰视才能看到他倨傲又隐忍的神情。
如蝼蚁仰望苍穹。
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她看到了自己纤瘦的缩影,一瞬间有些失神。
直到他缓缓俯身,附在她的耳边。
气息吹到她的腮畔,滚烫如火。
她立刻屏住呼吸。
“本王很想知道,今晚,你叫什么。”
“……!”
耳畔轰的一声,南歆怔愣在那里。
原来他已经认出她来!
可是勤儿呢?
他分明已经抬举了勤儿!
并且夜夜流连她的凌烟阁,荣宠无数,赏赐如流水。
宫中上下无人不知。
且挑选入王府服侍的宫女应当很慎重。
而碧鸳姑姑只是看到了勤儿就带走了她。
应该就是凭勤儿想办法点上的那颗朱砂痣……
难道慕乔深抬举勤儿,只是相中了她,纯属巧合?
“奴婢……唐南歆。”
南歆的嗓音不太自信,极力让自己镇定。
“唐、南、歆,”慕乔深在嘴上咀嚼,“比红绫好听。”
“……”
“本王记得,你来自西南?”
“是。”
“不懂水性?”
南歆心里一颤,满面羞赧。
比在大庭广众下被揭穿羞愧的伤疤还要难堪。
不守礼法,不自爱,自作自受……
一股脑骂名全落到了她头上。
她该怎么回答?
慕乔深既有此一问,说明不信她不懂水性。
但若会水,又为何溺水?
她在掩饰什么?
“接近”他的目的何在?
一时间,晦涩尴尬,双颊羞得滚烫。
“嗯?”
“这……奴婢幼时略会一点,但已多年没下水了。”
寒风愈发凛冽,站在慕乔深面前,更觉凄凉,仿佛他骨子里散出的冷气比外界强百倍。
即使他的言辞之间,没有展露一丝怒火。
他的话说完,并未直起身来,鼻息气息盘绕在她的腮畔和脖颈间,几乎穿透纱布。
那股热气让南歆的心跳都乱了节奏,连呼吸也不敢用力。
“那一晚,大哥对你说了什么?”
慕乔铄?
慕乔深的话一下子把她拉到了那一晚,险些被送去刑部大牢的场面,惊心动魄至今心有余悸。
多亏慕乔铄的及时出现,她才有幸躲过一劫。
否则,到了刑部大牢那种地方,一定会命丧黄泉。
不过,慕乔深没有追究落水一事的动机,还是让南歆松了口气。
“回润王殿下,熙王殿下问了当晚的一些情况,为奴婢澄清了。”
“还有呢?”
“还有?熙王殿下找了太医给奴婢治疗。”
脖颈间的热气更重了,似乎是他默默地深呼吸了一下。
“本王是指,让人请太医前。”
请太医前……
南歆记得,当时她抬起头来,皎皎白月光下,她与慕乔铄四目相对。
那一刻,她恍惚间看见,他的唇瓣动了动,轻微的语气随着被他暖化的寒风一起拂过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