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日的太阳总是起的早上不少，阳光透过窗子直射入房间中，惹得人实在睡不了懒觉。
灵川仍带有梦意地醒来，穿戴好后拉开布帘，看到南岳已经梳洗完毕正在洗晒衣服。
南岳回头看见她已经醒了，微微一笑：“早啊。”
“多半是不早了吧……”灵川想起以前自己总是拉上窗帘一睡睡到昏天黑地直到佣人急声喊她吃早饭。
“不，还很早呢，你出来看看，空气多清新啊。”
“嗯……”灵川慢慢走出房间，室外的空气确实舒服，令人神清气爽。
或许是少有这么早醒来，灵川还有些许不适应，哈欠一个接着一个袭来。
“不如你再去睡会儿吧，我若是走了就和你打个招呼便是。”南岳一边忙着晾晒冬天的被褥一边回她。
“唔……你要去哪啊？”灵川仍睡眼惺忪，眯起眼睛来看着他厚实的背影忙上忙下，“我来帮你吧。”
她走过去帮着将被子挂上晾晒杆，等着南岳的下文。
“当然是去打工啦！不然怎么供你住。”南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又添上，“喔谢谢你。”
“不客气，小事。”
“话说回来，”南岳想起了昨晚的事，“我的钱袋中何时多了一个金子？”
“谁知道呢，大概是猫吐出来的吧。”灵川也忙着帮着洗晒衣物，敷衍地答着。
“你不说也可以，但是我不会用飞来之财的。”南岳见她不愿说出，便也不再追究，但也再次坚定立场。
“嗯……这种事情当然随你。”
南岳看着灵川手忙脚乱的帮忙，也不太忍心，便将她赶回去休憩了。
他洗着晾着，想着有什么不对。
到底是什么不对呢？
他晾晒完最后一床被褥，刚准备转身，什么东西戳了他的背部一下。
他转身一看，是一支繁茂的海棠花，朵朵争奇斗艳，但朵朵之间又毫无瑕疵可言，可谓是极美。这不禁令他想起他与灵川的初识，那时见她真是有惊为天人之感啊！
他惊讶于这一支花朵茂盛的生命力，也惊讶于春天的迅速到来。
这才何时啊？怕是还没立春呢。
春天也赶早啊！
他伸了个懒腰，拿起一旁的木剑，一阵砍砍劈劈的练起功来。
“你这是练得什么呀？”灵川闻声走来，看见他拿着一把似是儿童玩耍的木剑挥舞，本想笑出声来，但看到他那无比认真的表情又没有了笑意。
“练功啊。我说过的吧，我想成为侠客。”南岳专心练剑，无心回应灵川，只是招式之间的空隙才应了一句。
“唉，你知道江流市的侠客的下场吗？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执着……”灵川回忆起自己幼时见过的那些侠客，武功都很高强，不是为奸臣所用，就是武功深厚使那些贵族高官恐惧了，始终不能得志，生活凄凉。
“我只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不也是要自由么？”
“我现在稍微有点改主意了。”
南岳停下了剑舞，他直直地看向灵川，说道：“你是墙头草吗？”
“你不明白！我现在在这里才切实地感受到生活的艰辛啊！什么自由，怕只是曾经不懂事了罢……”
“那你现在也不必留在这里了不是么，你当初来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浪迹天涯寻找自己的幸福吗？”南岳不能明白为什么她就这么变卦了。
“人还是现实点吧……以我的力量……是做不到幸福了……”灵川倚靠着门框，苦笑着：“我本来以为这里会给我解脱，没想到它只是给我浇了一头冷水告诉我这世上除了钱再无出路！唯有实际才能苟活下去！”
“所以你就施舍了我一个金？”南岳惊讶而失望地看着她，“我以为我们的想法是相通的啊！不是么？”
“什么叫做施舍？！我只是希望你活的更好，我们活的更好，不要再被贫困所迫了！”
“好啊既然你这么看的话，”南岳伸手指向院外，“你回到你那繁华的都市吧！我觉得我在这里日子清贫但也舒心，至少比你那不知从什么地方摸来一个金子要好的多！”
灵川激动地睁大眼睛：“难道在你眼中我就这样偷偷摸摸的人吗？我对你真失望啊……”
“失望的是我吧……我以为我遇到了这世上最理解我能陪伴我的人！我以为你会一直坚持梦想就和我一样！”南岳放下木剑，他看着灵川，他眼眶的微红令灵川不知所措。
