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群儿的身形没有任何变化,但是脸上的皱纹却显而易见,只是群儿还不知道自己的变化,但是她通过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意识到什么,她顿时惊恐了起来,一把拉住青汐道:“汐姑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青汐本想像以前一样摸摸群儿的脑袋,可看她眼下的长相实在觉得不妥,又不能直接告诉她真相,只能说道:“群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别多想。”
群儿自然是不信的,她低头看见自己干瘦的手掌,不可置信地说:“我的手怎么变成这样?”
青汐不忍地说:“你别这样,你只是相貌有了些变化,可是在我眼中,是没什么区别的。”
群儿还想说话,可是她的胸肺中竟如被火烧了一般,她开始剧烈咳嗽,甚至无暇再和青汐说话。
青汐连忙拍着群儿的后背安慰道:“群儿,你别害怕,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别多想了。”
甄非一脸淡漠地看着青汐说:“你们比我还残忍,既然你们已经强迫她想起了所有,又怎么能让她说忘记就忘记呢?她的神识少了一块,可不代表她的记忆是完全消失的,如今大错已经铸成,所以说你们就是那么自私,总是想着要这个又要那个,却又不愿意承担任何的责任。”
甄非说话的时候,群儿的力气越来越少,她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渐渐缩在了一起,再没有一丝生气,而群儿身上的皮肤像融化了一样,慢慢的坍塌着,皱褶在一起,接着她的整个身躯都开始佝偻着折叠起来。与此同时,群儿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气息却越来越弱,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仔细看群儿的脸并没有变得非常苍老,可是她的神态就是一个濒死的模样。
甄非说:“你们也不用勉强,她的大限已到,便是现在死了,反而对她是有好处。不然她依然要在云城做一个傀儡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现在对她而言,不如说就是一个解脱了。”
这时的群儿迎来了人生中最后的时刻,她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干了一样,横倒在地上,原先灵动的眼睛再也睁不开,鼻间只有微微的气息证明她对人世间还有最后一丝留恋。
这个濒死的惨状让莫庭荷不由起了恻隐之心,她对甄非说:“难道你不能救她吗?”
“我为什么要救她?害死她的是你们,不是我。”甄非又继续说道:“况且虽说我的火镜有治愈重生的力量,也不是说所有人都能救,她的神识本是少了一块,却被你们催动导致神识错乱,已经救不了了”
群儿的呼吸越来越虚弱,终于停止了,她彻底死去了。青汐接受不了群儿死在自己面前,不舍地想哭,可是她眼眶干干的,一滴眼泪都滴不出来。青汐从没像今天一样恨过一个人,可如今她恨毒了甄非:“酸儒!如果不是你,群儿她也不会死。”
“呵呵,你是非不明我也不想与你多说,你也是灵气天成,到人世间走了一遭,竟学会些泼皮无赖的招式,泼起脏水来倒是一等一的。”甄非扭头不想理他。
“难道我说错了吗?群儿不是因你而死?无论你找什么借口,你都要对群儿的死负责!”
“我刚才也说了,她与常人不同,她少了一部分的神识,被你们催动记忆,导致神识与记忆错乱,必死无疑,你不怪你们自己催动了她的记忆,反而来埋怨我,这算什么道理?”
“道理?你是云城城主,云城一切都归你管,让群儿少了一部分神识,变成傀儡的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你吗?”
“你说错了,他们的神识不是我抽走的,我只是救了他们,如果不是我,他们恐怕也活不下去,我把云城残留下的百姓做成傀儡人,为我所用,那是因为我需要云城的这些人。”
莫庭荷又问:“那你到底要他们在云城做什么?”
甄非没回答,只是眼神不经意扫过那棵树冠如蘑菇一般的大树。
即便甄非这么细微的动作,也没逃过周子昂的眼睛,周子昂顺着甄非的眼神猜到了一些什么,于是他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作势要去刺那棵大树:“既然你这么看重这棵树,想必这棵树里边有着最关键的秘密,不如让我把这个秘密拆穿出来给众人看!”
周子昂的匕首还没有切中大树就被甄非的一团火焰扑倒在一旁,因为烈焰的灼烧,周子昂的右手一下子被烧红了,甚至都无法弯曲。
莫庭荷连忙过去,从香囊中找出一管烫伤药膏给周子昂抹了,见到周子昂受伤,青汐更是气得头脑发昏,抓起掉落在地上的黑剑就要杀了甄非。
甄非也没有躲,任由青汐向他刺剑,青汐一下刺中,长剑贯穿了甄非的胸膛,可是甄非的表情并无特别大的变化,而跟随在甄非身后的火焰,见到甄非受伤后,连忙过来将甄非缠绕起来,等那些火焰离开的时候,甄非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你们这样可杀不了我,不用做着无用功了。”
莫庭荷拦下青汐说道:“先生,你到底想要什么?现在连群儿都死了,可是我们除了知道云城里的百姓都是傀儡人以外,对你的秘密一无所知,先生,如果你还把我当做你的徒弟,不如把一切都与我说了吧,我相信先生你不会做真正的恶事的。即便是有什么苦衷,与学生说了,又有什么呢?”
甄非看着莫庭荷的脸,叹了口气:“我从平安府离开时候,你才十一岁,如今已经成了大姑娘,现在相信,终究是把你做地太聪明了……”
“做的?”这句话说得很轻,莫庭荷回头看看,周子昂与青汐正在说话,显然没有听见甄非在说这句话,莫庭荷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你竟然在松气?怎么,猜到什么了?”甄非说着,慢慢直起身子,与远处的周子昂对看一眼,朗声说道:“周大人,庭荷是我的学生,远道而来云城,与你也算旧识,难道我们不应设宴招待她么?”
