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渐渐的消散,血色的光辉在逐步明朗,此时,饮下去的陈酿突然发挥了作用,趁着意识还在,便踉踉跄跄地回到了主帐,摔倒在床榻上,那孩子我也是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把她压住了,幸亏没有完全压住,只是用左臂压住了她的双腿,并无大碍。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苏清借着去周边巡视的由头,径直去了刑女堂,走前也没向我禀报,多少还是有些担忧,不过,让我更担忧的是,女孩不见了。
经过大费周章的搜寻之后,终于在昨晚饮酒的那处制高点上发现了她,我走过去,只是,这次并没有坐下来,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没有时间陪伴那个孩子,当务之急就是把她引回营帐里,不让她乱跑,以免中了一些恶人的圈套。
“怎么,小孩,还没看够吗?跟大哥哥回去,这里不安全。”
“大哥哥,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死亡,大哥哥,天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自己家族报个仇不好吗,为什么大哥哥非要管那么多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我不禁回想起自己经历的种种,真不敢想象,一个稚气还未消散的小女孩,竟然能问出这样深刻的问题,她该是受过何等伤残,才会变得如此成熟,甚至连我都无法想象......
今年的寒风格外迷人,就连雪花都在羡慕它的身姿,这白色的世界,是寒风一手打造的,壮阔,一出门,整个人都消失了,融进了它的世界。
虽然寒风很刺骨,但我还是走了出去,因为我爱它。
记得小时候,我被迫穿了一件又一件衣服,百姓们都说我像一团棉脂,就是一种只在塞外存在的棉料,在收集到棉团之后,百姓们会把那些细小的面团聚合起来,再用一层油脂覆盖,然后就是加工处理,最后,连带着那层油脂,做成纺织用的线,那种线用起来特别舒适,而且,不容易断,有弹性。
家父到以为这就是爱子心切,表面上,百姓们嘲讽我,实际上,他们是在夸家父,然后单纯的看我在雪地里笨拙的挪动,拿着满袋子的甜品四处乱逛,摇摇晃晃的回了家,而寒风依旧透过厚重的衣物,浸入了我的心,那是一种清凉,并没有吹到脸上的那么刺骨,冷冷的。
毕竟,我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这一看到还留有童真的小女孩,终究是回忆起了自己那时候的往事。
那年雪很大,庭院里那些树枝都被淹没了,我在园中,就望着一棵树,看着那独有的芬芳四处飘逸,这棵树从小到大,饱食了无数甘露,从幼苗,到壮年,经历了无数春秋。
在严冬下,我看到了树的孤独,没有绿叶的陪伴,没有雨露的交谈,也没有蝉的歌唱,它失去了一切,我本以为它已经毫无价值,但在寒风的驱使下,我感觉到一股力量正左右着我,我当时不明白,明明已经不再拥有年华,芳丽,为什么还要坚持?
天地间的万物都会失去,但在它们消失之前,一股力量总会改变它们的命运,重获新生,那棵树已经这副模样,却依然在与寒风抗衡,我始终寻不到答案,在那几年后,我变了,变得不再矮小,一直认为自己长大了,困难也就少了,可是,我错了。
成长让我距离是非对错更进了一步,该是自己作出判断的年纪,就不会错过天道的洗礼。
又起寒风的时候,我在学习骑射,由于一些动作特别难掌控,所以,就止步不前,而生活,也是一团糟,我没有除了玉娇以外的朋友,家父不让我出去,在自己周围,自然没有一个能与我共同嬉闹的玩伴。
每天都是自己练习完骑射,就去寻觅玉娇,然后就是整日的交谈,一直到深夜,我们暂作别离,一个人回到屋内,灭掉烛光,躺在床榻上,自己思考问题,甚至自己对自己说话,这些都有过,恰在这个时候,寒风乍起,我慌忙褪下自己的战袍,给还在凝望的女孩披了上去。
她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一样的疑惑,在她的眼中,我看到了这之前我一直没有找到的一种东西,或许,那是一种意志,又或许,那是一种信仰,在看到的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寒冷,每一株枯掉的草都挺住了寒风的侵袭,没有一丝退缩。
慢慢的,和寒风接触的时间多了,你会发现,自己越发喜欢它,尤其是它朝我涌来的那一刻,那个时候,心中的火会烧得更加旺盛,虽然,之前没有感觉到,但是,当我每次陷入绝望的时候,自己总会听到它的呼唤,就像凭空出现的一种力量,伴随我一直前行。
它的存在,使我坚强,与众不同,是寒风让我从失败的谷底转入正常的轨道,就比如和家父的种种对弈,我一开始是一败涂地,但是,有了寒风的加持,我才知道自己如何在强力压迫之下生存下去,是寒风除去了自己不敢面对的懦弱,是它,在我伤心的时候轻轻吹去泪痕,温暖着我。
沉浸在回忆当中的自己被那个小女孩的拥抱唤醒了,缓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她早就抱在了自己的腰间,而且还是悄悄地走到自己面前,抱上去的,我注视着她那双洁白的瞳孔,不禁觉得她到有了几分可爱。
在寒风下,伴着飞舞的风尘,望着遥远的天际,我们两人的心在沸腾……
其实,每一次信念轮转的过程,便是一次重生,所谓信念,非于执念,面对世态万千的同时,坚决保持原有本性,按照自己的行事理念去完成自己的人生计划,简单了说,中原地域所拥有的高尚品德可以说是人们对自己的束缚,面对未知,百姓们早就形成思维定势,这是执念而非信念,更区别于信仰。
因为我深知这一点,才会在家父的威逼下懂得自我保护,世上不乏有追寻信念的百姓,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在找寻信念的同时被执念束缚,天道所持有的万源之本——是非论,也就是说非黑即白,没有绝对的同性,更没有永恒的共存,所以,有了第一场战役,就会触发第二场战役,直到把自己弄得国破家亡。
他们宁愿相信自己所要寻找的信念找不到,也不肯抹去信念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