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语从颠簸中醒来,还没睁眼,脑袋中就感觉到一阵极尖锐的疼痛。
“王妃!王妃你可算醒了!”
是馨月?她强挣着睁开了眼睛,宁月和馨月正近身守着她,两个奶娘抱着孩子坐在一旁,马车精巧舒适,可这是要去哪里?渺苍崖么?
“停车……停车!”思语又气又急,抬脚便踹到了马车门上。赶车人听到了她的叫喊,忙将马车靠边停下,一开门,却是小池探进头来:“师父,你醒啦?”思语怎耐听他说这些没要紧的废话,她倚着车门向后一指便干脆利落地吩咐道:“调头。”
“师父……”小池支吾着却是没动,这一下只激得思语更是火冒三丈:“我说调头你听不见那!”只这一声,云承云诺登时便被她吓得哭了起来。小池这是头次见她发火,眼睫一闪立刻就没了主意。唯有沙沙仍是赔笑望着她好言说道:“师父你消消气,这不是师伯的主意么。是他老人家把你抱上的车然后又押着我们出的城,那个……”
思语闭上眼睛抬手示意连城沙不必再说。仔细想来,便算自己现在折回头去,云弈定然也还会用别的法子再将她母子送出城来。如今京城又随时可能变天,这万一她母子半道被云泽劫去用以胁迫云弈那又该如何?可不去渺苍崖她又能去哪里?不管去哪里,她总不能扔下相公一个人在京里和那混蛋生死相搏!立定主意,她睁眼开口,语气却是好了许多:“向东,东郊苍耳山。”
京城有危险这是云弈在送他们出城之后就告诉了他们兄弟的。临别,云弈还特意嘱咐,一旦他们三王有什么闪失,便叫他们兄弟带着思语母子有多远逃多远,再别靠近京城半步,只求他们母子能得平安保全。可现今思语却叫他们折回头去……
“我得帮我相公做点什么,不行你们带孩子去渺苍崖,我一个人回去就是了。”思语说着,跻身便要跳下车去。“师父我陪你。”连城池从小便极听思语的话,如今见思语要走,忙跟着也要跳下车去。
“走什么?要走当然大家一起走,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没有娘?”连城沙一把拽住了思语和弟弟按下说道,“师伯不在,自然是师父说了算。东郊就东郊!师父坐回去吧,哄哄孩子……”
还是那么油腔滑调八面玲珑!思语禁不住白了连城沙一眼,回身,自然少不得把两个被吓哭的孩子又是亲又是抱的好一阵哄这才安静下来。等到得云辰别庄,门禁难得没换,见是思语来了也就没有拦阻,放着她的马车一直行到二门之外。几个人下了车又跟着思语找到了不落和伤心的院子,一切仍是没变,仿佛她两年前刚来时的模样,伤心和不落没出任务难得都在院中。两人正在对弈,见思语突然带了这么帮子人回来不由得诧异非常,于是不约便站了起来。
“你们把东西搬到那个屋子里面去收拾收拾,旁边还有两间小厢,先对付着住住。”思语一边交待,一边把云诺顺手往伤心怀里一塞。伤心先是一愣,下一刻,云诺一双粉嫩的小胖手便已经抱上了伤心的俊脸,还颇有兴味地捏了两把。伤心这才反应过来,忙伸手将他一双小手按了下去不满抱怨道:“小小年纪居然就学开调戏人了?!像你还是像他啊……哇!口水!”
伤心忙两手掐住云诺的小身子把他远远抱了出去。云诺咯咯笑着手舞足蹈起来,一小溜亮晶晶的口水跟着便滴落了下来。若不是伤心手快,那口水此刻怕是已经滴到了伤心手上。“喂你别吓着我儿子!”思语忙把云诺从伤心手里抢了过来。云诺哪儿有半分害怕的意思?他到了母亲怀里也仍是拍着巴掌撒着欢,又高兴地抱着母亲的脸颊重重亲了一口,霎时又是许多口水糊到了思语脸上。
“你也不嫌脏!”伤心皱紧眉头嚷道。“哪有脏?我的诺儿不知道多干净!”思语一边说,一边往云诺粉白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那边云承在奶娘怀里一见立刻便不干了,挣着身子就要往思语这边够过来,小嘴更是扁扁着哼哼,依依呀呀竟有了叫“娘”的意思。思语脸上这才挂起了些许笑意,她扭身坐到不落常靠的躺椅上,从奶娘手里接过云承,任两个孩子扶着她在躺椅上胡闹。伤心见了只觉得更是头大,只听不落沉声问道:“京里出事了么?”
