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口的咽下他喂过来的粥,很不习惯他这样的突然接近,却又不知如何拒绝。
待艰难的喝完粥,她已是脸上红霞满天。
“我,可以回去吗?”云浅小声的开口,看了一眼吴跃的眼神,那个里面,有对她浓浓的占有欲,慌忙又垂了下去。
她轻柔的嗓音,却如雷贯耳般击落了他心底的一些东西,碎成一片一片,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模样。
“他可以将你当成歌伎送给我,为什么你还是要回去?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皇帝一个男子!”他霍的起身。大步上前,将小轩窗撑起。
“你来看一看,你的世界,不是只存在那个华丽又残酷的皇宫,外面的世界是很广阔的,你为什么不肯走出来看一看?”他又来到她的面前,轻柔的拉起她的手,却不容她有拒绝的举动,将她拖到窗前坐下。
“你好好看看,用你美丽的大眼睛,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不比皇宫强上许多吗?那个华丽的牢笼,你为何仍然如此依恋?”他由之前的怒喝,声音不觉又放缓和了许多,“你不该将自己禁锢在皇宫里。”
这个驿馆建在郊外,因此,窗外是一片明媚的好景色。
与皇宫的精致华丽不同,这里,嫩绿的草,各色的花,彩色的蝴蝶,构成最宁静最和谐也最唯美风景画。是一派的生机盎然,空气中扑鼻而来的清新的香气,让人心驰神往。
心里有什么东西也不自觉的化开来。
唇角,溢出一丝柔柔的笑意。
他站在她的身侧,伸出手,想要抚上她瘦弱的双肩,却迟疑的不曾伸手,她的抗拒,他是看在眼里的。
“云浅,告诉我,你还想要回去吗?”许久,时间犹如静止了一般,他缓缓地开口,极轻极淡的,轻惊扰了深思中的人儿。
“我想要一个答案。”她转身,轻移着莲步。朝他轻轻的笑了。“或许你不会相信,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便被他吸引了。在今后长达十多年的岁月里,陪伴我的,也只有他的身影。我的目光,会不自觉的只随着他一个人而移动,有他在的地方,不远处,一定会有我的身影。从小便有人教导我,将来,我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要嫁给太子哥哥的女人。”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
自嘲的笑了。想到他的眼神,她的心不由得又是一阵发冷。
继续开口道:“我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太子哥哥,可是一切全变了。”
“我不会让你回去的。云浅。相信我,忘了这儿的一切,你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百倍千倍。”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宛若神人般的身姿。如痴如醉。
只是这样远远的欣赏着,也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满足。
“我一定可以让你幸福的。云浅。”他坚定的说道。双眸里,她的身影表晰可见。
“即使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爱上你。你仍然坚持这样说吗?”她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苦笑着点头,“你会爱上我的,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她眼中的忧伤,只缘自于那个在皇宫内的人。让这样一位女子如此魂牵梦萦,那位皇帝,为何不知道惜福。一定要如此决绝的待她?
她笑了,不再接话。
爱一个人,是绝不可能说放弃便放弃得了,也绝不是说忘记便可以忘记的。
他的身影,已经无法从她的脑海里移除了。
是她太强求了吗?如果真的回去,找到他,问表缘由,又有意义吗?
这些天来的沉默,她渐渐理清一些事情。父皇有三千嫔妃,却将那群女子均视为后宫的摆视,不去看上一眼。而娴静温婉的母亲,却有父皇的日夜相伴。嘘寒问暖。年幼的她只是依稀觉得,父皇似乎特别疼爱母亲和她。几乎时时都可以见到父皇在永月宫逗留的身影。
现在回想起来。她上有那么多哥哥姐姐,下也有弟弟妹妹。可是他们若想见父皇一面,却是那么的难。
他们需要去公主或皇子专用的宫殿学习,而她只需要乖乖在陪在父皇与母妃身边。师傅们从来都是到永月宫来教导她。她的处处,都显地着与别的皇子公主的不同与优越。
而母亲,总是静静的,用慈爱的眼神望向她。
即使依偎在父皇的身边,母妃的眼光仍会怜爱的洒向她。
她和母妃,两个人,霸占了父皇十几年的光阴,直至父皇去世。
是不是这个,便是太子哥哥憎恨她的原因?
