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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缘如有梦情常在,你若无心我便休。

梅玖眼睁睁的看着卫戍队在她面前带走了梅卿和颜夕,无论她怎么挣扎都被两个魁梧的士兵紧紧扣住。梅玖哭喊着求他们放开两人,可是没有人听到她的话一般。

梅玖冷静下来,她看着带头前来的佟玔,问道:“佟大人,我想问我父母所犯何罪?你究竟在搜什么?”

“下关无可奉告。”佟玔漠然回答。

她又说:“我要见夜青玉!”

佟玔摇头,俨然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面如表情的说:“梅小姐,你不日便会加入夜府,自然有的是时间可以见到夜大人。只是如今,你与梅府已无瓜葛,梅府的事情建议你不要参与其中。”

“放屁!”梅玖怒道,“如果是你,你能放任不管吗!”佟玔背过身不去看她,只是命令手下的人认真搜。

“大人,这有一些书信。”一个士兵拿着一个盒子跑过来递给佟玔,佟玔打开几封书信扫了眼说,“就是这个,带走。”

梅玖愣了,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她也和其他下人一样被拉出梅府,梅府大门被两名士兵关上,并贴上封条。

卫戍队带走了梅卿和颜夕,将其他人全都扔在府外便走了。余叔和锦绣走到梅玖跟前,担心地问:“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卫戍队闹得动静很大,整条街的百姓都围在梅府门前,很多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有人提到“桂公之灾”,说怕是又要掀起血雨腥风了。梅玖心里一沉,她对不知所措的下人说:“大家听着,梅府蒙冤,这其中必是有误会。今日梅府被抄,可能无法再庇护各位,还请各位先回家吧。待来日梅府能够洗刷冤情,如果各位还愿意,随时可以回来。”

许多家丁和侍女都是在梅府待了一辈子的,梅府从来善待下人,很多人都感恩梅府对他们的照拂,纷纷跪下道不愿走。梅玖又劝:“各位的心,我梅玖待父亲、母亲、兄长铭记在心,只是现在梅府怕是自身难保,还请各位先回家去。如果梅府有幸渡过此劫,梅玖定会登门邀请各位回到梅府。”

梅玖说完向众人行礼,大家面面相觑,最后大家磕了几个头,纷纷散去。梅玖看着锦绣和余叔,二人迟迟没走。锦绣立刻跪在地上求道:“小姐,我没有家人,我从小跟着夫人,还请小姐不要赶我走,能够为夫人出一份力,锦绣死而无憾。”余叔也跟着跪下说:“小姐,我无儿无女,离开梅府我就什么都不是。我跟着老爷一辈子了,这条命都是老爷给的。如果小姐不嫌弃,请让我留下来帮助小姐替老爷夫人洗刷冤情。”

梅玖连忙扶起二人,看他们无比坚定的要留下,也不好再推辞:“有两位忠心耿耿的,父亲母亲一定很欣慰。既然你们想留下,那便留下吧。只是我现在身无分文,怕是不能够给你们什么,接下来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小姐你说什么呢,锦绣一定会帮你的。”锦绣说道,“可是今日佟大人说小姐会嫁入夜府是什么意思?”

梅玖将夜青玉来传圣旨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说:“他一定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我们必须要弄清楚到底事出何因。余叔,麻烦你去趟颜府,看他们是否能够帮我们打听到底是什么事情。”她对余叔说完,又吩咐锦绣,“锦绣,如今我们也不能露宿街头,济贤斋里人多眼杂,现在局势不明不能去那里。还请你帮忙为我们找个落脚处。我去夜府问清楚,先想办法去牢里看看父亲母亲。”

二人领命,三人分头行动。

梅玖来到夜府门前,如今夜青玉官升二品,已将府邸扩建至与奚府一墙之隔,想来再过阵子他便要重新入住奚府了吧。梅玖远远地看到夜府二字,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夜府门前叫门,她不停地拍打大门,这扇门怎得如此厚重。

梅玖敲开夜府的门,壬戌看到梅玖毫不意外说:“小姐,你来了。老爷进宫去了,他说如果你来了,让我转告你不要轻举妄动,而且万不可告诉梅公子。”

“壬戌,”梅玖抓着他的胳膊说,“我父亲母亲身体不好,今日这样突然被带走肯定受到惊吓。你能不能求求青玉,让我去牢里见见他们?”

