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的嗡嗡声突然变作了盘古开天辟地的声音,这瞬间的变化吵醒了娅。她抚了抚额头,疑惑的看向领队和A,A将她抱在怀中,右手拿着一根铁棍。领队与他一样的铁棍,只是一头已经磨尖了。身后的青年男人们尽管胆怯,也各自拿上了防身的东西,老弱和其他的女人被护在中间。娅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又有一丝迷茫。狼想要吃掉羊,它很饿;羊想要干掉狼,它不想死。谁对谁错,谁强谁弱?娅想起了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嘭的一声——
爆炸了啦!燃烧啦!血与火的世界!残酷而让人怜悯的末世!在这一刻拉开帷幕。娅苍白着嘴唇退到被保护者的中间,她看向那绞肉的机器,染血的土地,魔鬼的心脏。
四面涌出来的人们呐喊着冲向暴徒的领地。起初他们是不敢杀的,可是后面的人群涌了上来,于是也就杀掉了。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的脑袋一片空白。举起武器,砸下去,砸下去。什么都好,哪怕是牙齿,只要干掉面前的敌人。他们无法后退,没沾过血的推着沾过血的向前走,于是他们也沾上了血。这种野兽原始的快感瞬间支配了他们,死亡的恐惧更是让他们早失去了自我。人类进化了百万年,终于晓得问自己: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要去往何处?于是他们自翊为脱离野兽的一个种族,然而今天他们终于发现自己体内的兽性,嗜血的欲望,杀的快感。
娅不知道为什么这条小小的街上能藏住那么多人,可事实就是这样,密密麻麻的人群不断前进——从前面后面的马路上,从左边右边的楼房里,从他们内心的恐惧中。
暴徒们到现在还未惊醒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他们前几天最多还只是偷鸡摸狗的混混,比如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内部会出现蛀虫,比如他们收走了所有的杀伤性武器可是现在又被“龟仔们”拿到了。比如。。。
古语常说,熟能生巧。或许他们经过几十几百次战役,杀过几千几万个人会成为刽子手。可是现在一帮菜鸟在熟睡着,而“龟仔们”举起了刀。
杀!杀!杀!
左边是敌人,右边是敌人。凡我所至,皆为修罗地狱。
阻我者,杀之!
顺我者,杀之!
屈膝求饶者,杀之!
宁折不弯者,杀之!
走!走!走!杀!杀!杀!
你杀我,我杀他,他杀你,你杀他,杀!杀!杀!
血流的残肢断臂,迸裂的眼珠脑髓
杀!杀!杀!
胸膛里烧热的火山,火山里奔涌的岩浆
杀!杀!杀!
人同猪样!猪吼,猪悲,猪挣扎,猪嘶泣。
哈哈哈,杀!杀!杀!死,死,死。哈哈,杀!杀!杀!
数不清的人头人身,看不尽的心肝脾肺
杀!杀!杀!
死!死!死!
哈哈哈,哈哈哈,痛快。
哈哈哈,哈哈哈,爽利。
这一场战斗在黎明时分结束了。不敢往前的被踩死,不敢挥刀的被砍死,不敢发了疯搏了命的被活活吓死。这一场战斗死了人,成就了神。死神收取灵魂不亦乐乎,善神超度念经哀哉哀哉。这一场战斗算得上是大浪淘沙,火炼真金。这一场战斗让不敢活的立刻去死,让敢死的多活几天。
老人,妇女,小孩看着他们的儿子,丈夫,爸爸跟别的老人,妇女,小孩的儿子,丈夫,爸爸刀枪相见,血肉相搏。他们有的哭,有的疯;有的哭不出来眼泪,低头一抽一抽的以显示悲伤,有的疯不掉装着疯掉了去啃食地上的鲜肉,然后呵呵的傻笑,又快速的将口中食物咽下,如果明天他们真的疯了,那一定是饿疯的。
娅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一群曾经熟识的可怜人。他们为了这一群老弱幼女放弃了人的尊严,拾起了兽的脸面。娅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那里面红色夹杂着神秘的紫。A和领队还有几个壮实男人搬回来属于他们的物资,食物是没有多少的,暴徒们(噢不对,是前任暴徒们)只不过是跟在杂料军团后面捡食的野狗,绷带和酒精倒有不少。
娅看着面前熟悉而陌生的A,以及旁边的领队,沉默无言。她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甚至脸甚至身体,一半用余光一半摸索着将物资悉数取出,然后一一为受伤的人包扎。于是此番事尽了,娅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A笑嘻嘻的跑过来,说道:“么我一个。”说着指了指右边的脸庞。娅看着他缺了一只耳朵的右脸,又看着他的笑容,不知怎的觉得苦涩,她说道:“还笑得出来。”A还是笑嘻嘻的样子,他不管不顾的指着自己的右脸,“不笑难道哭啊,不管,么个。”
娅轻轻的,缓缓地将嘴唇贴在了A的脸上,一触即收。她有点害羞又有点好奇,说道:“是这样吗。”A摇摇头,“这是利息。”他指指嘴唇,“这是本金。”娅唾了他一口,说道:“得寸进尺。”A只是笑嘻嘻的,将她抱入怀中。
领队看着小两口亲亲热热,搂搂抱抱,一时面颊发红,逃也似的跑到伤员中间作慰问工作去了。
A和娅只当他是不存在,故我的倾诉着。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劳累一宿的男人们靠着路边斜躺着小憩,昨晚休息得相对较好的女人们负责起了警戒的工作。各做各事,各想各思,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