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真想去幽州？”谭羽迟疑了一会，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刘虞大声说道，旋即因为太过用力而狠狠地咳嗦了两声。
白俊迅速的脱下自己的袍子裹在了刘虞单薄的身体上。
“大人，你的身体太弱了，幽州天寒，你扛不住的。”
“我告诉你们两个毛小子，都别拦我！这幽州，我还非去不可了。”
白俊踏前一步，刚要张口，就被谭羽制止住。
谭羽微微摇头，对着刘虞一拜，“既然大人已经决定了，我们会准备好的。”随后拉着白俊离开了房间。
一出门，白俊立刻大骂道：“谭羽你干嘛不制止他！刘老头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定路上就死了，你还让他去！”
“你说不让他就不去了么？”谭羽反问一声，“我告诉你，那份公文我还没有交给他，他就知道自己要去幽州，这说明什么？”
“说明……说明……”白俊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明这是他自己征求的。”谭羽小声的说：“还有那张悬红令，也应该是早就写好了的，刘大人恐怕早就有了回幽州的打算。”
“他回去干吗啊！张纯眼看就要被平定了，幽州又不少他一个刘伯安！”
谭羽摇摇头道：“这可说不定，刘大人在北方声威很重，战后安定地方，拉拢外族，他确实是首选，从这个角度讲，他任幽州牧，确实利国利民。”
“再者，公孙瓒有勇无谋，我并不认为他一人就能彻底平定张纯，我甚至怀疑如果现在刘大人不去给他维系后方，他很可能在乌桓人手上吃大亏。”
“哼，我说不过你！”白俊气鼓鼓地说，“你们一个个满口的大道理，我都不懂，我就知道，刘大人要是为自己着想，就不该去幽州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可咱的刘大人，心里从来不想着自己啊。”谭羽略带无奈的说。
听到这，白俊也不再说话了，毕竟，他无法否认刘虞就是这样一个从不考虑自己的人。
夜色漆黑，明星荧荧，两个少年坐在石阶上，静静等待着天明时刻到来。
“白俊啊，你说，咱们治理甘陵国几年了。”谭羽忽然问道。
“算上黄巾之战的那年，有五年了。”
“五年了，真快，我们一转眼都十四岁了。”谭羽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指的关节处磨出了几处指甲大的茧子，那是常年写字留下的。
十四岁，一个谈不上成熟，却也不算幼稚的年纪，但这两个少年早已脱去了稚气，用饱经沧桑的脸庞看着愈加糜烂的世界。
十四岁的谭羽已经长的风流倜傥，据说甘陵国中甚至有女子故意犯案只为能与他近距离接触一次。书斋里的学生都想成为这个少年有成的主簿，深闺中的少女都想嫁给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上了一点年纪的人无不想有一个这般光宗耀祖的孩子。
十四岁的白俊已经身高六尺多，平日骑一匹高头大马，两杆折枪打遍军营无敌手，枪锋所到之处强盗山匪无不逃得无影无踪，寻常巷陌的顽童们私下中常说：“愿为白爷马前卒，此生不枉为男儿。”
十四岁，两个少年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也在其中得到了远超常人的成长。
“你说这五年里，我们把甘陵国治理的怎么样？”谭羽又问。
“那还用说？刘大人暂且不论，有你把控，甘陵国无论是民生还是钱粮都远超他郡四五成，至于军事”白俊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有我白俊在，方圆千里，哪有人敢动甘陵国的人？”
“那还真是好呢。”谭羽语气消沉的说：“那恐怕我们没法在这里呆多久了。”
“哎？什么意思？”白俊听的语气不对，立刻问道：“没法呆太久是什么意思？”
谭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解释道：“我也告诉你一个我们家的经验吧。现在朝廷里面最流行的就是买官，只要你有足够的铜子，在西园可以买到自皇帝以下的所有官职。”
“所以，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有不买官。”
“当然有关系，我问你，如果你要选天下最富庶的州，你选哪一个？”
“当然是冀州，天下人口之多，资材之厚，除了京师一带，就剩下冀州了。”
“那让你在冀州里选一个最富庶的郡，你选哪个？”
“甘陵国呗。”
“那甘陵国要是没有位子，而我还想要得到一个位置，该怎么办？”
“……”白俊沉默了一下，犹豫着说：“把原来的人挤掉。”
“就是这个道理，买同样的官位，当然是哪里肥去哪里了，而我们这里最肥，所以我们迟早要给那些肯砸钱的人让出现在的位置来。”
“这，很不公平。”白俊小声说，
“就是这么不公平，但是，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大汉。”谭羽毫不留情面的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要去别的地方了，能有刘大人那样坦然吗？”
“我……不知道。”
“算了，想开点吧，我们不是普通人，甘陵国只是一个小小的池子，我们要的，是整个天下的大海，现在失去点什么，无所谓。”谭羽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对了，”谭羽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我们俩也该到取表字的年纪了，前两天我给自己取了一个，你看看好不好。”
说完，谭羽从怀中掏出一片竹简，上面端正的可这两个字。
“逸仙”
“人中逸才，羽化之仙。怎么样，还挺好的吧。”谭羽得意洋洋地说，显然这是他思索了许久才得出的结果。
“嗯，不错。”白俊看这两个字，心中也开始盘算起自己的来。
如果谭羽的表字是表现他最根本的志向的话，那么白俊的志向……
“我想好了”白俊说着，拾起一块小石头在黄土地上一笔一划的写到“慕生”。
“世间百态，我独慕生。”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生存更能吸引他了，为自己生存，为家族生存，为了所有依靠他信任他将一切交给了他的人生存。
谭羽谭逸仙，白俊白慕生，夜色下的两个少年还不知道，这两个名字，在不久的将来，即将响彻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