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个巷子里前后不一的行进着四人抬的轿子,正向同一处方向驶去,轿子里面的人表情各样。
乐正彣此刻闭着眼,面容雅静,手指正敲打在轿子边缘上,跟轿子晃动时发出的声音配合着节奏,敲出了相得益彰的乐声,听得抬轿的人脚步都跟着轻盈了不少。
而另一边,谷梁贤则是恨不得在身上长出翅膀飞到目的地去,只可惜他越想快,却因为打扮还是越加的慢了许多,只是又不能让其他才子把他看低了去,所以还是得跟着轿夫的速度走,因为这轿子是女皇派来接他的,不能失了该有的风范,只得心里面无比的焦急着,连往轿子的窗外看都忍住了,只为了给别人一个好印象,要是让他知道,其实他更不好的举动都被女皇知道了,估计会羞愧的打道回府去了。
司马详顾则仍然忙碌着,眼观六路的记住一路的风景,一路的天空,为自己的画又增添着新的景物,最后耐不住视野改为了走路,一路上看得不亦乐乎,让身后的人费解,不明白这些高耸的红墙有什么可看的,哪里都有的天空又有什么看头?他们不知,当一个成功的画家,其实就是有怎么样都能发现出美的眼睛。
钟离沐子算是其中最为安份的了,不过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动不了,他在打架时被偷袭点了穴,连衣服都没换,就这么被放到了来接驾的轿子上,他只是不喜欢皇宫而已,可没想过要在皇宫里死去,这第一次召见的聚会眼看就要被轿外的那个武夫搅乱,他何尝不是苦不堪言,欲哭无泪了。
第一个到的是司马详顾,他没有坐轿子,自己走的快,看着沿途的风景,走得最轻松的是他,连身边的人也跟着他轻松着,亦如他这个人一样。
被领到目的地时,他身后所有的人均被拦下,余下他独自一人走进被侍卫人墙围起来的光圈里,他虽然坦然相对,但眼光触及到里面的美景时还是呆了。
里面四周由精致的宫灯围住,缠绕成网,网中珍奇艳丽的花草遍布,宫灯照得花丛旁那个正蹲下埋头认真擦拭花瓣的人美轮美奂,那女子只是盘了民间最平凡的发式,头后绕了几卷发微微相互牵制固定,其余的发全都披散在身前身后,只不过多了一条粗粗长长的发带,结成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点缀。身上白袍坠地,整个人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误堕到了人间,让他不忍打扰,直到身后的人推了他一下,他才恍然醒悟。
女子看向他,确切的说,是他们,站起身立在原地,面带纯净的微笑欠身行礼,然后转身而去,让司马详顾和一旁因为光顾着盯女子而撞上司马详顾的乐正彣突然醒悟,心下暗自焦急的想要过去抓住女子,只是女子走了几步后就掩入了灯潮,让人为她的走而感到无限的失望。
“彣才子,详才子,女皇有请。”一个女宫从一旁走来恭敬的对他们说道。
司马详顾这才惊觉身边站了个人,两人互看一眼,看到了对方眼里还未消退的惊艳,又同时别开眼,老实的跟着女宫走着。而到了那女子走的岔道上时,女宫将他们带向了女子去处的反方向,两人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位置由灯笼围出了一条小道,看不见尽头,不知道会走去哪里,两人互看一眼,一股同时对某种美好的渴望却同时不能去争取的失落感让两人相望之间竟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相视一个微笑一个点头,算是暂时结上了情谊。
两人被引到一处同样被灯笼装饰的犹如黄昏的小亭内,女宫留下一句“稍等片刻”就飘然而去,两人面面相觑,要是之前没通知过是女皇相传,估计他们会以为到了仙境以内,一切不过就是梦一场,随时都会醒来似的。
两人一起在这六角的石桌前相邻坐下。
“司马详顾?”乐正彣说话有着属于他的懒气,面带微笑的俊美容貌掩饰了他这一缺点,不会让人感觉到不礼貌,反而给人一种高雅之感。
“是。”司马详顾微笑着点头应允。
“我们来早了。”乐正彣说完就闭上了眼,却不靠着什么东西支撑住身体,像是就这样就能够睡着了似地。
“是他们来晚了。”司马详顾看到乐正彣闭眼后的样子,轻笑着说。
乐正彣听出司马详顾的笑意,不以为意的撇撇嘴说:“我在睡梦里被叫醒过来,支撑力有限,不随时补觉,我怕等到女皇后,说不上几句话就睡倒了,后果难免一辈子都说不上话争不了宠了。”
司马详顾皱着眉问:“你要争宠?”
