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世发去了农场,杨菁再也没有去,反正那里的事情也安排好了,王清民和李南昌在那里管着。
这天傍晚回到家,柴氏气呼呼地走过来,对着杨菁劈头就是一句:“可真狠啊!自家哥哥,你竟然让去做苦力!”
“什么?”
见杨菁一脸不解,柴氏更生气了:“你就装吧,我和爹早就听说你二哥在刘家营庄子上,我不信你不知道。”
“你知道我二哥在那里做苦力,怎么不管?你都不管我凭啥管啊!”杨菁不屑地瞥了柴氏一眼。
“我,我,我怎知道你这么心狠,竟然让自己家人也做苦力!”
“你不心狠,眼看着自己的男人让赌场人带走!二哥若在家,有我发狠的地方吗?”
“我怎么知道——”柴氏还想强辩,杨菁毫不客气打断道:
“二嫂,你没资格说我,所有的事情都是没人肯替二哥还债引起的,二哥他有爹,有老婆,怎么也轮不上我出头。”杨菁虽然没有柴氏声音高,但她依然坚持把话说完,并且,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楚。
听见说还债,柴氏和二老爷马上都不吱声。
“香婶,香婶——”杨菁对外面喊人。
“你叫香婶做什么?”二老爷不愿意有外人在场。
“二哥是干活的人吗?我花钱雇这样的人纯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早就听人说我庄子的管事替赌场看押人,在那里挣钱还债,原来什么人都收啊,这不是让我的钱白瞎了吗?”杨菁扭头,对着站在一边的香婶说:“你明天去一趟庄子,让管事把二哥送走,赌场的人爱把他放哪儿放哪儿去,别在我的地盘碍眼。”口气十分恼火。
“你怎么这么心狠,自己二哥也不肯收留?”柴氏大概不知道什么叫讲理,杨菁瞪了她一眼:“二嫂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你都不收凭啥要我收?不要脸也没你这样的,嫌羞人不够,不会自己打自己几巴掌啊,要是换了我,找口井一头栽进去,那里还有脸在这里说别人。”
“爹——”柴氏张嘴嚎哭,“我不活了啊,大的小的都欺负我,呜呜,这日子没发过了——”
“你少来这一套,死还不容易?我听见你说不活了这话,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怎没见你死一次,丢人不尽你!”张世贤回来,见家里这么混乱,几句话听下来,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走到柴氏跟前冷冷说了两句,便过去劝杨菁:“别理她,咱们去客栈吃饭。”
张世贤拉着杨菁走了两步,又回头给柴氏说道:“二哥是赌场的人带走的,放哪儿跟我们没关系,谁心疼二哥干活辛苦,谁到赌场把二哥赎出来,少在我媳妇跟前喊叫。”
柴氏抽泣着去看二老爷,二老爷赶紧去了饭厅,一说到出钱的事儿,张家这几个人,看谁推谁呢。
吃晚饭回到家,二老爷坐在客厅等他们,见杨菁阴沉着脸不高兴,他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说道:“你二哥好歹是自己人,你给他找个轻省的活儿不行吗?”
“你说二哥会干啥?我可不养闲人,庄子到现在还赔钱着呢。再说,我为啥要二哥在我那里?还嫌没人在背后骂我啊。”
柴氏派儿子在外面偷听,知道公公不肯出钱,弟妹还要赶人,她想了又想,过来找大老爷算账,也不管杨菁和张世贤就在一旁。
“爹,你花家里钱,帮大哥买了官儿,三弟妹也是聘礼丰厚,她才那么多妆奁,我们俩是咱家最亏的,你得给我们补偿。”
二老爷抓耳挠腮,没法回答。
“二嫂,我和大哥花家里的钱多,我们两个出力也多啊,不说我收了租子帮咱家还债,就说几个月前大伯那边逼迫咱们搬家,不就是靠我和大哥摆平的?你和二哥沾了这光怎不说呢?”杨菁的话,让柴氏没办法反驳。
张世贤对柴氏早就有意见了,这会儿也数落道:“大哥是花了家里的钱谋官儿,但他现在是不是一年下来忙乎乎的?我和媳妇年纪这么小,都每天起早贪黑的,你呢?二哥呢?价整日游手好闲,现在倒埋怨别人比你得到的多?你也不看看自己做了什么!有句话子不教父之过,大哥不在家,大嫂把清儿和明儿管得好好的,清儿这半年,,先生天天夸着。你再看看勇儿,在学堂不好好学习,把人都丢尽了,这怪谁?是二嫂你不上进,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仅是张世贤说得话气人,他训斥的口气和轻蔑地态度,也才让柴氏难受。“啊,我不活了,这么着让小的训斥,呜呜,我在你们张家,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忙活十年,竟然里外不是人,呜呜——”
柴氏在二老爷跟前哭闹,张世贤拉着杨菁走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不要死呀活呀的好不好?光知道哭闹,贤儿说的不是实情吗?明年,贤儿和清儿就要去县城的书院念书,明儿今年也敢写了副对子贴在他的房间门口,你的勇儿呢?他比明儿还大半岁。……”二老爷叹口气,教训媳妇道。
柴氏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个上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又羞又气地转身离开,她走了两步,扭头给二老爷说道:“你给弟妹说说,让他先留在那庄子上吧,呜呜,看看能不能帮他二哥寻个轻省体面的活计,呜呜”
二老爷叹气。
赌场的人认为,张世发干不了几天苦活,张家肯定会拿钱来还债的,没想到转眼就是十几天,马上就要过年了,实在没办法,那伙人又带着穿得又破又脏的张世发来到张家主院。
张世兴已经回到家,见这样的弟弟,伸手就是一巴掌:“我让你去赌!”他现在还知道要点面子,发完火,回屋和王氏叨叨了半天,拿出钱来,打发赌场的人走了。
张家主院的人,已经合在一起吃饭了,王氏越想越窝囊,怎么也不肯吃这亏,她在二老爷跟前唠叨:“二弟也该有个合适营生,整天这么游手好闲,欠下的债务怎么还?”
柴氏便在一边翻白眼,但不敢吭声。
“三弟妹,过了年,让你二哥继续在你的庄子上干活。不然这么晃荡着,还是要出事。”张世兴说道。
“三弟妹,求你给我找个合适的营生,别让我挖坑了,那太累。”张世发脸皮还真是厚,竟然敢顺杆爬。
“二哥,账房行不行?”杨菁明知道不行,故意问。
“……”
“那你干什么?”
“你让他做个管事吧。”柴氏觉得当管事站那里喊一喊就行了。
“二哥知道怎么养羊、养牛、养猪不?知道怎么种庄稼不?他能当什么管事?”听到杨菁又问,柴氏说道:“那些庄稼把式还不都会?二哥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他什么也不懂,让人糊弄了都不知道,我要他管事嫌不够乱吗?”
“你都不懂,还不——”柴氏的话还没说完,杨菁就翻了脸:
“我不懂,就必须请懂的人来帮我打理,而不是弄个比我还差的!”她扔下筷子出去了。
饭桌上一时没人再说话。
“二哥,看你瘪不瘪?啥也干不了,跟小勇一样,念书整天挨板子。”张世贤吃完,站起来准备离开,这话说得太难听,张世发有点受不了,砰一声也摔了筷子。
“二弟你别发火,过年你也别四处闲逛了,我在家,教教你算账吧,你学上一两年,出去做个账房也好。”张世兴皱着眉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