壬戌为难的说:“小姐,老爷说梅大人犯得是杀头的罪,现在宫里也闹翻了天了。这个节骨眼,他会尽量为梅大人争取时间,但是小姐关心则乱,所以请小姐千万不能乱来。”壬戌想了半天,走出夜府,反手关上夜府的门说,“小姐,我知道你着急,你别再来了。老爷吩咐,如果你来了就把你留在府里不能出去。你快走吧,趁着没别人见到你,不然你就哪都去不了了。”

梅玖知道他是向着自己才没有听从夜青玉的命令把自己关起来,她噗通跪在壬戌面前说:“壬戌,我求你,我就想见见他们。”壬戌赶忙扶起梅玖,他看着梅玖迫切的神情,无法拒绝。他让梅玖回去等消息,如果可以会想办法告诉她。

梅玖回到梅府门前的茶摊等着余叔和锦绣,不一会儿二人都回来了,锦绣说在郊外有一户梅府的旧人,他们愿意收留三人。而余叔则是叹气道:“小姐,我在颜府门口敲了半日的门都没人应,怕是颜府这次是要置身事外了。”

梅玖垂着眼帘,她那日绝情的去颜府退婚,如今梅府落难,他们拒绝相助也是情有可原。梅玖只叹造化弄人,便没有再说。

“小姐,要不要告诉公子?”锦绣问道。

梅玖摇摇头:“先不要,夜青玉说得对,此事还不清晰,不能节外生枝。如今哥哥拥兵自重,如果这个节骨眼他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挥师回朝,那样父亲母亲怕是更没命了。”

她让锦绣去京城最热闹的酒楼听听民间的说法,打探一些消息。余叔则去吏部张大人府上,他与梅卿是好友,又是梅朔的顶头上司,他或许肯告知一二。梅玖则去皇宫门口,看是否能够打听到景润宫的消息。

梅玖在宫门外一直等着,许久不见人出来。一直到黄昏,才有一队送货的车从宫门缓缓驶出来。梅玖立刻跑到跟前,挡在路中间,马车缓缓停下,赶车的车夫立刻跳下来说:“哪来的小丫头,不要命了。”

梅玖立刻把车夫拉到一边,伸手将头上一个金簪取下来塞进他手里问道:“这位兄弟,我妹妹在宫中当值,但是最近听闻宫中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我担心我妹妹,所以想问问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情。”

车夫掂量着梅玖的金簪,放在嘴里咬了咬说:“我说小丫头,你这出手阔绰,想必你妹妹在宫里是个大官吧。”他把金簪放在怀里,然后低声说,“对宫中服侍的人这么大方我就知道两位,一位是当今圣上,另一位就是景润宫那位。你妹妹可是在景润宫当差?”

梅玖一听此人还真知道一些,立刻点头道:“是是,景润宫发生什么了吗?”

车夫鬼鬼祟祟的打量四周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据说景润宫出了大事,景润宫那位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什么?”梅玖惊讶道。

“嘘!”车夫立刻拉住她说,“据说还有胡国回来那位,那位都下狱了。这几天圣上生了好大的气,宫里就跟鬼门关似的,谁都不敢大声喘气,生怕一不留神就丢了性命。你妹妹在景润宫呀,那就是阎罗殿,估计这时候凶多吉少了。”

说完他瞥了眼自己的马车说:“我也不敢久留,你也别再在这等了,不如去后山乱坟岗找找你妹妹。”然后就跳上马车,逃跑似的赶车离开。

梅玖觉得浑身都被冻住,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何能够让弘芷被打入天牢,如何还能够连累小心谨慎的梅贵妃如此?

梅玖多一刻也待不下去,佟玔拿走的信件到底是什么?她一刻都不能耽搁,她连忙跑去郊区,等着余叔带回来消息。

夜深,余叔才回来。这件事情还没有流入民间,似乎今日那辆马车是这几日宫里出来的第一批人,而锦绣带回来的消息是那赶马车的人已经死了。梅玖心里后怕,她拉着余叔问张大人可知道什么。

余叔摇摇头说:“张大人让我从偏门进的,说现在谁都不敢跟梅府沾上一点关系。张大人不肯多说,他只告诉我圣上在朝堂上发了好大的火,要重查弘宿皇子中毒的事。”

“弘宿?”梅玖飞快的回忆当时的事情,对了,只有这件事情是梅府和弘芷都牵扯在内的。萧皇后和萧府也是因为向弘宿下毒未遂而倒台的,难道,弘宿中毒不是萧皇后所为?

梅玖隐隐觉得这件事绝没有这么简单,如果弘宿中毒的申请于梅府有关,谋害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梅玖慌了神,她跌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串念珠,她究竟该怎么办,她要怎么救出他们?她疲惫的靠在门前望着天上的星星。她已经许久没有在夜晚抬头望天了,她无法不相信夜青玉算计了这一切,他为了自己的计划,骗了自己这么久,牺牲了那么多人,如果他是奚瑾瑜回来复仇,那梅府又是何罪呢,他不该最清楚父亲的无奈吗?他不是,奚瑾瑜曾经那么善良,炙热的眼神,温暖的语气,怎么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想着想着,她疲惫的睡着了,梦中仍在拼命地叫门,她呢喃着梦话:“等我,父亲,母亲,我会救你们出去。”

第二日,梅玖依旧让锦绣去打听百姓之间对这件事情都知道些什么,余叔则挨个去找济贤斋出来的几位寒门子弟,看他们是否愿意施以援手。

梅玖准备亲自去颜府赔罪,就算是被打出来她也要去。如今朝堂上只有颜府一门能够影响圣上的决定,即便是真有不测,也能求得圣上从轻发落。

梅玖来到颜府门口,当日那麒麟流下的血泪已经干涸发黑,但是它已经深深渗入石壁,再无法洗掉。梅玖毅然去敲颜府的门,喊道:“舅母,请开门,我是玖儿。开开门。”

