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只骚扰张世发夫妇那还罢了,她竟然找了二老爷,要他帮着要回那些钱:“爹,清儿他爹本是想着教会了他叔叔,就可以挣钱还我们,现在他叔叔不肯学,没事做,你等帮我把钱要回来,没得我俩为了家宅安宁,大家过个好年,白白花出去三十两银子去,连个音也听不到。”
二老爷眼观鼻鼻观心,不说不动,王氏便哭,她不像柴氏那样又嚎又嚷嚷,但那一串串泪珠就在脸上滴流滴流地往下掉,让二老爷顿时破功,可他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声音,摆明了要掏钱才能安抚下来的事儿,他也没招。
杨菁一头扑在农庄里,经过两个冬天的深挖,湾湾河河道低了很多,去年秋天,杨菁又把李南昌派到了地里,让他带人把沼泽和湾湾河连通,冬天河水干涸时,沼泽的水也排掉大半,她又让把沼泽挖深
,四周垫高,让它变成一个小水库。
现在,水库边上也修了个石板地面的猪圈,猪粪便就直接排进水池里,去年她种的莲菜,小的可怜,不知道是水质不好,还是池塘里肥力不足,她今年还想再试试。
每天回来,天都黑尽了,杨菁也是一身疲乏,经常洗漱了匆匆吃过,倒头就睡。香婶心疼得只让她歇一两天再去,但正值春耕时节,一个安排不当,便要再等上一年,杨菁还是不敢松气儿。
春寒料峭,尤其是太阳落山之后,杨菁穿着一个旧的大棉袄,用围巾裹紧了在牛车上打盹,她毕竟才十岁,这小身板在地里跑一天,已经疲累之极。
很意外地,王氏在大门口等她,和香婶一边一个扶着她下来,杨菁梦游一样进了二门,这才略为清醒:“哦,大嫂啊,瞧我困的。”
“三弟妹,下面好几个管事呢,你也要注意身体,瞧这要是累坏了,吃药难受的可没人替。”香婶照顾杨菁洗漱了,跟她来到饭厅。
张世兴一走,张家又分开吃饭,这几天杨菁要卫大娘把饭给她送回来,她真的很累。王氏跟着杨菁进来,看着她吃过,这才给杨菁说道:“老二和人合伙做生意。”
“?”杨菁吃惊不小,不知道是吃饱了,还是惊醒了,杨菁的脑子这才转起来,“他连账目都不会算,合伙做生意,那不是摆明给人送钱吗?”
“瞧,你也这么说吧,老二夫妇这两天在爹跟前又哭又闹的,要爹答应了用这院子作抵押,筹本钱呢。”
“爹答应了没?”
“刚开始不答应,我看今天下午口气松了呢,这不着急了呀。”看杨菁也着急,柴氏似乎有了底气,“爹在客厅看老三写字,咱们过去和爹说说去?”
“好吧。”杨菁用卫大娘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手脸,又喝了一口茶去了口气,这才和王氏去主屋客厅。
客厅的老三,不是张世贤,而是王氏的儿子张立明,张世贤和张立清正月十七去了县城,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爹,二哥要做生意?什么生意你觉得有把握没?”
“你二嫂娘家那边是做粮食生意的,小勇他舅听说河南道今年粮食特别便宜,想去贩一些回来,这去一趟多运回来一些才挣钱,他便想着妹子,要拉他们一把,前几天过来,问愿不愿意合伙儿。”
“爹,你觉得能挣钱不?”
“应该能,说是那边的麦子才三十几文,咱们这里要五十文呢。”
“那爹,你让二哥给你算一笔账,那里到这里多远?一个脚夫能挑多少斤?从那里到这里,脚夫得吃掉多少,镖局要付出多少,一路住店得花多少钱,最后,还剩多少,能不能挣钱事先得算清,不然,辛苦一场赔了本儿。这还是小事情,好出门不如歹在家,要是有个万一,他有应对的法子没有?”
