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副阁说笑了，秦小姐可还在里面坐着呢。”
“哈哈，莫大人倒是颇有自觉啊……”明牧戛然而止，突然望着那扇小门出神。
“嗯？明大人你看到什么了？”
“莫大人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黄色衣衫的女子走了过去，我之前从未见过。”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嗯，许是我眼花了。”明牧回过身，看到来听风抱着两坛酒过来，抬了抬眉毛。
来听风的确是个很会吃的人，虽然两人桌上的炉子很小，但来听风切肉烤肉都极有本事，再加上他的葡萄酿，引得邻桌来了不少人，来听风倒是豪爽，与人交杯换盏，很快，宴席的一半人已经与来听风混熟了。
与来听风那边的热闹相比，明牧就显得遗世独立多了，他一个人静静喝酒，静静吃菜，有时候会与莫庭荷碰杯，但却一点都不参与到来听风那边。
来听风与众人喝多后，越玩越大，来听风还是不敢使唤明牧做什么，但还是敢支使莫庭荷的，他倒了满满一杯酒，要莫庭荷饮了。
莫庭荷自然是不愿意的，她不胜酒力，已经被迫喝了好几口，若再这么一杯喝下去，恐怕就要失态了。
可是来听风却不以为意地说：“莫大人，不要担心喝醉，若是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内阁便是。”
莫庭荷求助般地与明牧说：“明副阁，你看，这酒……”
“都是朋友，莫大人也不要驳了相互间的面子。”对明牧来说，莫庭荷会不会喝醉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在莫庭荷为难的时候，一只手将她手里的杯子拿了过去，原来是周子昂，周子昂与莫庭荷说：“莫大人，你到我们那边去坐吧。”
“哎，哎，莫庭可是我们内阁之人， 与你们太书院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太书院怎么还抢人呢！”来听风都醉眯了眼，还拽着莫庭荷不肯放。
“平公公还有裴大人有事要找莫庭。”周子昂胜券在握地说。
众人转头，果然看见平公公与裴斐正看着他们几个，这下没人敢扣着莫庭荷，就让她和周子昂一起出去了。
“来副阁，这位莫大人什么来头，居然与周子昂关系那么好？”同桌之人一时理不清关系。
来听风撇撇嘴：“也不算什么大的来头，似乎是周子昂的同乡吧。”
“哦哦，同乡啊，难怪周子昂会费心引荐，回头我得参上一本，周子昂这可是在拉帮结派，私结党派啊。”那人獐头鼠目，满脸不忿。
明牧听他们酒后的牛越吹越大，也更懒得与这群人为伍，干脆起身出去透气了。
莫庭荷与周子昂一起到了主桌坐下，席上的平公公与虞勉都是前段时间新结下的仇怨，莫庭荷更觉得如坐针毡，可再看这两人的表情，似乎一点都没把她放在心上。
“莫大人今日是代表内阁来的？”虞勉率先开口，“我父亲一直盛赞莫大人的才学，如今摘星比试上，似乎不太尽如人意。”
“摘星比试还是靠三人努力，个人表现再优，代表不了什么。”裴斐在一旁为莫庭荷说话，“我看过莫大人的表现，可圈可点，并没有不好。”
“裴都统也为了莫庭说话？”虞勉嘿嘿笑了出来，用食指挡住嘴唇，又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跟身旁的平公公说道：“平公公，你觉得呢。”
“太后早几年喜欢种盆栽，她平日里经常说，没用的枝丫就要剪掉，省的占我们东西，还要勾搭别人。”平公公哼了一声，“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对了，说是这次摘星是在一个什么镜里面的？”
“幻水镜。”裴斐解释道，“幻水镜是玄学的一种，这次摘星比试用的幻水镜是我多年的心血，总算完成了任务，这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这个幻水镜有什么用啊？”平公公显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幻水镜就是在一个空间里再造一个空间。”裴斐从一条鱼中夹出鱼泡，然后放在水中，与众人说道：“各位且看，现在鱼泡所在的空间，就是幻水镜。”