门中无人回应,梅玖又求道:“舅母,玖儿自知所犯的错误无法挽回,可是父亲从未亏欠颜家半分,对母亲更是敬爱有加,母亲又是颜府所处,还请舅母能够救救他们。”她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说,“玖儿在这跪拜两位舅母,求求两位舅母,一定要救救父亲母亲,玖儿愿做任何事情。”

颜府的门被打开,梅玖跪在地上额头上一片殷红,她急切的看向门后站着的两位颜夫人,她们并没有扶起梅玖,其中沈氏理正言辞的说:“你愿意做任何事?好啊,你让你舅舅死而复生,我便替你进宫去求情!”

“梅玖啊梅玖,你做出如此对不起梅府和颜府的事情,你还有脸来,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厚脸皮啊!”郑氏说,“如今我良儿为了你伤透了心,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两位舅母,”梅玖频频磕头求道,“千错万错都是玖儿的错,是玖儿辜负了良哥哥,寒了长辈们的心。只是此时事关父亲母亲的生死,玖儿走投无路,只能来求两位舅母。母亲也姓颜啊,母亲是颜府的小姐啊,还请两位舅母能够救救他们。玖儿愿意做任何事,任何能够弥补的事情,只要舅母说,玖儿全都去做,当牛做马都可以。”

沈氏冷笑一声:“哼,当牛做马?我们可担待不起。梅小姐还是请回吧,那日你来退婚时,你们梅府与我颜府就已经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说完她们转身离开,两扇沉重的大门又紧紧关上。

“舅母,求求你们了,救救他们吧。”梅玖立刻扑上去,使劲拍打大门,哭喊道,“都是玖儿的错,玖儿愿意偿命。还请舅母救救父亲母亲吧。”可无论梅玖如何哀求,颜府都没有任何回应。

梅玖跌坐在颜府门外,她看着凶神恶煞般的麒麟兽,忽然不再怕它了。当人万念俱灰的时候,心中是没有恐惧的吧。梅玖哭干了眼泪,面对颜府郑重磕了三个响头,心想:颜府如此,从此我也不再亏欠你们。然后决然而去。

这三日,梅玖在自己的房间看到一个包裹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夜子时牢门外,落款是壬戌。

大牢安置在城北一处偏僻的地方,梅玖按照约定换上包裹中卫戍队的便服来到大牢门外,躲在一颗大树后面,观察着大牢的情况。子时,佟玔来到大牢门前,带了一队人和守卫说着什么。接着守卫被卫戍队带到一边,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门口,向她的方向点点头。

她并不知道此人是否可信,不过她也没有选择。她豁出去,从树后面走出来,跟着佟玔光明正大的走进大牢。

在牢里过了三重守卫,他们俩才到大牢最深处的一个地方,佟玔支走狱卒,打开牢门之后自己也退了几步守在不远处。

梅玖一路低着头心脏狂跳,如果她被发现一切就功亏一篑了。她等佟玔走了之后,才走进铺满杂草的牢房,梅卿和颜夕穿着囚服披头散发的倒在角落里,他们的囚服上血迹斑斑,还有多处撕裂破损。

梅玖看得心惊肉跳,他们都经历了什么。她连忙跑过来,扶起二人,看到二人的身上伤痕累累,裸露的脚踝有多处深可见骨的伤痕。

“父亲,母亲,”梅玖心疼的抱着二人哭起来,“怎么会这样。”

梅卿从昏迷中醒来,看到梅玖,虚弱的笑了下,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只有虚弱的声音从她颤动的喉咙中发出。梅玖将耳朵走近他嘴边听,他艰难的说:“别怕,快回去。”

梅玖温热的眼泪落在颜夕的伤口上,颜夕咬着牙使了浑身的力气抬起手替梅玖抹去眼泪说:“玖儿,别哭,我没事。”她又轻轻覆上梅玖额头的伤,眼睛泛红,却忍着不在梅玖面前哭。

梅玖的心像被狠狠地划开,她再无法视而不见,已经有太多人受伤了。越想着,梅玖就越决绝,她心逐渐狠厉起来。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她妥协了,她远离了所有人,可如今,梅府还是遭到灭门大祸。

“朔儿……”梅卿艰难的张口问道。梅玖安抚的笑道:“哥哥没事,他还不知道。”梅卿松了口气,疲惫的睁着眼睛,看着梅玖的目光带着几分欣慰。

梅玖面对这眼神,她无地自容。她此时才发现自己如此势单力薄,她没有能力救自己的父母,她一味地躲在内宅里任其他人在前朝厮杀,而她却始终偷享着血雨腥风下的片刻安逸。

求天何用,跪地何用!求了这么久,妥协了这么多,这所谓的命运可曾怜悯,对颜府它又可曾眷顾,对梅府它几时手软,对那么多条人命它何时有过慈悲。

她抹掉眼泪,安慰的对二人笑了下说:“父亲母亲,你们等我,很快我就会带你们出去。”

颜夕摇摇头,梅卿双眼含泪,奄奄一息的说:“玖儿,你要好好活着。”然后他血肉模糊的脸绽放了一个鲜艳绮丽的笑容,他们二人竟笑得释然,两行泪落下,放心的闭上眼。

“该走了。”佟玔低声说,梅玖扑上去抓住佟玔的领子恨不得吃了他一般恶狠狠的问,“你怎么能对他们动刑!”

