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
听到这话,唐婉的眼睛又模糊了。好半天她才说:“不然我应该在哪儿呢?在家?我还有家吗?”
“我都听说了,”许晨阳叹息一声,“她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这个“她们”自然指的是陈雅兰母女。
唐婉哭着使劲摇了摇头,她不想提起这事,以前她爸爸还在的时候,陈雅兰还得忌惮她三分,如今各种排挤,讽刺,就差让她滚了。
唐彦闻去世得很突然,因此连遗嘱都没有,不过倒是有一份股权转让书,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把他的股份转让给陈雅兰,至于他的财产,按照法律规定分配,唐婉得到了一千万现金,外加一套价值两千万的房子。
其实对于唐婉来说,她宁可一分钱都不要,只要她的爸爸能回来。
“婉儿,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
“你能理解?”唐婉忽然笑了两声,连笑都那么让人心疼,“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们能理解什么?无非就是左一个节哀,右一个顺变,假得不能再假。”
许晨阳看着她,低声说:“你累了。”
“是啊,我好累,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唐婉流下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她的手背上,手里握着的杯子已经没了温度。
“婉儿,”许晨阳握住她冰凉的手---其实他的手还要冰凉,“我说我能理解你,是因为我也经历过。”
唐婉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我爸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得了很严重的血管瘤。”
“我想起来了,许商霖先生好像就是因为什么病去世的。”
许晨阳苦笑着摇头,他本来以为这个秘密会被他藏在心里一辈子。
“不是的,不是的……我爸那时侯虽然已经病入膏肓,但是靠着药物和化疗还是可以勉强度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是我爸再也受不了病痛的折磨,他就求我……求我拔掉他的输氧管。”
许晨阳说着说着脸色变得煞白。
“然后呢?你不会真的……”唐婉小声问。
许晨阳点了点头,“我拔了,亲眼看着爸他---”
剩下的话,许晨阳已经说不出口,这是他埋在心里的一段过往,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真相,折磨了许晨阳整整十年。
“从那以后,我决心要当医生,不惜在大二的时候文转理,不惜到英国进修九年。”
这便是许晨阳的全部过往。
气氛很沉重。
“晨阳……”唐婉唤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许晨阳有着这样的经历。
“婉儿,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命运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就算是到了尽头,能救你的也只有你自己而已,摆在你面前的只有颓废和前进两条路。”
许晨阳的话像烙印一样留在了唐婉的心里,他说的没错,只有自己才能挽救自己。
因为太晚了,外面还下着大雨,许晨阳就让唐婉在自己家住下,明天早上再送她回去,唐婉没有拒绝。
“快睡吧。”许晨阳给唐婉盖好被子,说道。
“那你呢?”
“知道你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去隔壁睡,有事叫我。”
许晨阳正要走,唐婉拉住了他的手,“我不想一个人,会做噩梦的,你陪我。”
许晨阳:“好。”
两个人都平躺在床上,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仿佛回到了那几天的同居生活。
“你这几天去了哪里?”唐婉问道。
“法国,去给我妈过生日。”
“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是,还有我哥哥嫂子和两个侄子。”
“哦。以前你从没跟我说起过你的家世。”
“我不太喜欢谈自己的家世,不喜欢,也不能。”
“因为说出来别人就会对你敬而远之?”
“差不多吧。”
“你还对别人说过这些吗?”
“说过什么?”
“今晚你对我说的一切。”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
“那虞可欣呢?”
“婉儿,我发誓,我跟虞可欣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那天是她主动来找的我。”
“但是她亲了你。”
许晨阳一时语塞。
雨势还在加大,漆黑的夜幕中扯过一道银色的闪电。
“晨阳。”
“嗯?”
唐婉偏过头看着他,语气坚定地说:“我们做吧。”
雷声突然袭来,震耳欲聋。
许晨阳仿佛没有听清一样,愣愣地看着她。
唐婉向他靠过去,钻进他的怀抱里,“以前我就想和你做了,但是我说不出口,怕你觉得我不知羞耻,现在我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你觉得我不要脸也好,不知羞耻也罢,我就是想和你做,把一切都交给你。”
唐婉今晚太反常,反常得不像是她自己,她说了那么多话,哪一句都不像是她清醒的时候说的,哪一句都让许晨阳愕然。
不过,醉还是醒,对还是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摆在许晨阳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
那是唐婉给他的选择。
空气中酝酿着暧昧的气息。
许晨阳将唐婉压在了身下,无比虔诚,无比认真,无比细致地吻了她的眼睛和唇瓣。
空中又是一道闪电。雨从未停歇。
三个月后。
咖啡馆里坐着一男一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唐雪说。
聂思远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别装蒜了,唐董是怎么去世的,股权转让书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唐雪,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那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唐雪感到一阵寒意,她接着说:“我还以为你找我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呢,聂思远,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我知道你对我没什么好感,但是你不能怀疑我跟我爸的死有关,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聂思远冷笑一声:“收起你那拙劣的演技吧,对我没用,你不承认也没关系,纸包不住火,早晚有一天你和你妈会付出代价。”
“说到底,我唐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无非就是为了唐婉。聂思远,我真为你感到不值,你帮了她这么多,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她的心里还是容不下你,你又何苦呢?”
“唐雪,你不会懂的,就算她心里没有我,我也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因为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儿,”聂思远说完就站起了身,“而你,跟她差的不是一点点。”
聂思远走了,唐雪却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