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上天桥是由两条锁链悬浮在两块山石之间的崖天木桥。一踏上此桥,顿觉脚下万丈悬崖。尤其渗人的是,桥的本身还在不停的左右摇摆。
一见此景,胆小的韩非退缩了,因为他看见艾琳脚下的积雪了。接着,上天桥在我数码相机的镜头里左右摇摆着,我似乎抓拍不准艾琳的表情。她时而兴奋,时而恐慌。她——也有害怕的时候?
总之,我想,此次的千山之行是索然无味的,不合时宜的。唯一的收获是,那三张期待日后能发给依裳的见证似水年华的合影。另,艾琳为我请的护身符。
说真的,当我手握护身符的刹那,蛮欢喜的。我想,我对依裳的思念似乎有了神灵的庇佑,我好期待,她开机的那一天。
人这一生,似乎无时无刻的总是满怀着希望,甚至奢望。当理想悄然而至时,仿佛中了头彩,心花怒放。在景子街如此,在无数次的满怀希望的给依裳拨打手机时,心情亦是如此。
嘟……嘟……
手机呼叫中。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在一次又一次的移动通信自动回复后,我的希望似乎落满了尘埃。
嘟……嘟……
我甚至好恨这嘟嘟的声音,单调而乏味。
这些日子,我的精神恍惚得一塌糊涂。这是艾琳批评我的,她说我活像被阴间的黑白无常勾走了七魂六魄似的,整日的在景子街耷拉着脑袋。时而唉声叹气,时而神情漠然。
“周稻,来顾客了,招呼一下。”艾琳命令道。
“我不。”我只顾摆弄着手心里的护身符。
“不,是吧?那我不给你开工资了。”她语气不善。
我:……
怎么我还有工资?就几件换洗的内衣裤?冷笑话!
我依然无动于衷,对顾客视若无睹。哎……,艾琳叹了口气,她独自招呼顾客去了。顷刻,这丫头似乎又犯疯病了,她一个劲的摇晃着我的肩膀,兴奋道:“诶,诶,周稻,快来看,你快点呀……”
“干嘛呀?”我不耐烦道。
“你看,那不是依家农吗?”她手指向前方。
“啊?谁?”我似乎怀疑我的耳朵听错了。
“依——家——农。”她一字一顿道。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望,顿时:……
我那双黑暗的眼眸似乎看到了希望之光。果然是依家农,他由远及近……
“周师傅,好久不见。”依家农神情凝重的打招呼。
“依师傅。”我还礼,问:“依裳呢?她怎么没和你一块来?”
我没见着依裳陪在他的身旁。
“她……”依家农眼里含着莫名的泪,说:“她让我给你捎来一封信。”
“信?”我狐疑了,问:“她怎么不亲自来啊?”
“她……嗯……周师傅,你还是自己拆开信看看吧?”他含着的泪终于滑落了沧桑的脸颊。
“依师傅。”我凝视着他脸上倍增的皱纹,纳闷道:“你老了许多。”
“是啊。”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继而嘴角强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说:“我走了,信,放在这了。”
说完,他将信封放在玻璃桌上,黯然的转身离去。
“诶,依师傅……”我喊他,急切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依家农停住了脚步,抹了一把沧桑的泪,说:“周师傅,你看了信就知道了,保重。”
他走了,留下我和艾琳一脸茫然的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信?依裳的信?刹那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着我的大脑神经。
信……
我的脑海里只浮现着玻璃桌上的信封。
“依裳的信?”艾琳也急了,她狠狠的推了一把呆傻的我,骂道:“你傻啦?还不快点拆开信封看看呀?”
啊……
我如梦方醒。
我忙将信封拆开,信里浮现的是依裳娟秀的字迹:
稻、艾琳,亲启:
当你们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去了天堂与妈妈团聚了。
稻、艾琳,好想说声对不起,其实在213病房时,我已知道我得了罕见的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我之所以一直保密,是不忍心看着你们为我担心,为我流泪。
说实话,我好期待能早一日去天堂陪伴着心爱的妈妈,她好孤独,她好寂寞的。我好想陪着妈妈在天堂里种植鲜艳的花草,在片片芳香中,盖一所漂亮的小房子;好想陪着她看日出日落,看花开花谢。
艾琳,我的好姐妹,答应我,别为我哭泣好吗?我一生,除了妈妈以外,最怀念的便是与你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虽然那些似水年华好短暂的,但也足以让我在天堂里静静的观想。
还有稻,我想对你说,我爱你!在我和你约定的一天call一次手机时,我撒谎了,其实我没有羊咪咪,在我心里,稻就是我的羊咪咪。
稻,你也答应我,别为我哭泣好吗?好好活着,生命是美好的,不是吗?
稻、艾琳,我好怀念当年call寻呼的日子,每每一次惊喜,均会令我的心仿佛盛开着一朵花儿似的,呵呵。
稻……
“依裳……”
依裳的信还未读完,我已世界末日般的天旋地转了。扑通……,视线一片模糊,在泪如泉涌中,我昏厥了过去。这种晕厥宛如频临死亡边缘的窒息感,又似乎恰恰证明我已死了。我的耳畔传来了艾琳最后一声呼唤。
接着,我的灵魂似乎脱离死亡的肉体,悬浮在一个黑暗的维度中。我想与人说话,告诉他们我已死了。可惜,那里看不到一个生灵,轻飘飘的静。
瞬间,强烈的孤独感与孤立感支配着我的灵魂,将我引向黑暗维度的深处。这里宛如一个偌大的黑洞,依然好静。但奇怪的是我丝毫不觉得孤独了,我似乎又恢复了听力,我听见有溪水潺潺流淌的声音。
我还听见,似乎是依裳在呼唤我,她说:“稻,来着里。稻……”
我顺着依裳的声音悬浮向黑洞的最深处,眼前浮现了两股强烈的光束。一束为蓝光,一束为红光。
“稻,来这里。”依裳的声音再次传进了耳畔。
悬浮着的我愈发的靠近了两道光束,可是,我该投向哪一道光束呢?是蓝光还是红光呢?
“稻……”依裳依然没告诉我,她此时身在哪道光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