佟玔一把推开梅玖说:“你以后是夜夫人,我敬重你,但是你要知道自己的处境。”他一如既往冷漠的说,“抓人是我卫戍队,但是进了这天牢,就不是我说了算。就算要算账,你也应该找对人!走,再不走我也保不住你!”

梅玖低着头,佟玔说得对。她把周围的干草都堆在二人身下,温柔的扶着他们躺下说:“不要放弃,等我。”于是她大步跟着佟玔离开。

出大狱也是重重关卡,梅玖冷笑,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半百老人,被伤成这般,害怕他们能跑了吗。

梅玖从大牢出来,在踏出大牢的那一刻,曾经的梅玖已经不复存在了。梅玖不再哭泣,不再软弱,如今的她只要能够救出梅卿和颜夕,付出什么她都不在乎。她没有时间软弱,她只要一想到二人在牢中多一分就受着一分酷刑,就坐立难安。

梅玖来到梅林小苑的时候已经天际泛白,她实在跑不动了,在梅林里累倒。忽然一把冰冷的剑抵在她的脖子上,她抬头一看是那个隐卫。

“梅小姐?”隐卫看她穿着卫戍队的衣服,有些不明所以。梅玖像是见到救星一般:“良哥哥可在梅园?”隐卫点点头说:“在是在……”还没说完,梅玖抓着他的衣服勉强站起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一步一步往小苑方向挪去。隐卫看不下去,直接抗起她便快步往小苑方向走,很快便来到是屋外的石亭。

颜良孤身一人坐在石亭里,桌子上放着一杯热腾腾的茶。他望着茶杯出神,听到动静知道是隐卫便问:“何事?”对方没有回答,他一抬头,看到隐卫扛着卫戍队装扮的梅玖。

隐卫把梅玖放在石亭里,梅玖已经被颠的胃里七荤八素的,她撑着柱子缓了半天才抬起头,发现颜良愕然望着自己。梅玖心里一沉,她若是有半点办法,颜良是她最不愿求的人吧,如今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颜良以为她回心转意,欣喜的把她拉到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玖儿,你来了。你额头怎么了?”他看到梅玖额头上一片殷红,问道。

梅玖摇摇头。

他坐在石凳上,环着梅玖的柳腰,把脸埋在她怀里,贪婪的吮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这一刻他才似乎活了过来。梅玖温柔的抱着颜良,她心中自责不已:“良哥哥,对不起。”

“回来就好。”颜良说。

“良哥哥,”梅玖犹豫了一下说,“想求你帮忙。”颜良欣然点头,仍旧如果去一般无二,从没有拒绝过她。

她后撤一步,跪在地上说:“良哥哥,我父母身陷囹圄,还请良哥哥帮我救救他们。”

“什么?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颜良目视隐卫,隐卫立刻单膝跪下请罪:“回二公子,是夫人下令不许将此事告诉你。”颜良捏碎茶杯而手掌不断滴下的血,他急得猛烈咳嗽起来,白衣上殷殷鲜血。“良哥哥,你怎么了?”梅玖慌张的扶着颜良,颜良摆摆手示意没事。

“梅朔呢?”颜良问。

“他在回京的路上,他还不知道。”梅玖回答。

他淡淡的说:“一会儿天亮你就随我回府。”得到了颜良的帮助,梅玖这才是这么多天第一次有一丝松懈,她紧绷了太久的精神,如今再多一丝她便会崩溃。一直是求人心切才让她坚持到现在,而颜良的温柔已经攻克她最后一丝坚强,她不自觉的红了眼睛。

此时她泪眼朦胧的打量着颜良,对方面无血色,他枯瘦的脸颊早已没了曾经的风华,他的命仿佛如风中秉烛,随时都会消散。怎么会这样,明明拒绝他了,明明远离他了,为什么还是会南辕北辙?不,这不是她想要的,事情不该变成这样!那她又究竟为了什么众叛亲离?

她看着颜良干瘪的面庞,一世英名远扬,建功立业曾是他的梦想,他保家卫国,冲锋陷阵,戎马一生为家国,可如今他朝荣夕毙,残喘而终。天道不公!

