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南线的刘邦,为了抢夺入关时间,他组织起一支骑兵,快速向南阳郡挺进。南阳是武关的门户,为刘邦的必经之地。
南阳郡守姓吕,吕郡守没有料到刘邦军行动如此迅速,仓皇迎战,被打得大败,不得不退保宛城(南阳郡治所)。刘邦赶到后,见宛城坚固,不愿在这里与守军纠缠,领兵绕过宛城,继续快速西进。
张良听说后大吃一惊,心想:不能只要成功,不顾生死。他连忙赶上刘邦,劝他说:“您虽然急于进关,但这一路上秦兵还很多,而且都扼据险要;现今不拿下宛城,如果宛城的秦兵从后面追杀过来,那时,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就非常危险了。”刘邦明白过来了,将计就计,立即放倒旗帜,连夜领兵抄小路悄悄返回。拂晓时分,把宛城重重围住。
南阳郡守见状非常害怕,想拔剑自杀,他的舍人陈恢说:“别急,现在寻死还早了点。”陈恢翻出城墙去见刘邦,说:“如今您滞留攻打宛城,而宛城很大,连城数十座,城内军民自认为投降必死,所以都登城坚守。现在您如果留在这里攻城,必会有很大的伤亡;如若率军撤离,守军又会尾随追击。这样一来,您就面临两难选择,停留会耽误入咸阳的时间;而绕过去,又会遭到宛城守军的兜击。我为您着想,您还不如订约招降,加封南阳郡守,让他仍留守郡中;同时收编他的军队一道西进。这样一来,前方那些没有投降的城邑,闻讯就会争先恐后地打开城门等候您,届时您可以通行无阻。”
刘邦闻听,求之不得,高声说道:“好!”当即封吕郡守为殷侯,赏给陈恢食邑千户。
解决完后顾之忧,刘邦继续率军西进。有了吕郡守与陈恢的帮助,刘邦进军顺利,所过城邑望风而降。到达丹水县(今河南淅川县西部)时,刘邦突然敏感起来,这里是山区险道,假如后方有敌对势力捣乱,不仅严重威胁自己的后勤补给线,而且还可能把自己堵在山里,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刘邦正犹疑间,听说自己的老乡王陵率领一支人马在附近活动,就派人去与王陵联络,希望他支持自己。王陵之所以组织一支人马来到这里,就是因为看不起刘邦,想躲着他,独自干番事业。现在他见刘邦主动来邀请自己,虽然心里老大不愿意,但碍于熟人情面,又畏惧刘邦的实力,所以半推半就,答应归属刘邦。刘邦心里明白,王陵只是给自己个面子,实际上他仍保持着独立,自己不能控制他。
刘邦对后方的安全越发担心起来,他决定在巩固现有军事成果的基础上,回师扫荡,彻底清除南阳附近的秦军据点,以免他们联合起来,破坏自己后方的稳定。
秦军在南阳郡残余的据点主要有三个,一个在胡阳(今河南唐河县),一个在析县(在今河南内乡县境),一个在郦县(在今河南内乡境)。
刘邦先去攻打胡阳,在半道遇见了一支与众不同的友军,为首一将名唤梅鋗。这个梅鋗乃番君吴芮帐下的一员大将,奉命北上助诸侯灭秦。刘邦与这支友军联手,先是消灭了盘踞在胡阳的秦朝守军,随后又攻占了析县与郦县。
刘邦继续西进,直逼武关。
此时已是7月,刘邦得到一个令他焦虑的情报:项羽已经与章邯和谈成功,双方在殷墟上(在今河南安阳)举行了隆重的签字仪式。项羽封章邯为雍王,不再让他带兵;提拔司马欣为上将军,让他负责率领秦军。
另外,还有情报称,张耳的一个亲信名叫申阳,已经率领一支赵高部队抢先到了洛阳附近,准备接管洛阳的防务。
刘邦明白,项羽既然已经收降了章邯,他一定会迅速西进,直逼咸阳。自己虽然先行,但走的是条弯路,且前方有阻力;而项羽不同,他可以走捷径,从河内郡司马卬的领地渡河,经过申阳的领地洛阳,直取函谷关。而且他有章邯与司马欣等人的帮助,基本上不会遇到抵抗,进军行动就同旅游差不多。
刘邦心急火燎,想急速拿下武关,打通西进道路。但武关北依高山,南临深河,守军自恃城防险要,拒绝投降。刘邦军几次组织强攻,都遭受了挫折。
情急之下,刘邦想出了一个招数:派遣一个叫宁昌的人为使者,让他去咸阳找秦政府谈判。
那么,刘邦要与秦政府谈什么呢?可以想见,宁昌带给秦政府的绝非最后通牒,在当时的情势下,刘邦不可能要求秦二世无条件投降。宁昌的使命,大概是去谈交易,但交易的具体内容,史籍上没有任何记载。
不过,根据有关史料推测,宁昌可能见到了赵高;而且可能提出了这样的建议:由赵高作为内应,放刘邦进关中,灭掉秦朝,然后平分关中土地,各自称王。
估计赵高认真地考虑了宁昌的建议,原则上认为这确是个不错的选项。但不知为什么,宁昌没有能回来复命,他似乎是神秘地失踪了。