“不然让我一辈子做才子?然后民间永传我拥有绝世琴技却做个无名才子老死宫中?这么丢人的事不如十日不喂我吃的,让我睡死过去。”乐正彣愤愤的说,眼睛依旧没有睁开的迹象。
司马详顾低头喃喃道:“不争宠会怎么样?”
“结局无非两个,一个是早死,一个是晚死。”
“争宠亦是死。”
“结局亦是两个,一个是华丽风光流传百世的死,一个是悲惨凄凉却无人问津的死。”乐正彣缓缓睁开了眼,接着说:“来人了。”
司马详顾转头,果然看见有两人一前一后的到来,他站起身笑着跟他们点了点头,却是不同于与乐正彣的轻松相待。
女宫也不介绍,而是一一对着人喊过名号,让别人知道了各自的身份,再问询道:“各位主子们都吃得牛肉吗?”
众人一个一个井然有序的回答,结果是都吃的,女宫应下,走了开去。
御花园里顿时万籁俱静,连上茶的女宫也没有,更是不见巡逻的侍卫,就在众人疑惑的想要叫人时,宫灯围成的路中走来一列女宫,一些手抬圆盘,一些抬着的是矮架,众女宫沿着顺序一一将盛着新鲜蔬菜的圆盘放到矮架上,陆陆续续就用食材把才子们座椅的间隙给填满了,而当最后一个端着火的女宫上前时,完完全全的露出了最后端着一口锅的女子。
司马详顾略微激动,刚才见她跪在地上擦着花瓣,以为这女子只是一个丫环女宫而已,不敢造次,忍住了多看几眼的冲动,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口锅内,牛肉的香味扑鼻而来。
哪知那女子放下锅后竟然坐了下来,将司马详顾惊得脑袋嗡嗡直响,其他几个人也当然淡然不到哪儿去。
而谷梁贤早在看到这阵势时就迫不及待了,如今看到女皇亲自端着来,更是欣喜异常,双手乃至心里都痒痒的,丝毫不掩饰爱慕之情的盯着女皇。
乐正彣只是愣愣的盯着这个刚刚登基不久就遭遇刺杀,年纪仅仅十七岁的小女孩。他突然发现,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有着不属于帝王的纯洁面容,干净透澈的大眼睛,他自己在一开始就被她所独有的干净而痴愣,现在他却开始纠结难受了起来,他确信,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开头。
钟离沐子从刚开始惊讶女皇居然是这样的到最后惊讶的审视其他的三人,不明白这三个人那副一脸有事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似乎之前除了谷梁贤参加过第一次的选夫见过女皇外,其他人都是后来由晋王选的才对,那么这些一脸的复杂是从何而来?饶是“百通神子”,也被郁闷在了这一刻。
金樱无视着他们的打量和惊愕,用银筷夹了身旁的菜放进锅里,柔声提醒道:“菜放进去煮熟就可以吃了。”
三人被这一句话换回了神,连忙起身就要跪拜。
金樱早有预料,装作可怜兮兮的叹道:“还是不能把我当做平常人一般一起吃顿平常人家吃的饭吗?早知道我就全都自己端上这些菜来,看不见任何女宫是不是要好一些?”其实女宫们已经在放下菜后就走了,金樱这么说纯粹是装可怜中。
只有谷梁贤没他们那种反应的继续坐在石凳上,见他们这样后才反应过来见到女皇是要跪拜的,也慌慌忙忙的站起了身,结果听到女皇如此一说,又老实的坐了下去,两眼直勾勾的又盯回女皇,就差没冲动的上前去拥住那个可怜得让人心疼到骨子里的人儿了,深情的回道:“不是,怎么能让女皇这么辛苦的抬这些。”
金樱虽然在心里对谷梁贤这副样子吐了吐,但好歹也得到台阶,就顺势而下,自来熟的笑着招呼道:“都坐下吧,把自己喜欢的菜都快放进锅里,试一试这火锅味道如何,特别是你,更是要多吃些,以后我们一家人的嘴都得仰仗着你了,要多做些美食请大家吃。”
众人听到那“我们一家人”,各自五味俱全,有着嘲笑之意的钟离沐子,有触动了一下就平复了的司马详顾,有无所谓不以为意的乐正彣,也有眼睛直勾勾的追随着金樱的移动而动着谷梁贤,但是大家都共同猜测着,这话也许是女皇随便说说的而已,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