梅玖三日几乎不眠不休,她靠在颜良怀里,感受到久违的安心,不刻便睡着了。睡梦中的梅玖,一手捂着胸口,额头渗着豆大的汗珠,眉头紧蹙。

她做了一个梦,这场梦里,一身戎装的夜青玉高大威严的坐在万里绵延的军队阵列前,列在城墙外。她走到城墙前,所有人都对她不理不睬,好像没看到她一般。无论她怎么声嘶力竭的喊他,他都不为所动,反而下令攻城,丝毫不顾及她的安危。那双炯炯有神的眼中,好似一潭死水翻不起一丝波澜,那般决绝冷漠。

成千上百匹一人多高的大马,驮着整装待发的将士们,步伐统一,千军万马一齐吼了一声,响彻天际,接着他们万箭齐发,一时箭雨射来,密密麻麻的竟可以遮天蔽日。城墙上,梅玖身边拼死抵抗的将士们都不自觉得仰头看向天上那一片阴影,死亡就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罩下来。

箭雨落下来,上万驻守将士无一幸免,每个人身上都扎满了箭,刺猬一般东倒西歪的堆在城墙上,坚固的城前顿时又筑起尸墙。梅玖难以置信的看着带头的人,他如此生灵涂炭竟没有一丝动容,眉头都不皱,似乎对其他人的生死斗置若罔闻。天下竟然有这么冷血的人存在,梅玖被血腥味呛得咳嗽不止,众人的血汇成一条,沿着城墙留下,好像这屹立千年的铜墙铁壁也不忍看着残酷的情景,流下血泪。

那人头盔下无情的目光扫过,看到一处顿了下。梅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城门上方,几个士兵拼死举起手里的盾搭出一个顶,用自己的身躯围出一块地方。她以为有人生还,走近一看,里面被保护起来的人也未能幸免,深重数箭,有一箭射穿铠甲,直插入他的脖颈,当场毙命。梅玖看到后被那人的死相吓得不禁倒退两步,此人两眼突出,含恨而亡,死不瞑目,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玄铁黑剑,剑已出鞘,却未能血刃敌人,而他身后的殷红的将旗完好无损的立在那里,旗面随风摇曳,一个大大的梅字在风中飞舞。

梅玖惊醒,心脏像被人拧住一般,痛的她蜷着身子死死抱着胸口,额头渗出一层一层的汗珠。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突然一下,疼痛感消失,胸口的衣服被她抓的皱成一团,眼泪湿了一片。

“玖儿,你醒了。”颜良柔声对梅玖说。梅玖发现自己坐在马车中,颜良告诉她现在在回府的路上。

到了颜府,大门敞开,颜良直接命人将马车直接从偏门驶进院子。郑氏知道颜良回来,早早等在颜良所住的秋苒堂。当她看到颜良将马车中的梅玖牵下来的时候,立刻沉下脸说:“她怎么在这里?”

颜良想郑氏行礼道:“母亲,玖儿是我的贵客,还请母亲不要为难她。”

梅玖也毕恭毕敬的行礼,接着跟着颜良走进秋苒堂。颜良吩咐隐卫去把负责天牢的徐柳找来,然后陪着梅玖回到房间,让她先休息,他会让徐柳关照梅玖和颜夕。

梅玖知她不适合出面,便在房中没有出来。下午,颜良来到房间陪梅玖吃饭,梅玖看着一桌子饭菜却难以下咽,她看着颜良说:“良哥哥,我实在吃不下。”

颜良有气无力的说:“那好,不必勉强。”他说一句话便要休息一下,显然已经有些吃力,“我已找人查明了事情,此事说来话长。此次和胡国开战,皆因废太子逃进胡国,而梅朔从边观察得,帮他逃走的竟然是弘芷。弘芷虽然逃出胡国,却一直被胡国新王限制,并且帮他做奸细。圣上查明,立刻将她抓起来,而她狗急跳墙,说了当年毒害弘宿的事情。”

“萧嫔毒害皇子,罪大恶极当诛九族,此事与梅府有何干系?”梅玖心里虽猜着几分,但是她不愿相信她的父亲真会如此,便追问。

“玖儿,”颜良踌躇半晌不知如何开口才能让这件事情听起来不会那么令人绝望,他看到梅玖眼中的淡然,叹口气说,“据弘芷招认,当时梅贵妃兵行险招,想借此陷害萧嫔,将萧府彻底扳倒。不然当时那个处境,萧府何等聪明怎么可能会孤注一掷的下毒呢,并且非常轻易的就被指认了。”

“是了,怎么那么巧姑姑就养了一只贪吃的小猫替宿儿试毒?怎么就那么巧毒药轻易从萧嫔宫里搜出来?是弘芷把毒药和证据安排下去的吧?”梅玖顺着颜良的话继续说,“那他们会怎样?”