“嗯,我不方便出面。不落哥,你帮我去把倚歌叫来。然后再去城北芦花巷找个卖豆腐的,叫武山,帮我带张字条,你就说是叶思语叫你去的。”思语说着,赶着又问不落要了纸笔,只写了个“入夜前年小院一见”,便把那字条折了只纸鹤交给不落又道:“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一阵子了,具体怎么回事,等倚歌来了让他给你们细说。”
不落一听,多少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转脸叫伤心去找倚歌,自己则拿了纸鹤出发去找那武山,只留下思语独在院中。看着连城沙他们收拾打扫,思语一颗疲累的心难名地惴惴不安着。直到日暮低垂,倚歌这才姗姗迟来。落座,还不等思语开口,他便先行说道:“全战被停职了,今天下午的事,有人参他私贩兵器意图不轨,我拦了一下午,可惜还是没能拦住。”
全战……不是禁卫军统领么?思语眼瞳不由得一缩:“云泽这动作,还真是够快的……你们还是没能见到皇上么?”倚歌听问眼光一黯有些失神:“父皇只怕真是被挟持了,我们又哪里见得到他?老六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丧心病狂了!规规矩矩做他的太子有什么不好?!父皇百年一过还不是他的天下!他竟就这么急不可耐么!”
倚歌越说情绪越是难以自控,说到最后,他更是重重一拳擂到了桌子上,连思语也被他弄得心烦意乱起来:“好啦!再着急上火那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何苦呢!你找过七哥他们没有?他们怎么说?”
“能怎么说?七哥他们的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北疆,远水救不得近火,全战又被老六扣下了,禁卫军的兵符自来都是父皇亲自掌管,这会儿只怕也已经落到老六手里了。中午那会儿他又下了道令,把墨家手上残余的几支队伍全都收编到了他的旗下!八哥虽主管兵部,但没有圣旨调令又顶个屁用!难道真要叫我们揭竿而起么?名不正言不顺,兵力又无法抗衡,那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么?!”
倚歌皱紧了眉头只觉得烦躁莫名。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走来走去。老六现在可谓是先机占尽,也不知道父皇在宫里如今是怎样一个光景。照目前情况来看,老六只怕是眼见墨家山崩担心下一个倒台的便是自己,所以这才兵行险招逼宫篡位吧?一旦他掌握到大部分军事和政要的控制权,他便会立刻对父皇乃至大家下手是么?
见倚歌有些坐立不安的难捱,思语忙出言安慰道:“你先别着急,再想想,看有没有别的法子。云泽他逆天行事,一定不会……”
“现在他自己就是天!哪儿还逆的什么天?!”倚歌终于急躁地吼了出来,“朝里那几个有名望的老家伙又只认圣旨不认人!稍不留神我们倒成了乱臣贼子,到时候群起而攻……你还是快带孩子走吧!有多远走多远,再别回来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倚歌的心烦意乱终于把思语彻底激怒了,“你给我坐下!有点出息行不行?!这天不是还没塌下来吗?皇上现在不过是被软禁而已,只要能救出皇上,这一切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救出父皇!你说得容易!你能想到的难道老六就想不到吗?昨天夜里他已经把宫里的禁军全部控制了!各门的守卫也都换成了他的人!就连组织在宫里的暗部跟我也失去了联络!你告诉我!怎么进宫?怎么救父皇!你说!”倚歌咆哮着,额上青筋乱蹦,仿佛已是看见了末日的明天。思语脸上一寒亦是站了起来冷冷说道:“你们男人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这个女人做不到!晚上我约了人,叫他们看门别那么严!”
思语说完,不再理他,转身出门便回房去了。倚歌大约是情绪波动太大,也想一个人静静想想,于是思语发火离开他也没有去追去劝,而是后脚便跟着出了院子不知上哪里散心发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