听杨菁这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王氏的眼里便露出羡慕和钦佩的神色,二老爷则是觉得头大,他都算不清,他那只会吃的二儿子,肯定更算不清的,但老二夫妇这几天在他跟前下的功夫,让他还是有点不肯妥协,他思忖了一下说道:
“你二嫂说万无一失,她的哥哥很精明,还没赔过呢。”
“这合伙生意,一个人不赔,不见得大家都不赔,二哥二嫂都不会算账,到时候他二哥那这算盘一拨拉,支出稍微给这边多算一点,人家就不赔,但这边就会赔。爹,二嫂的哥哥,帮她管个铺子,还从中顺走二嫂一二十两银子,小勇说,他娘今年收的银子,比往年少二十来两呢,这样的人,能合伙吗?”
二老爷哼哼唧唧,不说合伙,也不说不合,杨菁看他的样子,自己说的话没听进去,她累了,不想这么耗着,便发了狠:
“爹,你要是真准备把咱家院子押了,就先把家分了,二哥他把他那份儿输了,今后我和大哥管他们吃喝,不要到最后真赔了,咱们一家住野地里去啊。”
“我还有口气,就不许分家。”
这个糊涂老爹,把杨菁气得反而笑了:“好了爹,你不想分家,若把这院子赔出去,我看你不分都得分,到时候估计你得跟着二哥二嫂过日子呢,大哥和贤哥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你。”
柴氏悄悄进来,屋里的几个人都没注意,听见杨菁这么说,她是在忍不住,怒冲冲地说道:“三弟妹,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我的生意还没开始做,你便左一个赔了,右一个赔了,咒人也不是这么个咒法,见不得我能赚几个钱是不是?你自己也做着生意,我这么说过你吗?”
“二嫂,我做生意,用你一分钱了没?”
柴氏大眼睛一瞪:“我也没向你借钱。”
杨菁烦了,她眼睛转了转,给二老爷说道:“爹,你不想想,二嫂明明有那么多嫁妆,她哥为啥偏偏要她蛊惑你用这个院子作抵押,一个个都打咱们这个院子的主意为的啥,二嫂的嫁妆,那是明钱,该值多少就是多少,咱们这个院子,那是暗钱,表面只值一千多两银子,暗地里是不是藏了一万两万谁知道,曾祖爷爷可是留话,要你死守这院子的,上南庄的地已经没守住,你那是没办法,抗不过严金明那个老贼,但你要是再把这院子丢了,我看你百年之后,怎样面对张家的列祖列宗?”
二老爷的皱眉瞪眼地看着杨菁,他的脸在油灯下看着竟然有几分狰狞,杨菁并不怕他,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两人的呼吸都有点粗,过了一会儿,杨菁才放柔了声音,低声说:“爹,我说话不好听,可是为了这个家好,咱们日子好过,有人觊觎,你一定得拿稳了,不要让宵小有机可乘。”
“三弟妹,你说谁宵小?”柴氏冲到杨菁对面,大声喝问。
雷氏听见柴氏的大嗓门就进来了,这会儿赶紧护到杨菁身前:“老二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老三媳妇可还是个孩子,和你勇儿一样大,她就是有什么说不妥当,你也只能教着。”
柴氏气得不行,转而和雷氏吵上了:“我怎么她了?我动她一指头了没有你这么说我?”
雷氏是个很能忍耐地人,竟然一声不吭,只是把杨菁拉开了。杨菁挺感动的,拉了拉她的手表示感谢,雷氏低头给她一个微笑:“去睡吧,这几天累坏了。”
杨菁看着雷氏,想让她说服二老爷千万别犯糊涂,雷氏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很坚定地说道:“好好去睡吧,娘护着你。”
“睡觉,都睡去!”二老爷很烦躁地大声说完,自己脚步疲沓地先走了,雷氏看杨菁走了,自己赶紧跟上了男人,王氏觉得杨菁的话挺有分量,决定明天再顺着那个意思说服公公,她也扭身回房,柴氏气儿不顺,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见客厅没人了,也不得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