“玖儿……”颜良幽幽开口,“毒害皇子,诛九族。”

话音一落,似乎将梅玖心中最后的希望都打破。她定睛望着颜良说:“良哥哥,就算是拼尽我全部,我也要救我父亲母亲出来。”

颜良点头道:“我会帮你。现在卫戍队从你府中搜出梅大人扣下的很多弹劾萧奇瑞的折子,这件事情或许能够作为证明梅大人与此事无关的关键。”那些信?梅玖想,难道是夜青玉让佟玔去搜的?颜良又说道,“现在宫中证据确凿,梅贵妃是保不住了,如今救出你父母的方法,只有把一切都推到梅贵妃身上。”

“什么?”梅玖猛然站起来,“这……”颜良对她摇摇头,这是唯一的办法。

“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他一直为当年姑姑入宫的事情深深自责,他一定会宁愿自己替姑姑定罪,也不会将姑姑推出去。”梅玖思索许久,最终同意,“让我去劝劝他吧。”

颜良回答:“也好,我会安排下去。此事将在三日后会审,看来是要敢在梅朔进京之前结案,我会让你在此之前去大牢见你父母。”

第二日夜里,梅玖来到大牢。她看到梅卿和颜夕所穿的囚服很干净,身上没有填新伤,状态还算清醒,感念颜良的帮衬。她快步走进牢房,扑到二人面前,三个人抱在一起。

“父亲,母亲,老头可有再为难你们?”梅玖关切的问。

“没有。”颜夕拍拍梅玖的手回答。

梅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欲言又止的看着二人,梅卿说:“玖儿,你有什么就说吧。”

“父亲,此事姑姑在宫中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但是佟玔在家中搜出您扣下弹劾萧奇瑞的折子,如果您肯咬定说不知此事,那梅府还会有一线生机。”梅玖恳切的劝道,“父亲,玖儿知道这样说很自私,但是梅府的基业,不仅仅是姑姑在公众的地位,还有哥哥,还有我,还有宿儿啊。还请父亲能够以大局为重,我们先渡过此劫再说。”

梅卿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摇头道:“孩子,父亲知道你尽力了。此事圣上未查明便将我们下狱。为父是朝廷一品官员,夫人又是诰命夫人,任谁都不敢轻易用刑,可你也见到我们这般,唯一敢授意的人怕也只有一人。圣上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这件事情无论我们有罪无罪,都是难逃一死。桂公之灾啊,如今六桂公只余我一人,圣上怎会容我。”

梅玖拼命摇头:“不,父亲,如果会审时我们能够证明父亲母亲的清白,就算是圣上执意为之,也要给天下一个交代。起码,这一劫我们先度过再打算。况且父亲为官清廉,有一手扶持了那么多寒门子弟,如今他们也都位居高位,肯定能够帮助父亲求情的。”

“玖儿,”梅卿忽的眼神飘的很远,他拉住梅玖的手说,“好女儿,是父亲对不住你。”

“父亲,你说些什么啊。”梅玖焦急的打断说,“有什么话等您出来再说吧。”

“玖儿,当年奚府的事情,我久久难以释怀。这十年来,我对你一直十分严厉,我并非不喜欢你,只是每每看到你,我都会想到过去带你去奚府的时光。我无法原谅自己,我却苛刻于你,可这一切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梅卿粗糙的手微微颤抖,眼眶泛红,“这十年来,你母亲从不许你弹琴,不许府上的人提及当年的事情,就是怕触及我的伤心事。可是我,还是难逃当年子卓的命运。当年子卓送走瑾瑜,要我置身事外,无论如何也要自保,就是为了能够帮助瑾瑜留一条后路。只有我能够保住梅府,将来才能够保住瑾瑜。”

梅玖不想听梅卿说起当年的事情,她听着心中有隐隐的不安,梅卿究竟为何突然说起当年的事情,他为何现在要交代,“父亲,你别说了。玖儿不怪你,等你和母亲出来了,我们一家人在享天伦之乐。”

“玖儿,当年夜青玉一入府我便知道他是奚瑾瑜。我倾其所有的帮他,为他铺路,甚至对他比对我的亲生子女都要好。我希望能够在他身上弥补当年欠子卓的命,可是当我发现他所想要的不是高官厚禄,而是查明当年的真相时,我劝过他。后来我们不欢而散,但是他为了得到我的帮助,不惜接近你,想方设法将你帮在他身边,我如何能够在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梅卿捶胸顿足,“都是我的错,害你陷进去,害你被他利用。但是玖儿,我可以狠心看着至亲好友全府丧命,我可以狠心将亲妹妹送进宫以自保,但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将你置于险境。”

“父亲!”梅玖喝住他,“不要再说了!”

颜夕在一帮已经暗自垂泪,她拉着梅玖的手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断。梅玖心中充满浓浓的恐惧,她不愿再听他们交代后事一般,起身要走,被颜夕叫住:“玖儿,就算他日我们无法生还,有些事情,还是听你父亲说完吧。”

梅玖站在牢门前,背对二人,最终还是不能迈开腿扔下他们。

“女儿,这是命。”颜夕哽咽着说,“当年我们梅府欠了奚府一百二十七条命,如今以我们二人的名作为偿还,足矣。”

“何出此言?是他?是他对不对!”梅玖猛然回头,“是夜青玉干的?他那日传旨时就说过,只有我嫁给他才能救梅府。是他对不对?”

