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炼狱(10)
子兰缇心动了,但他依然有些犹豫:“那这本书我只能给我的两个兄弟看,不会交给你的,我舅舅与我说过,这本书里藏着大秘密,绝对不能让外族人知道,我舅舅还说过,拿着这本书,将来能救我的命。”
“无妨,老朽只是提个建议,但老朽并不是想得到什么,再说,即便这本书出现在老朽面前,老朽不通武艺,又能学会什么?”
子兰缇点点头,于是便带着子兰聂与子兰环进到自己的寝宫中,关上门后从床垫下面找出书交于二人。
但子兰缇又怎么能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在被裴斐和苏耀钰在风镜中看得一清二楚。
苏耀钰问裴斐说:“寒冰玉给他们两个用了,你不心疼吗?”
“本来寒冰玉也是留给苏生的,苏生既然得了更好的东西,我又何必顾念旧物呢?”
“难道练了那个秘籍,真的可以变成真人吗?”
裴斐摇头:“不可能,不会变成真人的,他们前一世已经死了,没有复活,所以现在的他们的死亡也是早晚的事。”
“那子兰缇不就白忙也白高兴了吗?”
“他刚才的高兴是真心的,或许子兰聂与子兰环两兄弟与他真是情深似海,但是悲剧就是悲剧,我们不可能全部改掉,也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弱者,如果没有了弱者,那原来的强者就会变成弱者。”
“什么意思?”
“这份高兴都是挣来的,前一世的他,连这一刻的高兴都没有过。”
苏耀钰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问道:“在前一世,子兰缇最后如何了?”
裴斐给了他一个诡异的笑容,并没有回答。
子兰聂与子兰环走出来,见到裴斐,子兰环先是行了个礼,然后说道:“我们兄弟二人会留在这边认真修习,多谢先生送我二人过来,救我二人性命。”
子兰聂则说:“眼看天色已晚,如两位先生不嫌弃,可先去我的宅邸住下。”
裴斐拱手向子兰聂与子兰环两兄弟道别后,带着苏耀钰出来。
苏耀钰在裴斐的身后问他:“你就这样出来了?你不是要谋到那份秘籍吗?”
裴斐抖着袖子道:“入夜再说,我们一起去聂公子的宅邸看看吧。”
苏耀钰还奇怪为何裴斐执意要去子兰聂的宅邸,但在进去之后,才发现子兰聂的宅邸竟然别有洞天,一地的玉阶让苏耀钰都怀疑并不是在贫困的哲敢族。
“苏公子,是不是很有意思?子兰缇穷得叮当响,他的好兄弟却如此奢靡。”
“难道子兰缇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所以子兰聂死的时候他才会如此伤心,子兰聂可是宗族子弟中最愿意在财力上支持子兰缇的。”
“什么意思?罗却族并不是没钱,只是子兰缇没钱?”
“的确如此,子兰缇的父亲就是因为实在当不好罗却族这个家,宁可不做族长也要离家出走,而子兰缇子承父业,他也未必情愿,谁都知道,这个族长是个烫手山芋,谁做谁倒霉。”
“既然宗族有钱,只是王城亏空,那子兰缇让那些叔伯兄弟都拿出钱来不好吗?”
“怎么可能,他一个毛头小伙子,那些叔伯长辈连他爸爸的话都不听,怎么可能听他的?”
“罗却族也可以依附端朝啊,端朝如果支持他,不就不怕了吗?”
“端朝到罗却族,从北过来要跨过哲敢与安平两族,西边又是大戈壁,南边靠海,所以即便端朝想管罗却族的家事,那也要能够得到才是。”
“端朝无法依附,安平族呢?”
“安平族一直想占下罗却族,因为罗却族地广人稀,能提供草粮与支持,但是总没借口,毕竟四大外族是有和平协约的,虽然平日里纷争并不少见,却从没大军压进另一国境内之事。而且安平族想要扫平罗却族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哲敢族也清楚,所以哲敢族也时刻盯着安平族的动静,让安平族顾虑重重。”裴斐摸了摸胡子,“所以罗却族王族子兰缇怎么可能亲自将手上的肉送给安平族吃,既然不想付出东西,当然也不会去依附了。”
“所以,罗却族就是个孤家寡人?”
