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素衣,一路上偷偷摸摸。虽说一个混江湖,一个混朝廷,我对素衣的好感却不亚于对倚楼。
不知何时身前多了一个影子:“溱王妃阁下去太医院做什么?”
听见身后拔剑出鞘的声音,我按住了素衣姐姐的胳膊。除了他还有谁?我毫不犹豫地挤兑:“我喜欢,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溱王妃去哪儿我当然没意见”他瞥了一眼我身后的素衣,扬声“只是溱王妃阁下带了一个美人回去,溱王没意见么?”
“你真要愿意嫁给溱王你去嫁,不要拿我当借口,小心溱王撕了你皮!”我拉着素衣姐姐匆匆离开,从他身边钻了过去,直到保证这家伙不会追上来我才停下脚步。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时候出来找乐子,这家伙真的是阴魂不散。
素衣姐姐看了一眼刚刚过来的方向,忍俊不禁:“你这样和他说,他不生气?万一我的事情暴露了,我们想出去可不简单。”
我这突然发现自己越发放肆,依靠着红烨那点小关系就天不怕地不怕?不过我又不傻,知道那家伙位高权重,却仍不知道注意,也是和那家伙顶嘴惯了,若是客套了还真不自然,或许就是因为这,他才隐瞒了身份。
“他不敢的。”我拍了拍裙子上的尘,随口道。
“你不晓得他的身份?”她见我点头,笑的更是厉害“他既不愿告诉你身份,又不在乎你出言顶撞。可见你这丫头在他心里可不一般呢。”
我抬头看她,她正用那双会说话的桃花眼看着我,我笑:“哪里啊,素衣姐姐你想象力够特别。他啊,就是个不正经,见面就知道欺负我。”
“哦,是么?”她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和心里想的有点不一样呢?”
我被她逗乐了,咬了咬下嘴唇:“哎,我其实觉得,他这个人表面上不正经,可是心里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你啊你……”
面对我突然带回来的素衣,倚楼姐姐有些许没反应过来。这确实来的突然,不过对于倚楼和素衣两个都比我大两岁的美人,一个娴淑,岁月静好;另一个随性,开朗活泼。
我提前嘱咐素衣不要告诉倚楼她的病情,只是我还没呼吸好新鲜空气,素衣便来找我了。
“这毒可是一朝一夕攒起来的,倚楼身子虚弱,要治好怕是需要十天呢。”她看了一眼里面正服药的倚楼,又对我说“我已经告诉她了,既然是有人要加害与她,还是万事小心。”
我不禁吃了一惊,我虽知道是中毒,但总以为是由于她自身习惯,未曾想会有人去害一个手无寸铁的洗衣宫女。
“这毒不简单,绝非一般人可得。”素衣姐姐低眉从手里递给我倚楼的那一小瓶药物,自己放在手心一颗捻碎。
“丹毒?”看见其中隐隐的金色,我着实吓了一跳,大惊失色。这含金粉的丹毒,分明是金鸾的毒,金鸾的毒药师曾经是我母上亲手杀死,并且禁了丹毒,难不成是……
姨母进宫时是不会带这种可怕的毒药进宫的。
“你……”素衣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惊恐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终究是没说什么。
我也明白了素衣的身份,知道丹毒的人,大部分是两种,一种是金鸾孔雀族人,另一种是墨羽山庄的独孤门人。金鸾十七年前惨遭灭门,而墨羽山庄从此隐匿江湖。墨羽山庄成了一个神秘的派别,其中门人个个都是神医,庄主素平也淡出江湖。而素衣,莫不是传说中素平的小弟子?
“素衣。”倚楼脸色有些许憔悴“这药,管当时么?”
素衣姐姐摇摇头,向她说:“只要十天即可。”
我更确定了素衣的身份,倚楼姐姐中毒不浅,而在短短十天里就可以治好的,也就只有墨羽山庄的人了。
“我那一小瓶药……”倚楼欲言又止,眼睛里有些许愧疚,但是那眼神里的坚定,我在这温婉可人的女子身上前所未见。她又说:“能把它还给我么?”
我和素衣都愣了半晌,这确实没道理。素衣道:“这药只能让你的病越来越严重。”
她双眉微蹙,疾步走下来,犹犹豫豫地从素衣手里捧过那个小瓶子,还想再说什么,又转身回了房间。
“倚楼姐姐并非固执己见之人。”我狐疑地望着她瘦削的背影,总觉得这张倾城容颜之下,还隐匿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刚刚的药效退下了,我手指又开始疼。素衣说我手指上的毒是筷子上的毒毛刺蔓延进去的。只是毒并不重,过一晚就好了。
“已经够挤了,这是要再多一个人么?”这抱怨无疑是叶芡的。她又淡淡瞥了一眼我的手指,眼睛里的一丝讶异,稍纵即逝。
“挤不着某些人,就不要啰啰嗦嗦的了。”我不冷不热。
叶芡不仅蛮横无理,而且自恃清高,也就是几个收了好处的司乐和巴结她的新晋琴女。而我,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区区一个乐魁,”她冷哼了一声,掀开了被子“嚣张什么?”
我不愿再与她争辩,把临行时带的一床被子携了出来。我虽生在宫廷斗争里,也受过些许奖赏,倒真没吃过多少好饭好菜,穿过多少绫罗绸缎,睡过女孩的帘幕锦帐。这一战,便是整整十六年。
夜,我辗转难眠,却又不知心事何在。回想过往,我倒是真的羡慕过小家碧玉简单的碎花长裙,喜欢过宫廷贵女的轻衫薄纱。
从小当作男孩子养大,三岁习兵,八岁入营,十二岁就已经成了阵前护卫,十五岁便是临阵将军。替常月打了九年江山,我何尝不想像个隐匿江湖的女子,远离凡尘的纷争,简简单单就好。
我小心翼翼地回头,正巧对上素衣姐姐的目光。
“念儿,你眼圈红了。”她压低了声音。
我慌忙揉了揉眼睛,又酸又痛,但是挺干燥。月光很是明亮,洒在我眸子上。
“或是熬太晚了吧。”我轻声应着,心不在焉。
“早些睡。”
“嗯”我闭上了眼睛,周围一片静寂。不知何时我已经睡去了,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