“我没有家人陪伴，没有朋友，支撑我到现在的惟有我的信念——去帮助别人，做一个正直的侠客，但是如今我好不容易遇上的知音却狠狠地攻击我的唯一的支柱吗？”
灵川沉默了，她确实是忽略了南岳的感受。
就这些天，她真是学到了太多太多，比自己在江流市生活的感受也要多太多了，她现在无比害怕自己无法承担生活的重担而垮下。
“对不起……”灵川低下头来，自己确实太过任性了，想走就走，变卦比变天还快，却忘记了顾及已经习惯这样生活的南岳的心情。
“没关系。”
南岳并没有表现出再多的愤怒亦或难堪，他又拿起木剑认真练习起来。
生活，可不是一两天就能体验的来的啊。
若是体验这区区几天就能体会到生活的苦涩，那那些这么多年来一直艰苦劳作的人们，岂不是没了希望了吗？
还是太稚嫩了。
（二）
南岳练得刚起了汗想要歇一歇，就到点要去打工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灵川这么说着。
南岳没有拒绝，他们便一起上了路。
饭馆的老板已经开了店，站在店门口刚想指责南岳不如前几天来得早，看见他身后玲珑可爱的灵川，脸色立马变了样。
“妹子，可是来吃饭的？打个折如何？”那不老实的胖老板满脸堆笑，脸上的肉也是高高地隆起，油光满面的，一看就是肚子里不少油水。
“不必，请问这里还收工吗？”灵川并不喜欢这样看起来油滑的老油条角色，语气也不带波澜。
“有的有的！”老板狠了命的点头，这可和昨天南岳带出来的消息不一样。
“哈！那可太好了！以后我们就能一起工作啦！”兴奋的灵川拍了拍南岳的脊背，语气里也满是欢心。
老板本想踢了南岳那小子，看两人关系这般亲密，踢了南岳怕是又要得罪这小美人，还不如就迁就她一下，也不差这几个工钱。
“好吧，那你就端菜吧如何？”老板尽力想表现出和蔼可亲的模样，但他那一身肥肉令他看起来真不像个好人。
灵川答应后，便立即精神饱满地上了岗位。
于是，两人便一起打工，一起回家，日子过的也安定。
那又是个阴沉的天，不知何时就会下起雨来，两人来到饭馆后就立刻忙活了起来。
“让开让开！找人！”一彪形大汉一边推搡着客人一边挤了进来，惹得一片不满声。
“干什么干什么？”灵川闻讯走来，之间那穿着盔甲的大汉手持一卷书卷，大声念道：“本人乃江流市第一富商刘子强，今日特来找寻前几日出逃的未婚妻——莫家千金莫灵川，提供重要线报者赏钱——”
“一百金有余！”
“哦天哪！”“这么多钱？”“听说那莫家小姐可是个美人儿呀……”
客人间杂然声不断，饭馆内乱作一团。
灵川低头紧紧攥着衣角，害怕得轻轻颤抖起来，她真是一点都不想被带回去！
刘大少爷挥金如土，想要什么美女货色不得，非得缠着她不可？
“怎么了？干什么呢！”本在后台洗锅刷碗的南岳听到喧闹声走了出来，厉声呵斥来者的不逊。
“这是我们刘大公子的指示！不想掉了头就把这女孩供出来！供者重赏！”那大汉走得倒潇洒，再留下这一句话就走开了，但饭馆中客人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还是不断。
“你看，那女孩会不会是什么莫家小姐？”
灵川陡然听见一个客人这么说道，她惊恐地抬起头，生怕别人发现了她——尽管那人所指并非是她。
她怕，怕，怕啊！
那种被囚禁的，前途已被人定好的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啊！
周围人的议论声不停地钻入她的身体里，一时间她仿佛感到自己的身体扭曲了，别人的言语正在一点点侵蚀着她，摧毁着她，周围人的嬉笑和无意的眼神都使她无比受伤。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灵川一挥衣袖，将旁边的菜肴打翻在地，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一边叫着一边跑出了菜馆。
“灵川！”南岳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跑出来。
“灵川？”“等等那小美人还真是莫家小姐不可？”“那还等什么赶紧追啊……”