“这个看着是稀奇，不过这幻水镜里面有什么吗？”
“幻水镜里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由造镜人自己创造，所造东西精细与造镜人玄力有关。”
“这个有意思，那看来刚才摘星阁的幻水镜，如此精细，想来是因为裴都统玄力惊人啊。”
“那个幻水镜只是以我作为镜身，但我一直研习的是风镜，这个水镜是我一个至交好友做的。”裴斐谦虚地说道。
“那不如让你那位朋友出来，我想见见他。”虞勉心血来潮地说。
“我那位朋友不爱见人，各位大人见谅，如果有想问的，可以问我。”裴斐很快又将话题转了出去，对平公公说道：“公公，刚才是不是问我幻水镜有什么用？”
“嗯。”
“哲敢族用幻水镜来隐藏秘密。据我所知，哲敢族所有的军事政务机密，都在莫王爷造的幻水镜中，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而低端些的玄士即便知道幻水镜也未必能找到，玄术再高些的玄士或许能找到幻水镜，却往往无法突破戒制而失败。”
“这么说来，哲敢族的机密便是牢不可破吗？”
“也不是完全不能突破，只是对我们玄士的要求奇高，不过我们也可效仿哲敢族，让端朝的机密一样封存在幻水镜中。”
平公公拍着桌子说：“这么好的东西，封存什么呀？要我说，完全可以给太后用着，太后年纪大了，到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养老有什么不好，还不用离开上京城。”
“平公公这么想就错了，幻水镜内所有的东西都是牵连造镜人的心血，若是不通幻水镜的人在里面住着，对造镜人而言，未免是一个大的损伤。”裴斐连忙解释，“所以幻水镜中可以存物，却不适合住人。”
“幻水镜连着造镜人的心血？”虞勉的表情变得狠厉起来，“裴统领，我来问你，有没有那种特别小的幻水镜，可能只够一两个人呆着的？”
“有的，哲敢族的莫王爷，修习的便是这一门，他做的是土镜，土镜在主镜外可分设小镜，人在主镜中便可运筹帷幄。”
“一定要有主镜吗？”虞勉又问道。
裴斐看了看莫庭荷，没再说话。
虞勉眯起眼：“我之前倒是遇到一件奇事，便是我好端端站着，突然眼前一片混沌，然后就发现自己像是到了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四周都是透明的阻隔，我与我的人在里面砍戕半日，也不知怎么的，周边都热了起来，我们如在火炉中炙烤半日突然又回到了原地，之前我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裴都统这么说，似乎那就是一个小的幻水镜。”
平公公冷笑：“看来，虞大人是被哲敢族给欺负了呀。”
“幻水镜千变万化，不乏高人，虞大人遇到的情况，未必是没有的，也未必就是哲敢族的事。”
平公公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不知当时还有没有别人在场吗？”
虞勉定神看住莫庭荷，嘴角翘起，说道：“没人。”
“那果然憋屈，看来以后这路也不太平了，走着走着，就会像那馄饨一样，在炉子里炖一炖。”平公公假意喝了口茶。
“是啊，看来这玄学也是危险啊，对了，平公公，你似乎也收过几个钻研玄学的修士，怎么今日好像对这幻水镜丝毫不知的模样？”
“我的人哪有虞大人的人那么能干，都是几个吹毛求疵没半点真功夫的。对了，虞大人，被烤着的感觉，如何？”
“事情过去那么久，我可都忘记了。”
虞勉与平公公你来我往说了好几句，全听在莫庭荷的耳中，莫庭荷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口。
周子昂转头问她：“莫大人，看你气色不好，身体不舒服吗？”
“这就奇了，莫大人的身体怎么突然不好了呢？”虞勉眸间寒光四射，敬了杯酒过来：“不如喝口酒，补一补。”