“玖儿,”梅卿释然的说,“都不重要了。只是我们若是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不要这么说,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梅玖拼命摇头说,“我去找他,我嫁,我明天就嫁。”

“当年我害你姑姑嫁进宫,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我们就算是死了,也不希望你嫁给你不爱的人。你母亲执意要你嫁给颜良,就是因为她知道颜良对你的心意,他是断然不会利用你、伤害你的。”梅卿苦口婆心的说。

“你姑姑当年与奚府二公子情投意合,本就要成亲,可奚府遭此劫难,二公子自知奚府保不住了,便一封书信退了婚。你姑姑当年如何伤心欲绝,也就是这般她才那么决绝的进宫,就是为了报仇。她最终是没有放下当年的恩怨啊。哪怕是为了宿儿,她也没能够放下。”颜夕怅然。

“是啊,谁又能够放下,那是她十年来的梦魇,又何尝不是我们的呢。”梅卿闭上布满皱纹的双目,“该结束了。”

梅玖想到惊蛰时的情景,想来斐然哥哥的出现提醒了梅贵妃,让她下决心孤注一掷的扳倒萧府吧,毕竟斐然哥哥也是萧府的人,这也是斐然哥哥始终不敢见她的原因。

“不!”梅玖说道,“我不会让这一切结束的。”

“玖儿,不要再为我们犯险了。夜青玉已经来过,他答应会保护你。如果颜府容不下你,就去找夜青玉吧。不要再为我们周旋,去护住你哥哥。只要你们平安,就足够了。”颜夕攥紧梅玖的袖子说,“不要做傻事。”

梅玖急得泪流不止,为什么她这么努力,可他们都不肯相信自己,为什么他们一心求死?

梅玖恨恨道:“绝不!”然后甩手离开。她绝对不可以让他们有事。

梅玖跑出大牢,颜良看到她红着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陪她安静的往回走。梅玖一丝希望都不能放弃,她对颜良说:“良哥哥,我要嫁给夜青玉。”

颜良站在原地,忽然一阵猛烈的咳嗽,他一口血吐在地上。梅玖扶着他,他紧紧攥着梅玖的手,攥的梅玖双手发白,而她却没哼一声。梅玖一双没了生气的眼睛看着颜良道:“只要能救我父母,我什么都愿意。”

梅玖看到隐卫赶来,便狠心甩开颜良的手,朝夜府跑去。

梅玖深夜使劲拍着夜府的大门,壬戌打开门开到梅玖,惊讶的将她迎进来。梅玖一步不停歇的命壬戌带她去夜青玉房中。面对她的突然闯入,夜青玉的惊讶转瞬即逝,他站起身走到梅玖面前说:“玖儿。”然后张张嘴不知该问什么。

“夜青玉,我嫁给你,明日便嫁。”她瞪着夜青玉道,“你救我父母出来。”

“玖儿,”夜青玉看着梅玖毅然决然的表情,点头道,“我一定竭尽全力。”梅玖不愿去想整件事情中夜青玉到底做了多少,但是事到如今她只能相信他。夜青玉让壬戌去把周翰、佟玔还有几个寒门高官都连夜叫到府中,然后坚持让梅玖去偏房休息。

梅玖在房间里枯坐一夜,看着窗外夜青玉与几人商议事情的屋子也是一夜挑灯。她此时一片狼藉,她再次负了颜良,抛弃了他,她在这世上最后一丝良知已经被她抛弃了。我想,等父亲母亲救出来,即便自己嫁给夜青玉,也会将这条命还给颜良吧。

第二日,夜青玉又找了几个人来,看着官服都是官位不低的人。梅玖心中有燃起了一点希望,看来父亲母亲还是有救的。午时,夜青玉带着午饭来到梅玖的房间,梅玖立刻迎上去问:“怎么样?可有把握?”

夜青玉回答:“只要梅大人配合,死罪可免。”他拉住梅玖坐在桌前说,“你要听话,不能这样作践自己。吃点东西,下午我要进宫见一个人,晚上我会再去大牢。会审结束之后,你我奉旨成婚。”夜青玉再次将那日的圣旨递给她,梅玖打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平远侯之女,六品安人梅玖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入孝出悌,朕闻之甚悦。今朝中肱骨重臣正三品兵部左侍郎夜青玉,昂霄耸壑、材雄德茂、年轻有为,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梅玖待宇闺中,与左侍郎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左侍郎。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顺应天意吧,梅玖点头接下。她此时对他唯命是从,立刻听话的一口口吃起来。下午,夜青玉临走前嘱咐梅玖睡一觉,她的眼睛这几天熬的满是血丝。梅玖听话的躺在床上,她太累了,几乎沾枕头就睡着了。

梅玖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到颜夕、梅卿、曹国公、梅贵妃,他们都站在一起对自己笑。梅玖向他们跑去,可是怎么跑都无法靠近他们。梅玖心中绷着一根弦,她心底自己叫醒自己,她不能睡,她要去救父亲娘。

她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在夜宅,外面正午艳阳,她心惊坏了,过了一天。她穿着单衣,掀开被子顾不得穿鞋,就要往外跑。她在院子里抓了一个丫鬟问道:“我睡了几日?”

