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尽潭的那群人走后,媋和嬑飞身下来,替韩济他们三人解开了绑住他们的绳子。
简容还来不及向那两位道谢,就见韩济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连忙上去扶住韩济,“韩大哥,你怎么样?”
韩济勉强笑了一下,“没事,只是胸口被踢了几脚,现在有些发闷,回去让鲍大夫开些药就好了。”说完又转向媋和嬑,“刚才多谢二位姑娘出手搭救。”
媋说:“无须客气,你们都负了伤,还是及早找个大夫吧。”
简容问:“你们怎么正巧会在这里出现?”
嬑说:“你还问呢,在街上就看见你们了,只是当时你们好像在追哪个人,我在一边喊了你们几声你们居然也没有听到,我很好奇你们到底在追谁,所以在后面悄悄地跟了上来,后来,你们进了这条巷子居然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们变厉害了呢,于是当时就离开了。不过片刻后,我突然意识到你们不是不见了,而应该是进了这条巷子的某间屋子,所以我又一间间地找了过去,直到在这儿才发现了你们。”
简容本来想说一句你反应可真够快的,但一想到毕竟是别人救了自己,所以就只说了一句:“多谢。”
嬑说:“这是第二回了。”
简容直到她说的“第二回”是什么意思,所以苦笑一声,“姑娘人美心善,将来必有福报,小的在此恭祝姑娘万事遂心、福寿无疆。”
嬑丢掉手上的绳子,说:“伤成这样就少说话,你们住在哪儿?”
韩济说了下自家住宅的位置,但是简容说:“不尽潭的人正在找韩大哥你呢,难保他们不会守在韩家附近,所以现在回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想到有家不能回,韩济又是一阵愁闷。
现在他们三人负伤,总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简容正在想去哪里合适时,一边的媋就说道:“不如就先到我们住的地方去,正好嬑稍通医理,也可以帮你们看看。”
媋和嬑住在远离街市的竹海旁,一个潦草搭成的竹屋,估计连避雨都成问题。
“你们,就住这儿?”简容问。
嬑点点头:“对,就住这儿。”
看她们的样子也不像是没钱的主儿啊,于是简容纳闷了,“莫非,你们是舍不得花钱住客栈?”
嬑白了他一眼,“谁舍不得花钱了?你难道不曾读过宣子的文章?临竹而居,晴则听风簌簌,雨则闻声潇潇,日则清阶弄影,夜则白衣素光。这里虽然简陋了些,但跟那些个客栈比起来,不知强了多少呢,白白让你们住,你居然还敢嫌弃?”
简容忙说:“不敢,不敢。”
媋在一边笑了,“她总是这样口舌上一点儿也不肯饶人,其实连她自己也抱怨这里简陋呢,现在却又生出这样的说辞。”
简容听了于是就往嬑那边看了一眼,嬑却哼了一声将头扭了过去。
金陀愣头愣脑地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媋带着他们走进了这间竹屋,说:“这里简陋,只有几张竹席,你们就将此处当成是一个歇脚之地便可,你们先在此休息一下,我和嬑去取些清水过来。”
将他们三人安顿好,媋和嬑便出去了。
在两位少女走后,韩济坐在席子上发呆,而金陀则在看着少女消失的方向发呆。简容无聊,就在室内四顾,发现这儿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陋室,除了竹席和两个陶罐外,一无所有。
简容见韩济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于是安慰道:“事情总有转机,不尽潭的人如今这样猖狂,官府的人迟早会整治他们。而且青元城不是有将军坐镇吗?料想他们做事也不敢太过张扬,之前他们也是不敢在闹市对我们动手,故而才将我们引入偏僻小巷的,可见他们还是有忌惮,所以韩大哥你也不用太过忧心。”
韩济叹息道:“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这对于我们来说,总是不利的。何况他们人多势众,而我偏偏又是个无用之人,竟连自保都不能了。”
简容在一旁说:“他们在暗处,也只是因为他们做的事太过阴鄙,不能见光罢了,只要我们时刻防着他们,不能他们钻了空子,他们也不敢贸然在明处对我们下手。他们不尽潭人虽多,但能多过驻守在青元城的那些官兵吗?而且韩大哥也未免太妄自菲薄了,韩大哥的学识之深厚,数术之精通,都是难得一见的,这点他们潭山所有人加起来也是比不了了。”
韩济摇头,“精于筹策之术又怎样呢?还不是在他们刀下瑟瑟发抖,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简容敛下眉毛,正要说话,嬑的声音突然就从外面传了过来,“喂,你们先出来清洗一下伤口吧,我顺便看看你们的伤势。”
三人清洗完伤口,嬑就在一旁道:“你们身上的这些伤,敷上些玉机散,然后再慢慢调养几日,也就好了,就是这位韩大哥,恐伤及内里,我还需帮他看看。”
她说完,就开始给韩济切脉。
媋将玉机散递给了简容和韩济,对他们说:“这药的药性比一般的玉机散要烈,所以刚敷上时会有些疼痛,你们暂且忍一忍,不过它的药效也比一般的玉机散要好,只需三刻,就能使血脉通畅,不再凝滞。”
简容和金陀对她道了谢,就开始上药,果然如媋所言,这药甫一上身,便如万千银针戳刺一般,把他们两个逼出了一头的冷汗,但忍过这一时,就能明显感觉自己的内息通畅了许多,呼吸之间也没有任何阻塞了,这时他们方知少女所言不虚。
嬑给韩济切完脉,说:“他内肺受损,其气来毛而微,所以呼吸之间便会感觉胸口疼痛发闷,甚至会有咳血之症。”
简容忙问:“那这该怎么治?”