宁昌走后,刘邦在山谷中等了近一个月,杳无消息。8月,刘邦失去了耐心,组织数万兵马强攻武关,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终于屠灭这座城池。
9月,刘邦领军到达峣关。峣关是自武关北上咸阳的最后一道关隘,在今陕西商县西北。此关若失,咸阳城就门户大开。秦廷增派重兵扼守此险。
刘邦刚到达峣关城下,军营中就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这位客人自称是赵高的使者,他带给刘邦的信息是:赵高想与刘邦合作,共同灭掉秦朝,共分关中的土地,各自称王。
这本是不久前刘邦让宁昌带给赵高的建议,现在赵高给了正式的回应,但这却没有让刘邦激动。刘邦反而有些困惑,他不知宁昌失踪的真正原因,也不知赵高与他联系的真实用意。经过与幕僚们紧急磋商,大家一致认为此事不可答应。一则与赵高这样的坏蛋合作不靠谱儿;二则即便真的合作成功,恐怕也没法对关东诸侯交代;三则此一时彼一时,咸阳近在眼前,没必要再趟赵高这片浑水。
刘邦要拒绝使者的要求,被张良拦住。张良认为,峣关险要,守军兵力雄厚,绝不可强取;他建议将计就计,假意答应赵高的条件,为智取峣关做准备。
张先生的具体妙计是:先在峣关四周的山上布置疑兵,虚张声势吓唬守军。而后,派郦食其、陆贾前去游说,故意告诉他们与咸阳高层密谈的信息,扰乱他们的军心。最后,张良说:“我听说峣关的守将是个屠夫的儿子,这种市侩小人,只要用点钱财就可以打动他。”
刘邦依计而行。
峣关守将在金银财宝的诱惑下,经不住郦老头的甜言蜜语,答应献关投降,并表示愿意和刘邦联合进攻咸阳。刘邦很高兴,感到大事已定。
这时,一件让刘邦意外的事发生了,张良反对接受守军投降。刘邦有些蒙,明明劝降的主意是张先生出的,他怎么又会反对呢。直到张良对他解释清了原因,他才恍然大悟,张良说:“这不过是峣关的守将想叛秦,他的部下未必服从。如果士卒不从,后果将不堪设想。不如乘秦兵懈怠之机,发动进攻消灭他们。”
刘邦听从张良的建议,率兵向峣关发起突然攻击,秦军果然不防,损失惨重,弃关退守蓝田(今陕西蓝田县西)。刘邦乘胜追击,在蓝田以南再次大败秦军。秦军无力继续组织有效的抵抗,纷纷溃散,刘邦大军顺利西进,于公元前207年10月抵达灞上(今西安市东二十五里处)。
然而,有意思的是,就在刘邦紧赶慢赶,着急上火,要抢占咸阳,建立灭秦首功的时候,大秦帝国却被另一个人给消灭了。也就是说,当刘邦率军到达灞上时,世间其实已经不存在大秦帝国了。
公正地说来,暴秦被灭,有四个人功劳最大:一是陈胜,二是项羽,三是刘邦,但这三个人的功劳加在一起,也没有另外一个人的功劳大。如果没有这个人存在,不可能有人能消灭强大的秦朝。这个灭秦的最大功臣,不是别人,正是秦朝丞相赵高。
除了赵高,没人能除掉大秦帝国的顶梁柱们——贤能的扶苏、善战的蒙恬、精明的李斯;也没人能逼降骁勇的章邯;更没人能把威猛强大的秦帝国变成一只纸老虎。
早在8月的时候,有两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到了咸阳,一是章邯与他的二十万部属投降了项羽;二是楚军刘邦部近十万人已打破武关。这两条消息让咸阳城中普通的官民陷入了惊恐之中,也让赵高焦躁不安。赵高这几年一直散布天下太平的谎言,欺骗二世皇帝,现在这个谎言就要被打破,他担心二世皇帝发怒,追究自己的罪责,吓得躲在家中装病,不敢进宫上班。
赵高躲在家里不是只知道唉声叹气,他一直在苦苦思考自保之策。
赵高琢磨透了两件事:第一,他不可能再掩盖真相,即便躲在家里,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过是等死;第二,秦朝灭亡已成定局,即便二世皇帝放过自己,诸侯联军进关后,自己也会被诛杀。
赵高不愧是个政治高手,他最后想出一个连环计。这个计策由四个步骤组成:第一个步骤是,杀掉二世皇帝,灭掉秦朝;第二个步骤是,恢复旧秦国,扶立一个不能危害自己的王室子弟当秦王;第三个步骤是,派人去联络刘邦,引他为外援;第四个步骤是,等刘邦进入关内后,借助他的势力,消灭秦王及其家族势力,与之平分关中土地,做一方诸侯。
按赵高的盘算,假如此计成功,到时即便刘邦不仗义,不愿与自己平分关中的土地,自己毕竟也是他的盟友,立有大功,他也不会亏待自己。
可世间之事往往人算不如天算,赵高机关算尽,这一次却没有取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