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咚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在这一个寂静的清晨突兀地响起。
温庭开了门,见到站在门前的温恒,一愣,问道,“父亲大人,您这是?”
“跟我走吧,进宫。”温恒只是淡淡地对着温庭稍稍一点头,那轻飘飘的一眼之中,似是包含了一些不知名的莫名情绪,也不管温庭有没有答应,便就自顾自地转过了身子,走了出去。
“好。“温庭只是微微抿唇了一下,便点了点头,跟在了温恒的后头,快步地跟了上去。
温庭紧随着温恒之后,他一拉帘,便见了温恒已是稳稳地坐于马车之上,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温庭乘上了马车,向着皇宫驶去,一路,二人也只是偶尔一个眼神微微地飘了过去之后,是相视了几眼的暗暗交锋,却也只是无言。
很快,便已是到达了宫门之内,已有太监安排好了一切,走进了宫殿之内,只等南皇的宣召。
不一会儿,就有一小黄门手持拂尘而出,走至温恒与温庭面前,面带恭敬,且有些拘谨的笑容,道:”二位大人,皇上已在殿内等候二位了,还请,二位大人回见皇上。“说罢,便随手扬了扬手中持着的白色拂尘,躬身后退了一步,便领着二人进到了宫殿之内。
”来了?“南皇正坐于宫殿之上,见温恒缓缓地走了进来,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意来,平日里,那双如狐狸一步眯起的双眼中,竟也夹杂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
”皇上。“温恒缓步上前,恭敬地对着南皇行了一个礼,眸间,有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流淌而过,与南皇相对对视了一眼,似是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温庭的眸色暗了暗,却也只是低低地垂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凝聚成了眸底淡淡的薄凉冷意。
”哦,对了。“温恒忽然话锋一转,弯弯眼眸看向了温庭,笑得温润的脸庞朝着温庭看去,尔后,便朝着温庭稍稍地一笑,朝着他招了招手,道,”来来来,阿庭,将先前你所知道的,都告诉皇上吧。“说着说着,他的脸上也显现出了一丝凝重的神色。
”温爱卿,这是……?“南皇抬眸看到了温恒脸上渐渐流露出来的凝重之色,虽有些疑惑不解,但毕竟也是身居高位了多年,只是需要稍稍一想,便已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这般想着,南皇不由得也是收敛脸上显现的笑意,朝着温庭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
温庭只是面色平淡地朝着南皇点了点头,站直了身子,只是稍稍地一停顿,便开口将先前告诉温恒的一切,都转诉告诉给了南皇。
南皇早已挥手让先前宫殿内服侍的众人退下去了,偌大的宫殿之内,只有他们三人,只有温庭略带着有些冷淡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南皇越来越低沉的面容,以及因为怒气,而越发变得沉重的呼吸声。
“这帮人的胆子,也真是越来越大了啊?!看来,他们是要不把朕这个南皇放在眼里了啊?!”南皇有些气愤地拧眉,大手一挥,“噼里啪啦”地一番响动过后,宫殿内,瞬间,便变得一片狼藉了,名贵的瓷器,凌乱的奏折,胡乱地撒了一地。
“皇上,您这是……?“温恒见状,心中一惊,忙后退了几步,避开了溅起的碎裂的瓷片,又绕开了一地残藉,上前几步,急忙地,就要上前去阻止南皇的动作。
”无妨,温爱卿,你不必再劝朕了。朕,再不做些什么,那帮乱臣贼子们,呵,都快不要认朕,这个皇帝了啊!”南皇摆了摆手,阻止了温恒的上前。
他有些疲倦地揉了揉有些隐隐酸胀的太阳穴,身子无力地一歪,斜斜地靠在了身后的龙椅之上,沉重的头微微地向后倾斜着,仰头,闭上了已满是沧桑的眼睛,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忽而,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腰处用力,一挺身,便直直地坐了起来,一双大手有些紧张地互相搓了搓,眼眸中,忽地,便燃起了奇异的亮光,满是期待地看向了温恒,话语间,是满满地忐忑与期盼:“那个,温爱卿,不知,沉羽,皇儿他,何时好回京啊?可与你相述?”隐藏在声音里的,是毫不掩饰的迫切。
不知是什么时候,父亲大人,已与南皇的关系,如此之好了吗?
温庭只是静静地立于一旁,眼神淡淡的,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他看得透彻,又看得模糊,因为,说到底,他也不过是这局中的一人罢了。
温庭的嘴角之处,有些牵强地挂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有着异于常人的苦涩,与悲凉。他掩去了眼底的嘲讽与深深的,对着这个世间,对着这个朝代的绝望与不屑,恨恨地捏紧了手心,勒出深深浅浅的勒痕,带着深色的血迹斑驳。
不远处,大堂之上,南皇与温恒相对而立,温庭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他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已经很讨厌这种,虚伪至极的笑容了,即使,那个人是他自己的父亲大人。他不想,阿木的脸上,也染上一样虚伪的颜色,单调的颜色,枯燥的色彩,他不想这样。
信笺,被邮差夹在怀中,快马加鞭地向着雪域北境的方向奔去,相信,不日,便可到达,便可抵达到,那人的手中了吧。
阿木,快点逃吧,逃离了南国,逃到天涯海角去吧,只要,不被人抓到就好。
哥哥,也不奢望什么了。
阿木,只要你平安就好,就好了。
和那个人一起,逃出南国,逃出这个圈套。
这里的一切,都有哥哥,来担着。
走出了宫殿,便有一小黄门,急匆匆地跑出了宫门,有一封加密了的信笺,由着信差带着,向着同一个方向前去。
是与非,逃离与留下,你,会选择什么呢?
他的脸上,缓缓地绽放出了一个笑容,笑容悲凉,就像是那在深渊的无尽黑暗之中,盛开的花儿,永生,不管他如何挣脱,也无法逃离黑暗,无法离开深渊,独留在黑暗中绽放微弱的泪光,无人回应,也无人探究,无人愿去探究。
只有阿木呵,但那一束光,也只是微弱的一束光,还不只是照亮了自己,怎么可能,去照亮自己身处在的深渊,这无尽的黑暗?
他问,你嫉妒吗?你恨吗?
他说,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