嬑说:“还能怎么治,不过是给他服些理气固本的药,然后让他好生调养一年半载罢了,所谓三分治七分养,你们总该听说过吧。”
媋说:“只是我们现在并没有没有现成的药物可供他用的,只能去山上采或者去市上买了。”
嬑笑笑说:“何必那么麻烦,我们虽然没有现成的,可是有人有现成的,而且他们那里的药不知比市上的那些庸药强上多少倍?”她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调向那片竹海。
媋说:“老是去打扰他们也不太好吧?”
嬑说:“此番是为救人而去,有什么不好的?况且你之前不是说过,星主是世外谪仙一般的人物,所以,有哪位谪仙会和我们凡人一般计较呢?”
媋说不过她,只好随她去了。
简容三人这才知道原来这竹海里还住了人,嬑走之前对他们三人说:“你们不要乱入这竹海,免得再次受伤。
简容好奇问道:“这竹海里难道还有什么伤人的怪物不成?”
嬑说:“怪物倒没有,只有一只喜欢捉弄人的小猫,它不喜生人,又不知道轻重,就怕到时候误伤了你们。”
媋笑着说:“它如果知道你这样说它,肯定不会再待会你了。”
嬑说:“怕什么,它再神通总不至于隔这么远就能听到我们说了些什么吧,而且万一真惹恼了它,给它送只香炉就完了。”
简容听得更加好奇了,“什么小猫,这么厉害?”
媋对他温柔一笑,说:“你不要听她乱讲,你们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好了,我们去去就回。”
两位一边说着一边就往竹海里去了。
韩济刚给自己敷完玉机散,感觉身上如针扎一般难熬,禁不住说:“这药的药性未免也太烈了些,她们两个姑娘怎么会带这样的药?”
简容说:“她们可不是普通的姑娘,韩大哥你今天也看见了,她们一出手就能截下那个不尽潭堂主的手腕,一般的姑娘哪能做得到?”
韩济问:“你知不知道她们到底是哪里人,怎么这般厉害?”
韩济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不过不管怎样,还算是要多谢她们的救命之恩,今天要不是她们赶到那里,只怕我们此刻已经命丧黄泉了。”
金陀自己捡了根竹竿在那里甩来甩去,说:“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池塘或者小溪?”
简容说:“大概有吧,不然她们去哪儿给我们取来的清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媋和嬑就从竹海里出来了。
嬑将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韩济,说:“这药每日早起时服用一粒,入睡前服用一粒,如此服用半个月,保管治好你的伤。若是你每日再辅以打坐运气,那你的伤估计会好得更快一些。”
韩济道了谢就接过那个小小的瓷瓶。
很快太阳就要下山了,只有几片彤云追随着欲坠的夕阳在西边的山峦上挂着,仿佛对这世间还有诸多不舍。
媋静坐在竹屋东面的台阶上,美玉一样的面颊在夕辉的映射下越发的动人心弦。简容拍了正在盯着她看的金陀一下,轻声说:“你这样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人家姑娘会不好意思的。”
金陀有点痴傻地问:“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那么好看的人,就想多看她一会儿怎么办?”
简容说:“你把她的样子记在心里,这样你想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下,也不会唐突了人家姑娘。”
金陀于是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入夜了,媋还坐在东面的台阶上,嬑看到了,就走了过去,在她的旁边坐下,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在台阶上并肩坐着,好像她们之间不需要说话,就能了解对方的心意并宽慰对方一样。
简容其实不想打扰她们,但是现在的状况又不得不打扰她们。
他走近那两位少女时故意放重了脚步,她们果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简容咳了两声,“厄,现在已经入夜了。”
嬑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是没有说话。
简容继续说道:“你们看,连月亮都出来了。”
嬑终于忍不住说:“有什么话别吞吞吐吐的,赶紧说。”
简容于是说道:“都这么晚了,两位姑娘都不加餐饭的吗?还是说二位姑娘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根本不需要人间的食物?”
嬑讶道:“你们现在是饿了吗?”
简容无奈地说:“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凡间的人都是要吃饭的,没有饭吃会饿死的。”
媋笑了笑,说“是我们疏忽了,我和嬑虽然还没有完全习成辟谷之术,但是现在已经可以半辟谷了,所以一两个月不食食物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没有考虑到你们,未曾习过辟谷,当然需要食物。”
简容说:“原来世上还真有人会辟谷之术,可不可以也教教我怎么辟谷?那样的话不吃东西也不会死,活下去轻松多了。”
嬑在一边凉凉说:“你当真以为辟谷是那么容易习得的?不仅需要先天条件,更需要后天的修炼。我和媋在未出生时就每日吸食由神树花蕊提炼出的九灵香,一出生后就被抱到了神树前面的焕灵台,由姑姑每日为我们梳理经络,待至两岁稍能行走之时,更是每日就要在神树下至少修炼九个时辰。我们在神树下修炼了十多年,尚且只能半辟谷而已,若你现在修炼,既无先天之利,又无后天之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习成辟谷之术呢?”
简容听了忙忙摆手说:“当我刚才纯属瞎说。”
媋说:“现在这么晚,城中的大部分店铺想是都关了,可到哪里去寻食物呢?”
嬑说:“你们要不暂且忍耐一晚上,明天再去买吃食?”
简容苦着脸叹了口气,然后问:“你们白天是从哪里取来的水呢?”
嬑指了指东南方向,“那边不远就有一个池塘。”
简容听完她的话,对她说:“多谢。”然后就走进屋子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了,不仅他出来了,连韩济和金陀也跟着出来了,他们三个像是要离开这里的样子。
嬑看见了,便朝他们问道:“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简容回头朝她一笑,“钓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