心下已了然,可她却更加想要见到他。想要对他说,放下恨,他才会真正的快乐起来。折磨她,其实他的心,也一定不快乐吧。带着那么深的恨意。深到她只需望上一眼那样的眼神,便知道她无力化解。
殿宇巍峨,金顶辉煌,长廊如带,迂回曲折。
偌大的承德殿却显得异常冷清。
一名身材高桃,体态轻盈,端庄娴雅,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里尽是忧伤的女子身着华服,头戴凤冠,冷眼看着前面只有七岁的儿子。右手心里,握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洛儿,你记住。你的母后是被那个新入宫的皇贵妃妃给害死的。她和她的女儿,已经将你父皇的魂都给勾走了。”她的声音异常冷清,不带一丝温度。
“母后……”小男孩眨着漂亮的大眼睛,被她的神情吓住,双眼里开始浮现出泪花。
“不准哭!我死了你也不能掉一滴眼泪,你听明白了吗?”女子拿着匕首走近他,盯着俊秀的小脸看了许久,“伸出手来。”
小男孩虽然害怕,仍然听话的伸出了右手,手心微微颤抖。他不明白为何平日一直端庄温柔的母亲会变成这样,恐惧袭满了全身。
“啊!”一声凄惨的叫声传遍了空荡荡的宫殿,诡异,血腥。
他双眼含着泪花,却在女子的严厉瞪视下,不敢掉出来。颤抖着的右手,粉嫩的手臂上,有一条深深的血口子,温热的鲜血正往下流淌着。
“母后……”软软的童音里带着哭腔,也带着恐慌。今日的母后,为何如此奇怪,为何不像平日般将他搂进怀中,喃喃的唤着他的名字。
“你记住,你是祺洛,你是宇天皇朝开国皇后的儿子。不管你父皇如何不爱我,他仍然会立你为太子,等你有能力那一天,一定要亲手将那个夺走你父皇的女人推入地狱,让她和她的女儿体会到这人间最痛苦的折磨,你懂吗?”女子的眼里只有恨。满腔的恨意已让她无法去顾及儿子手上的伤势。
“洛儿,记下母后的话了吗?”她突然又温柔的伸出手,抚上他俊美的小脸蛋。
他开始心慌的朝后躲。
“记住了吗?”她厉声问道。
终于,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母后……”哭泣的唤着,伸开双手,“抱抱洛儿。”
女子迟疑了一会,眼里闪过一丝决绝,将那个软软的扑向她的身子狠心推开。
“祺洛,你要记住母后的话。当你为母后报仇雪恨的那一天,母后在九泉之下才会得以安息,不然,你就不是母后的好儿子,明白吗?”说完,她缓缓的举起匕首,对准喉咙,不带一丝留恋的割了下去。
你对我如此绝情,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份,执意要接那个女人进宫,我一定会让她,得到也应有的报应。
她的洛儿,此时却没有听见他的哭声。洛儿一定被吓傻了吧,一定要让他记住这一天,永远的记住这一天。这样,他便不会再说出长大之后要娶云浅的话了……
沉闷的倒地声。
血,顺着她的脖子,仍然在往外流淌。
七岁的他,忘了哭泣,睁大双眼,忘了手臂上的疼痛。漠然的看着母后倒在血泊之中。母后的双眼是睁开的,死死的看着他。说不出的妖异与恐惧。
“母后,母后!”祺洛满头大汗的自龙床上坐起。
“皇上,您又做恶梦了吗?”贤妃体贴的帮他擦拭着额际的汗水。
“滚,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他一把推开赤着身的贤妃。
贤妃连忙连翻身下床,抓起一旁的衣衫,慌忙逃了出去。每年将近这个时候,皇上的脾气便会变得格外暴躁,稍不如意很有可能会掉脑袋。来不及细想,她一个箭步冲了出来。在守夜的两名太监的目瞪口呆之中,将衣衫缓缓套上。
“母后……”祺洛喃喃的轻唤。重新躺回床榻之上。睁大双眼,他不敢再睡下去,一闭上眼,便是母后惨死在他面前的场景。如果没有云浅的母妃,母后仍然会是那个疼他爱他温柔的母后,是那一对母女,夺走了属于他的东西。
手臂上的伤早已只剩下一条粉红的印,可是这个却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母后的惨死。母后的遗言。
脑袋的疼痛感再一次袭了上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用力撬开他的头部,巨大的痛苦让他开始在床榻之上翻滚起来。
抑制不住的低吼也从嘴里逸出。
“啊!!!”
他滚到了地上,全身缩成一团,紧紧抱住头部。
门外的太监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每当皇上的生母忌辰临近的这些天,便会如此。谁若是这个时候闯了进去,那只有死路一条。
窗外的明月格外的皎洁与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