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许许多多的年轻女人关在一起,外面的人打量着她们,像是看着橱柜里论斤卖的猪或者狗。擅长什么?有个年轻人拿着小本问道。一个瘦巴巴黑乎乎矮个子女人怯懦的答道,算。。。算账。年轻人给了她一个头刮子,有用的,不是那些虚头巴脑。女人又答道,洗。。。洗衣服做饭,还有,还有。。。好,你洗衣服做饭。又走到旁边去,问道另一个,你呢,擅长什么?这个女人还算白净,五官也算端正,不算美也绝不是丑,她答道,我擅长家务,扫地拖地抹桌子都行。拿着小本的年轻人还没回话,后面的牲口已经忍不住调戏起来,诶美女,喜欢吃冰棍吗。女人初时没反应过来,还,还好吧。等牲口们哄然大笑她才发现他们话语中的陷阱,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拿小本的年轻人轻嘘了一声,去去去,时辰没到呢,猴急猴急的,小心给你们记上。后面一群牲口顿时慌了,别呀,别呀,然后一溜烟跑了。年轻人笑笑,继续走向下一个人。
擅长什么?他问道。嘻嘻嘻,小哥哥,奴家擅长让你高兴啊。这是个身形妖娆,脸部却有块大斑的女人。年轻人被吓了一吓,大白天出来个鬼!那女人却不恼,只还是嘻嘻嘻笑道,小哥哥也忒煞了风情,想那半夜三更,还能看得清奴家的脸不成。年轻人只往本上记了一笔,没有擅长的是吧,走向下一个人了。走过那女人时,他顺手摸了一下她的屁股,感叹一声,骚鸡婆子,真滑嫩。
一个个走,一个个问。及至娅时,她报上个医生的名分让年轻人眼前一亮,跟她多说了几句,这才往下一个走去。又走了几个人,又问了几句,天黑时方才搞定。然后一个黑大汉提着一篮东西,一一分配。娅是最多的,其次是那鸡婆,再是洗衣服的扫地的,依次轮下。
娅照例将她的食物分给几个吃食最少的,却不想被人家看见抢了过去,只得又给,又抢。来来复复,那几个人没有得到多少,娅手中却已经光了。
娅叹了一口气,也不争执,往一边找了个地方躺下。哪知快要睡着时又被叫醒,女人们呜啦哇啦说了一通,于是娅就只能在最次的地处勉强容身。娅也不恼,只是叹息,往天空中看去,祈祷到:万灵万应的善良的神啊!
第二天不止早起,什么吃食都没有的开始干活。清理街面,收拾屋子,洗衣做饭。如果不是身上这身破烂烂衣服,肚子里响起的咕噜的饥饿声,她们会以为自己仍在百八十平的家里操持着。
娅提着药和绷带等等,去给曾经的敌人治伤。她虽然也悲痛故人的离去,却也没放弃善良的本心。只是她以前从来认为善便是善,恶便是恶;哪有善中含恶恶中有善的。今时今日她却又开始另一番思考。救了恶人,恶人还要继续杀害善人,她感到非常愧疚;可是不救又让她心中难安。这个如同清水里的碧绿荷花的年轻女子,第一次陷入了如此深沉的迷茫之中。
医生的职责是救人,如果是医生,不管善恶她都会救;如果是天使,天使的职责是保护正义,不管是否残忍,她一定会诛灭邪魔。然而娅虽然心里住着个天使,她的皮囊却又是个医生,她的内心不曾有过杀人的念头却又想要世界和平。啊,多么可笑的念头,好似圣人念念经便能普度世人。然而虚伪的圣人也不过是用大法力蛊惑了世人,他将世人变做了他自己的奴隶。难道这才是所谓的道德吗?难道这才是所谓的拯救吗?
世界上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争论不休的问题,无法回答,由心而已。
娅选择了救,她自然并不是因为“虎派”的人胁迫她,一个不畏惧死亡的人是不会怕胁迫的。事实上,她并不知道哪些人做了恶,哪些人没有;她也不知道哪些人能改邪归正哪些人不能;凭她主观的臆断实在是有些勉强。更何况她疑惑的是,她不救导致别人的死亡,那么她自己是不是与他们一样了呢。
她现在有些怀念起法律的好处。
只是救吧,不管怎样是与她一样的种类——哺乳纲灵长类简鼻猴亚目;一样的黄皮肤黑头发;说一样的语言。实在是,不忍不救。
娅将伤员们一一清洗伤口,一一敷药,一一包扎。感冒发烧咳嗽小病小小病的老人、女人和小孩一一检查开药喂食。忙完东边去西边,滚陀螺连轴转,累得浑身上下脑门子全是晶莹的汗水。她不在意的抹抹,看着眼前的人们有了一丝笑容。人们看她的目光也带着敬佩,就像看到了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
这一刻,娅忘记了国仇家恨,她觉得眼前的人们也只是末世里可怜的一员,也只是狼吃羊虎扑兔,为了生存罢了。
那些前日还沐血的修罗,今日也只是阳光的大男孩们不复凶恶,他们和颜悦色的和家人聊天,时而开心的笑笑,时而记起某个离世的故人,又伤心的流泪。他们如此生动,如此有血有肉。如果杀|人为了活命算是罪恶,那么难道死了才称良善?
娅想到,这个世界一半儿是光明,一半儿是黑暗,如今光明与黑暗交融在一起,让她分辨不清。她唯一会的只是救人,如果救人算是善,那她就是善人吧;如果救人算是恶,那她就是恶人吧。
娅这样想着,目光所及是飘动的白云。她的思绪也随着飘呀飘呀,飘进了一直飞鸟的头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