“那又如何,而且罗却族还有一件事,就是边境那些小族,大端一直叫十八外族,可事实上,十八外族也就哲敢、安平、罗却和略略为人熟知,另外十二个小族有大半都在罗却族旁边,这些小族也未必是规矩的,吃不上饭了便到罗却族的边境滋扰,子兰缇当初刚做族长便找了周边小族谈判,愿意每年资助小族钱粮,就让他们规规矩矩在自己领地上不要闹腾。”
“这个主意也不算错。”
“子兰缇年轻,他不了解人心,那些小族又怎么可能放过子兰缇这么一个摇钱树,自从子兰缇答应给小族银两后,子兰缇家原本积累的财富迅速流失,所以你看,这才几年,子兰缇已经抠门成什么样了。”
“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也是个翩翩佳公子,不比子兰聂差,可惜的就是万贯家财都送了外族了。”
“其他宗室都不帮他一下吗?”
“谁会帮他,自顾自罢了。也就子兰聂与子兰环兄弟,会从自己的私房中取出一些交给子兰缇,也帮着子兰缇撑到现在。”
“那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为救一族,散尽万贯家财?”
“当年子兰缇的父亲为了护住家中最后那些家底,宁可不做族长也要离家出走,那时子兰缇也小,不明白意味着什么。对了,苏大人,你是不是以为罗却族没有族长便会再选一个?”
“我估计没人敢做。”
“对,罗却族各宗室无一个愿意做族长的,就这样,还平衡了好几年,直到子兰缇年满十六,长大成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竟将这族长的位置接下来了。”裴斐翻了个白眼,“顺带,把他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基业也都拱手送了别人。”
“被你这么一说,他可真傻。”
“可他换回了边线的和平,这么多年,十八外族平安无事,子兰缇在里面可做了不少事。”
“他既然有这才华,怎么偏偏搞不定那些宗室?”苏耀钰说完,忽然觉得后背像是被什么抽了一下,虽然不疼,但是感觉很奇怪。
苏耀钰转头,原来是几个小毛孩,领头的小毛孩指着苏耀钰说:“王城那边来的叫花子,又来跟我们家要钱吗?”
“子兰聂的几个小弟弟,不成气候。”
“那子兰聂的父兄吗?”
“他们说是在云游,其实就是不想子兰缇找到自己,也不想给子兰缇钱,其实现在罗却族的宗室都是这样的,子兰缇连人都找不到,又谈什么钱?”
苏耀钰冷哼一声:“还以为他们有什么好办法,还不就是一个逃字吗?”
“你们两个讨饭的在叽叽呱呱说什么呢?看你们打扮,不是我们罗却族人,为什么来我们家?”小毛孩的鞭子又抽了上来。
这次却没有抽中,苏耀钰一把揪住鞭子,几下拉扯,便将鞭子从小毛孩的手中抢了过来。
小毛孩们气得哇哇大哭,硬说是苏耀钰欺负自己,里面跑出来不少家丁,将苏耀钰与裴斐围在里面。
裴斐连忙举手说:“误会,误会全是误会,我们是聂公子邀请来的。”
“胡说!我聂哥哥早就没了,我父母都知道的……”有个小毛孩说着就哭了起来,“他还答应我会回来与我一起玩……”
一个孩子哭了以后,别的孩子也跟着哭起来,华贵的宅子里很快就一团混乱。
裴斐气恼地捶头:“子兰聂难道是让我们来他家帮他照顾孩子的吗?”