周围又是一片混乱，老板终于也看不下去了。
他将大门一关，“客观们受惊了，且听我解释……”
“那位姑娘是我家亲戚，特来帮忙的，这姑娘恰好也叫灵川，不过并不是莫氏，你看，她身上穿的那粗布衣裳，怎么可能是江流市鼎鼎大名的莫氏的后代呢？”
“也是啊……”“那土气的打扮我早就看不下去了……”“生的倒还是张美脸啊……”
周围人渐渐安静下来，老板也松了口气。
这灵川妹子怕是错不了了，这么好的线报，怎么能透露给别人让他们捷足先登呢？
老板已经打算好了，天一黑，店一关，立马上刘家去领赏。
（三）
灵川跑到了不知什么地方才因为体力不支而停下。
“跑不动了？”南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有些许惊讶。
“为何……不叫住我……要追到……这里……”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就这样陪你跑到任何地方，只要你喜欢。”
灵川一边大口地喘息一边笑了：“你这样单纯，还真是不怕我骗你啊……”
“说吧，那刘公子是何人。”相比这事，他更关注那“未婚妻”之言。
“我……确实是……莫家之女……唯一的……女孩……我那父亲在莫家并非长子，极易被那些老头挤得没有地位……为了巩固……他自己的地位……他就要求我和刘家联姻，那刘家公子是个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与我结婚也不过是为了名气和我的身体……在外的名声差极了，你们这里或许少有耳闻……我当然不愿意了，但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被他强行裹上了红衣，我只能借口出逃纵马狂奔四天半才来到这里……”
南岳静静地听着她讲述，心里有什么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拜托……不要让我再回去了……就算不能浪迹天涯也好……就让我在这里和你一起吧……拜托不要再让我回去了……”灵川渐渐泣不成声，拽着南岳慢慢蹲了下来。
“怎么会呢。”南岳俯身下去紧紧抱住了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啊……”灵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用含着眼泪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
“可以吗？可以吗？”她抓住他的衣服，激动地摇着。
“这是我应该问你的。”南岳弯着她站起来，帮她理好因为跑路而凌乱的发丝，“但是日子一定不能如你以前那般富裕了……”
“我不在乎！我可以忍受！我都可以！”灵川几乎是用尽全力地点头，因为激动，眼中的泪水溢出的更多再也止不住了。
南岳用衣袖擦掉她的眼泪：“那你看，就在此地如何？”
灵川这才环顾四周，这已经是山上了，山气朦胧，有些许云雾缭绕之感，周围竹林树林郁郁葱葱满眼都绿了，其中也有许多花朵点缀。那海棠花树不知是不是垂怜灵川的容颜，那几枝弯下的浓艳海棠恰好落在灵川的头上身后，与美人形成一副极景。
“你知道吗，你现在真是美丽极了。”南岳挽着她的手，从她身后的花树上轻轻折了一枝海棠让她拿着，又取了一朵最艳的插在她的头上。
“不要啦这么鲜艳的颜色……”灵川破涕为笑，“小孩子才喜欢呢。”
“你不就是小孩么？”南岳抓住她的手，脸红着问她：
“莫灵川小姐，请问你愿意嫁于我吗？”
灵川抬起眼眸看着他，目光里流转着温情。
那一瞬间，就像过了一生。
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就是那最后陪伴自己走完一生的人了。
灵川微微一笑。
“我愿意。”
南岳脸上也上了红，他青涩的挠挠头：“那你就不问我了吗？”
“不问了，难道我们的回答不是一样的吗？”
南岳看着她温柔的笑脸，紧紧抱住她。
海棠花美，人更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