“是啊，莫大人的身体可是极为重要的，太后也一直惦念着呢。”平公公也敬来一杯酒：“莫大人，这点面子不会不给我吧。”
如今虞勉与平公公同时敬酒，对于莫庭荷来说，先接谁再接谁可就是大学问，这也是将原来一直埋在底下的选择放到台面上来说，无论先接哪一个都会得罪另一个，也不能同时接，毕竟没这样的规矩。
周子昂看出莫庭荷的为难，也不知如何帮她，便使了个眼色给裴斐，裴斐则是突然站起来，说道：“哎呀，谢都统与苏掌印到了。”
苏耀钰陪着兵部的谢都统一起进来，大家都知道如今苏耀钰是朝堂上的红人，纷纷起身致意，谢都统与苏耀钰也拱手回礼，转瞬到了裴斐身边。
谢都统与苏耀钰的座位是预先留好的，两人落座后，谢都统举起酒杯：“哎呀呀，兵部事务实在太忙，迟到了，我自罚自罚。”
虞勉与平公公不好在此时再为难莫庭荷，便又将手上酒杯敬向谢都统，几人客客气气地喝了几杯酒水，落座后却又各自嫌弃。
谢都统看见莫庭荷，张口说道：“哎哟，我当是谁呢，莫庭啊，你近来在内阁可好？”
“谢谢都统，我一切都好。”
“你们的朴阁长倒一直在我面前提起你，办事利落，毕竟是从我手底下出去的人，不错，不错。”
有了谢都统做后台，剩余的几人也都没再说话，更没人再提刚才的事情了。
谢都统又指着一个空着的位置说道：“怎么还有人没来？我还以为我是最晚的呢。”
“联安阁的秦阁长也要来。”裴斐简短地回答后，又开始张罗着布菜，主桌后面有一个奇大无比的烤炉，里面烤全羊的味道慢慢飘散出来，不少人的眼睛都往这边在看。
“说起来，这个炉子还是苏掌印从罗却族带回来的呢。有意思得紧啊，外族还是有不少有意思的新鲜玩意，将来有机会，可要让苏掌印带我去外族游历游历啊。”
“裴都统说笑了。裴都统想要去什么地方，哪里还用我作陪，自己就去了。”
“年纪大了，年纪大了，塞外多风沙，还是得带上苏掌印，才放心啊。”
“裴都统自先帝时候便是都统，福泽皇恩，做什么事都有上天眷顾，所以也太自谦了。”平公公将手上的酒杯放在一旁，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平公公不喝点酒？”
“不了，老奴一会儿还要去伺候太后，一身酒气冲撞太后可怎么办。”
平公公虽是宦官，身份在那里，旁人不好多劝，于是其余人便相互敬着，吃了一旬，莫庭荷本就喝了不少酒，如今跟不敢多喝，借着人多也只喝上一小口，然后便低着头，佯装自己不存在。
也好在谢都统健谈，聊了不少朝堂上的事，反倒让虞勉与平公公不好再针对莫庭荷，莫庭荷悄悄给苏耀钰递眼神想要离席，苏耀钰却微微摇摇头。
莫庭荷也不知苏耀钰意思，只能在酒桌上耗着，又过了一会儿，秦常德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秦思淼。
秦思淼作为一个女人，手执银鞭，英姿飒爽，半点没有女儿家的娇弱。
莫庭荷心中还是很钦佩秦思淼的，只是再想到她与秦思淼被错点的鸳鸯谱，只觉得好笑。
“莫大人见到未婚妻子，倒是很开心啊。”平公公笑着说。
“圣旨未下，平公公这么说，岂不是坏了秦小姐的闺誉？”莫庭荷低着嗓音，不敢让秦思淼听到。
“莫大人心中也是清楚明白的，这圣旨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能下来，对了，秦家女儿可娇贵，莫大人准备好了吗？”
“这个……”莫庭荷知道平公公这句“准备”可绝对不是迎娶的准备，她之前为了脱身，答应薛太后拿回黑虎符，所以平公公提的应该是这件事。
裴斐迎了出去，对着秦常德拱手道：“秦阁长，之前听闻你身体不适，我还以为……”
“就算身体不适，我也是一样要来的。”秦常德带着秦思淼落座，紧紧盯住莫庭荷：“你就是莫庭？”
“下官正是。”
“听闻你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出身寒微。”
“的确如此，下官出身低微，所以……”
“出身低微倒没什么，秦家什么没有，对吧。”
“豪爽，秦阁长果然豪爽。”虞勉倒先乐了起来。
平公公又继续说道：“这门亲事，太后都很上心，莫大人，你可还记得？太后前几日对你的嘱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