家奴没有一个敢说话,纷纷跪着安慰几个孩子,可孩子们越哄哭得越厉害,显然没有收声的打算。
“哎哟,真是造孽,真不明白,这些孩子是怎么长大的,跟着这些家奴吗?”裴斐根本受不了孩子的哭闹,他皱紧眉头,用手捂住了自己耳朵。
“你不是还有风镜吗?”苏耀钰提醒他说。
裴斐用力敲了下手心,果然借风做了个极大的风镜,风镜中放的正是大端朝大街上车水马龙的景象,那几个小毛孩第一次见这中间景象,都看呆了,拉着家奴的手东问西问,家奴所学的还没这几个孩子多,嗯嗯啊啊的根本答不出来。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几个孩子总算停止闹腾了,裴斐与苏耀钰也继续往前走,家奴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雅堂后面,裴斐和苏耀钰都看见子兰聂早就坐在那边。
子兰聂前面的桌子上摆满了酒菜,见到裴斐与苏耀钰,子兰聂就站了起来,默默低着头。
裴斐走过去,摸摸子兰聂的头顶,然后坐在他对面。
“他怎么在这里?刚才不是在子兰缇那边吗?”
裴斐不说话,而是打了个响指,子兰聂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交给裴斐。
苏耀钰仔细一看,竟然就是子兰缇给子兰聂与子兰环的秘籍。
“这本书为什么要给我们?子兰缇不是说不能给我们吗?”苏耀钰疑惑地问道。
“苏大人,子兰聂既然拿过来,你就看吧,这本书你练方得始终,给子兰聂练,也是浪费。”
“你是不是对子兰聂做了什么?”
裴斐笑了:“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苏大人,苏大人你看,这是略略族的傀儡粉,被傀儡粉撒上的人,终身要听从撒粉之人的话。这个傀儡粉本来想用在苏大人身上,不过苏大人一身正气,这傀儡粉估计没什么作用,最多闹些肚子。”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东西的?”苏耀钰捏着裴斐给他的瓷瓶说道:“这药厉害,竟能让活人变成傀儡?那若是能做,岂不是千军万马都能为我所用?”
“这还做不到,只能短暂控制神识,但苏大人或许不知道,人的神识是可以苏醒的,傀儡粉只能短暂压制神识的清醒,若是能让神识失去一部分记忆,会更好操控。”
“你的意思就是,傀儡粉差的就是让人失忆的药材?”
“可以这么解释,可是全天下哪有一种药会让人瞬间忘记前程过往呢?若是用猛药下去,反倒将人弄得不人不鬼,也是害人了。”裴斐叹口气,“只能短暂玩玩罢了,苏大人,我们拿了东西便走吧。”
“为什么?”
“过一会儿子兰聂便会苏醒,他也会忆起将秘籍给我们的事,很快就会来找。”裴斐拉着苏耀钰就要走。
可苏耀钰想了想却说:“我不想走。”
“苏大人,你现在不走,等子兰聂醒过来,我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你难道觉得现在逃跑,子兰缇就抓不住我们了?”苏耀钰单手撑在耳旁,仔细端详着因为昏迷趴睡着的子兰聂:“罗却族有很多问题,若不能妥善处置,十八外族必乱,而十八外族乱了,下面乱的便是大端。”
“大端乱了,反而对我们有利啊?”
“不对,裴大人,大端乱了,对我们没有利,而且你别忘了,静王虽有十八外族支持,可是大族之中,哲敢与安平却是佼佼,所以若是大端乱了,必然是给静王造势,裴大人不如先告诉我,上一世罗却族乱没乱。”
裴斐想了半天,还是点头说:“乱了。”
“子兰缇呢?”
“被乱军砍死的。”
“再无罗却族吗?”
“由静王扶植之人上了族长之位,克扣小族,最后小族大乱,罗却族也不管,任由小族横冲直撞,也无意再管。”
“所以,全乱了?”
“闹到最厉害的时候,静王派兵镇压,救了百姓,在十八外族内外都取得不少好名声,是以,静王兵变的时候,十八外族全部都支持静王,没人支持骁鸣鹤。”
“所以,最终还是静王兵变成功了。”
“所以苏大人,你要做的就是阻止静王。”
“我能阻止静王,又如何避免十八外族带来的全部变故?”苏耀钰无奈地说,“我倒有一计,或许从现在开始,就能避免将来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