丫鬟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哆哆嗦嗦的跪倒回答:“回夫人,整整一天一夜了。”

“会审呢?”梅玖一把将其拽起来逼问。

“什么什么会审?”丫鬟吓得眼泪出来。

这时候壬戌赶过来,梅玖立刻抓着他问:“夜青玉呢?我父亲母亲呢?”

壬戌一副要哭的表情,低着头不说话。梅玖几乎跌坐在地上,壬戌忙去扶她,被她横生的怪力推开,她披头散发的横冲直撞,跑出夜宅见人流往闹市方向去,还有人念叨着去看斩首,她睁大眼睛,推开挡在面前的人,跌跌撞撞连跑带爬的跑去闹市。人越来越多,壬戌追不上她,只好在后面大呼“夫人小心”。

梅玖此时眼睛看不清东西,耳朵听不清,她只有一门心思跑去闹市,她疯了一般要跑去闹市确认如今要被斩首的不是她的父亲母亲。她无法相信,她要亲自去看一看,亲自把自己从这个噩梦中叫醒。

梅玖在人流中撞到有的人,他们回头看到一个疯子,都厌恶的把她推到,她撞到地上,肚子锥心的痛,可她一刻都不能耽搁,她觉得她的生命就在这一时,她要赶过去。

她艰难的咬碎了牙连滚带爬的往闹市走,身下渗出血流了一路。人群见了避之不及,梅玖远远望见闹市刑场上支着一张简陋的桌子,桌后赫然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夜青玉。

梅玖实在虚弱无力,她一点一点爬向刑场,她眼睛充血,一双血红的眼睛从散乱的贴在脸上的碎发间透出尖锐的目光,吓得人群连连后退,以为恶鬼出世。梅玖这幅样子,追上来的壬戌不忍上前阻拦,壬戌实在看不下去,扶起梅玖将她送到刑场前。

梅玖此时已经疼得麻木,她紧紧盯着刑场,这时囚车到,她木讷的看过去,正是颜夕和梅卿,二人一身囚服,蓬头垢面的被囚笼钳住脖子,手上脚上都带着沉重的镣铐。

梅玖向他们伸出手,却迈不出一步,泪水带血,张着嘴除了啊啊的哭喊说不出一句话。他们身上的囚服若隐若现的皮肉丑陋的疤痕,梅玖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生生捏得粉碎。

二人被狱卒粗鲁的拖出囚车,推搡到刑场上,并一脚踹在膝盖窝里,二人跪倒在地。梅玖恨急了,想要挣脱壬戌上前阻拦,可是壬戌将她钳得死死的,她只能胡乱伸着手想要抓住他们。

梅玖在人群中太过扎眼,梅卿和颜夕跪倒后一抬头就对上她那双涨红的眼睛。颜夕痛不欲生的闭上眼不忍看她,无声的痛哭。梅卿嘴角颤抖双眉紧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对她释然一笑,爆裂干涩的嘴唇深深的一排牙印,那是他受刑时忍着疼咬得吧。

三人泪眼相看,他们都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梅卿沙哑着声音对梅玖说:“玖儿,别怕。”

梅玖泪水模糊了实现,她用手抹去泪水,她要看,她要看她父母最后一眼,她要牢牢记住这恨。这时,一个壮汉扛着大刀走上前,梅玖拼命的想要挣脱出来去阻拦,可她被拉着,只能看到那壮汉粗鲁的抓着二人的头发往下一拽,让他们的脖子露出来,瞄了瞄,举着刀等着。

梅玖紧忙望向桌后的夜青玉,他痛苦的闭着眼睛无法面对梅玖,手中抓着行刑的指示牌被他生生攥成两半。这时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圣上身边的张公公,他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谄媚的尖声喊:“吉时已到。”

梅玖使劲摇头,哀求夜青玉不要。夜青玉咬着牙抬起手,梅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大喊:“不!”随着一声脆响,行刑牌落地,咔嚓一声,银光一晃,人头落地。

“啊!”梅玖仰天大叫,推开抓着她的壬戌,双眼爆出,散落的三千发丝寸寸成雪,一阵风过,吹落了闹市边的树上的千万桂花,黑压压一片阴云飘来,天上飘下鹅毛大雪,京城所有梅花一瞬间尽开,梅花幽香压住桂花妖冶的芳香,弥漫在京城。

梅玖哀极反笑,笑声尖锐刺耳,她瞪着夜青玉,眼角流下两行殷红的血泪,那是弑人的目光,人间不曾出现,仿佛厉鬼的化身,要夺人性命。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来,梅玖一口鲜血喷出来,昏厥过去。

夜青玉狂奔过来抱着血流不止的白发梅玖,一步一顿的往家走,这每一步都踏在梅玖来时流下的血迹。颜良一身白衣挡在夜青玉的面前,他冷冷的指着夜青玉怀中的梅玖道:“你把人留下。”

他声音不大,单手提刀,刀剑落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夜青玉。夜青玉站住脚说:“我与梅玖奉旨成婚,这是我的夫人,我为何要交给你。”

颜良提起举刀,向夜青玉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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