周子昂冷眼看着甄非:“城主大人可真是视人命如草芥,群儿尸骨未寒,你竟想的是鼓乐升天之事?”周子昂恼恨地想着,真不知这甄非的心肠是什么做的,刚经历了一场人生生死,竟然可以全然不顾,即便他不将群儿的命放在心上,可若还要在云城设宴,莫不是疯了吗?云城缺水少粮,老百姓能活下去已是不易,还要在全城设宴,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所以周子昂自然是要恨的。
甄非却胸有成竹地说:“周大人,我建议你最好是听我的话,现在我们可是在云城这地界上,刚才你们没听我的,群儿已经死了,接下来如果你继续不听我的话,有可能会死更多的人。”
甄非的威胁对周子昂显然是有用的,所以周子昂虽然心中百般不服,也只能将拳头放在身后,松了又放放了又松,最后,周子昂只能妥协道:“行!”
……
当天深夜,全云城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云城的百姓没有一个人睡着,挨家挨户都在装灯结彩为第二日的宴席准备。
即便青汐也挨家挨户对那些百姓说:“你们不用准备,什么都不要弄!”那些云城百姓依然不听,反倒跟青汐说:“云城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都是我们愿意的,汐姑娘回去吧,明日里还有得忙呢。”
莫庭荷沉默地走在云城的大街小巷,云城百姓已经有不少都知道莫庭荷是城主与周子昂远道而来的贵客,自然是对她多番的照顾,不时还有人过来给莫庭荷送些吃的,说是吃的,其实都是些陈年的干粮,有些已经发黑,莫庭荷知道这些发黑的干粮并不是不好的东西,在云城,其实是顶好的东西,或许是那些云城百姓自己都不舍得吃的东西。
还有小孩给莫庭荷送来了沙棘果,这是唯一一种长在沙漠里的果实,莫庭荷摸摸那个孩子的头,发现这孩子脑袋上流了很多汗,想来是跑了很远的地方为自己摘的果子。
就这样,宴席的准备从深夜一直到白天,莫庭荷从驿站出来的时候,发现在云城的主街上已经摆放了很多的桌子,桌子上什么奇形怪状的盆子都有,里面也有不少吃食,只是这些吃食都是极尽简陋,但也看得出,云城的百姓已经尽力了。
甄非换了身衣服走出来,他这次穿的衣服上有很多符文,像是修道时候才会穿的衣服。
莫庭荷对甄非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劳师动众,这些百姓自从知道你要设宴以后,忙了整宿,你是城主,你自己不心疼自己的城民吗?”
“这算什么,又要不了他们的命。”甄非站到高台上,对下面忙碌的城民说道:“今日没有太阳,天色太暗,全城都将火把点上吧。”
百姓们纷纷从家里取出火把,走到甄非面前,甄非手指轻巧地指点下去,一个个火把都亮了起来,百姓们将火把悬挂在家门口,顿时整条主道都亮堂起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庭荷看到那些兴高采烈的百姓,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意味,特别是因为经历了昨日的事,现在莫庭荷已经无法将这些云城百姓当做普通人看待,所以无论这些百姓在她面前跳舞唱歌还是吹拉弹唱,莫庭荷都抿着唇,连坐都没有坐下来。
青汐走到莫庭荷身后,看着周边的火把说:“这个火把的光是血红的,看着真是瘆人。”
莫庭荷扭头看着插满整个主道上的火把,正如青汐所说一样,火把上的火苗是鲜红鲜红的,与平日里看到的火焰不同,也正是这种鲜红的火,让人联想到了杀戮般的血,莫庭荷从心里觉得不舒服,更不愿意落座了。
甄非似乎猜到莫庭荷在想什么,端着两杯酒来找莫庭荷:“庭荷,你口酒水,会舒服些。”
“这边这么会有酒?”莫庭荷低头看着杯子,里面果然是晶莹的酒液,莫庭荷真的很难想象,在云城这么缺水的地方,竟然还有闲水酿酒。
“我是云城的城主,什么好东西,我都要独一份。”甄非的回答解释了莫庭荷心中的疑问,却让莫庭荷更加不愿说话了。
恰在这时,莫庭荷身后的火把如燃爆了一般,闪耀出一道红色的光,瞬间让诡异的气氛多了不少恐怖,莫庭荷毕竟年幼,抖了一下,怕得更加不敢落座。
“庭荷,你过来坐到我们这边。”青汐过来拉住莫庭荷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位置边上,这边的气氛稍显好些,莫庭荷也没那么压抑,对着青汐露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时,有几个平日里与青汐相熟的百姓过来,垫脚探头地问青汐:“汐姑娘,怎么没看见群儿呢?平时这丫头不总是姑娘长姑娘短的吗?怎么今日那么热闹,她竟然不出来了呢。”
“哦,我有些急事安排她了,她不过来了。”青汐随口敷衍了一句。
“能有什么事,今日都不来了吗?”说话的百姓无不惋惜,又追着想问什么,可是青汐说什么都不愿再开口了,就怕不小心说错什么话,又无端害死了一条人命。
百姓们见青汐也不说话了,而周子昂和莫庭荷更是闷葫芦,也不强迫他们再说什么,纷纷端上各种各样的吃食,这里面的吃食大多以沙棘果与沙棘的枝叶为原料,看卖相并不好看,估计吃起来也不好吃,可是里面饱含着云城百姓的心,所以莫庭荷等人还是碍于面子,吃了一两口。
两个孩子蹲在莫庭荷桌旁,哼哼唧唧地喊饿,莫庭荷就将准备给自己的吃食给了那个孩子,两个孩子竟然不敢拿。
“无妨,我吃饱了。”莫庭荷拍拍肚子,“给你们吧,不然就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