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李府的舒桃重重吐出一口气,她在李大虎的带领下在李府进出一次,却没见到几个人影,因此总觉得李府内少了许多人烟气,甚至远不如乡下舒家庄中的自家热闹。
待上了马车,舒桃好奇问道:“李大哥,请问为何李府上下未曾见到几个人呢?”
自身就是李家人的李大虎驾车行出将近百步,这才回道:“舒桃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主人年少时与夫人结下娃娃亲,只是后来家中突遭变故,父母尽亡,只剩年少的老爷一人,但是夫人家丝毫不在乎,不仅没有毁去婚约,更是将老爷接到家中尽心抚养,一直到他入仕,而且入仕后便几乎断绝了和老爷的来往,为的便是不希望老爷碍不过家人情面,以权谋私。因此。老爷十分敬重夫人家的老太爷,也对夫人一直相敬如宾。”
听到这里,舒桃蓦然一怔,她的前身和那傻婿的如胶似漆恍然如在眼前,相敬如宾?
怕不是相敬如冰吧,夫妻间的亲昵随和才是正理,越是敬重,才越是疏远。
李大虎自然不知道舒桃心中所想,自顾自说道:“只是可惜,夫人染了心疾,婚后未有几年便溘然长逝,只留下玉儿小姐一个子嗣。而老爷也分外痴情,再未娶妻纳妾,也因此对玉儿小姐这膝下独女格外宠溺,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舒桃问道:“心疾?是夫人在婚后才沾染的吗?”
李大虎没料到舒桃会对这一点感兴趣,回忆了一下,这才肯定地道:“确实是,当时我入府不久,也正是那时,埋头苦干的时候才被在府内无聊闲逛的老爷撞见,赏了我一个管事,不过未有多久,夫人就去世了。”
舒桃了然点头,婚后不久,两人不黏得如胶似漆,反而李寅鹤有时间无聊闲逛,却没时间去陪爱妻说话,这种情形下,老夫人不得心疾才怪。
抱着小人之心,舒桃更是揣测李寅鹤之后再未娶妻纳妾,一方面是照顾老丈人家的情绪,另一方面则是为自己的名声作铺垫,毕竟他若真是痴情清白到极点,又怎会府上取出三十两金都不带眨眼的,舒桃甚至认为李寅鹤很可能会在不久之后,趁着自己还未成花甲耄耋的老朽,赶紧纳一房美娇娘。
不过这也只是闲暇时的无聊猜想,无凭无据,说出去也定然不会有人信,所以舒桃并未将这得罪人的话说出口,而是从腰间的荷包里另取出一个小香囊模样的药包,药包上还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香气,对李大虎道:“李大哥,这是为你准备的解药,用法我方才在李小姐房内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你回去照做就行。”
李大虎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舒桃姑娘,我前日回来时忘记有没有和我儿子近距离接触了,担心他也染上,你这药包够两人的分量吗?”
舒桃一笑:“当心吧,老实说这面毒疮能染上李家小姐和那小丫鬟就已属不易了,它是由花粉构成,最易随风四散消没,相信不会染上的。不过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的话,那就让他也用药水清洗一下就好了,索性这些药粉的剂量足够使用四次了。”
舒桃说着打趣道:“说起来李大哥你这是占尽便宜了,要知道方才给予李小姐的那份药包,便价值三十金,算算这一小包,大抵也有十两金的价值了。”
李大虎哈哈笑道:“那你可吃大亏了,实在不行你看看李某人这一身膘子肉,值不值这个价?”
舒桃故作厌恶地摆摆手:“算了算了,要是卖掉你的话,说不得我还得倒贴一些银钱。”
几人说笑着,已然来到城门前,舒桃撩帘一望,对李大虎说道:“李大哥,你就将我们送到这里吧,我和夭娘打算在这州城里转一转,好容易出一趟远门,不玩个尽兴,就这样草草回去,实在有些不甘心啊。”
李大虎笑道:“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只不过在下奉了小姐的命令,要将你们送回舒家庄去,而且小姐说得清楚,叫在下注意些安全,防止有歹人害了你们。所以你们若是非要在这城门处停下的话,李某人只好跟着一起停下,然后把马车存放在城门处,而后随你们一起在这城内逛一逛了,毕竟万一在城内你们也遇到坏人咋办?”
舒桃被他这一番说辞震惊住了,没想到看似粗肢呆脑的李大虎竟然还有这般机灵话,只好哭笑不得地点头答应下来,站在一旁等着李大虎将马车在熟识的守城卒那里存放好。
在州城的衢道上转着,李大虎一路都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脚下或者将要去的地方的风物,宛若向导一般,待他们走到一处医馆前停下。
李大虎嘿嘿一笑,指着牌坊上“司氏医馆”黑底漆金四个大字道:“还记得刚才小姐房内的那个老者吗,他就是立起这座司氏医馆的郎中,为人谦和有礼,医德出众,医术在这一州之内可谓是无人企及……咳咳,错了,舒桃姑娘自然是比司郎中更为厉害,毕竟连司郎中都制不出面毒疮的解药,而舒桃姑娘连毒药和解药都一齐制作出来了。”
舒桃听着他的奉承不以为意,倒是对医者这个行当多了几分理解,难怪当初在皇宫内几位妃子都对御医礼敬有加,越是位高权重者,越是对健康以及生命重视,而身为医术了得的医者,则难以避免地和权贵打起了交道。
之前她是被医者医治的权贵病患,而现在则成了治病救人为己任的医者,方才见司济康与李玉儿交谈不卑不亢,既显不出对权贵人家的阿谀奉承,又看不出作为操纵别人生死于手掌的医者的傲慢,他的方法,着实为她以后藉医者的身份返回大内借鉴不少。
三人边说边走边买,不知不觉竟然数个时辰过去了,时间已经到了正午,舒桃抱着夭娘,拉着李大虎走入一座食肆,在一处雅座前坐下,道:“李大哥,本姑娘方才小挣了一笔,所以这顿饭就由本姑娘请啦!”
李大虎也不矫情:“哈哈,那李某人可要好好地吃一次大户啊,小二,有什么拿手好菜都上一份,吃不下也要上!”
在乡下过惯了小日子的舒桃自然大惊失色,然而在她惊异神色还未展开的时候,便见李大虎笑着对店小二招手道:“小二哥,方才只是玩笑,麻烦上一份豌豆炒竹笋、蒸花鸭,再上一份白玉豆腐汤,三份米饭。”
店小二走过来,隔着面巾看不见李大虎的容貌,倒是听着像是熟客的样子,自来熟道:“客官是常来吗,自家店的这几道拿手菜都被客官一下点中了啊,得嘞,您稍等。”
如果店小二知晓这位爷是李府的恶管事李大虎的话,怕是就不敢自认那句“小二哥”了。
等舒桃三人吃完,已经下午时分,逛了几乎一整个上午的夭娘在一顿饭食招待后,也已经有些疲乏,露出几分昏昏欲睡的样子。
李大虎见状,便问询舒桃是否打算返程回去,舒桃便抱起困意说来就来且是席卷而来的夭娘,随李大虎朝存放马车的城门走去,踏上马车,就此离开涿州第一大城鹿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