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
满园奇异幽香,引来一人身影。却见遍地血迹陈尸,使得来人一瞬惊诧。
此人紫眸乌发,俊朗不羁,一袭青衫,腰悬墨玉,气度不凡。他惊诧之后,浑似不觉血腥之味,缓步行过。他身后有一童子,紧随他脚步,也未觉模样,双眼恍若无神。
“十年不意,百年不稀,千年不得。”
来到掩墨之花前,他驻足,突然一笑,既温而雅,又柔而朗,“哈,原来幽香是你所发。”
再见花下之人已无命息,唇角笑意未敛,却是笑叹:“最后得不到,舍命守护又是为何?人类啊……”
轻叹方落,他身后童子似乎有所感应,眼神骤亮,提醒道:“主人。”
那主人道:“慢等,找寻这么久,先让吾取下珍宝。”
那童子伸手拉了一下主人的衣角。
主人安抚道:“别催促。吾知道有人来到。”
药童很是固执,喊道:“主人。”
那主人采下奇花,小心收好,“好了好了,走吧。”
青衣渐远,身后药童紧随,药王谷血腥依旧,来人飘然远去,空留下一声叹息。
“笑世人痴妄,叹人道无情啊。”
两人离去后不久,药王谷又响起匆忙急促的脚步声,是掩不住的忧急慌乱。
君莲子满心的担忧,在一路而来所见的刺目景象中,越加浓烈。
一路不见华苁蓉身影,君莲子心中不免生起一丝希望,奔至内谷,却只见地上已碎裂的茶杯,不见其人,只好再往他寻。
也不在这,那便只能是药园……
一到药园,血腥味便已扑面而来,君莲子心中顿生不妙,他喊道:“好友!好友!啊……”
一声惊呼,入目是药王谷主浴血的躯体,君莲子内心一阵疼痛,脚步蹒跚,上前抱起好友,声音颤抖:“……好、友啊……你死得苦状万分啊……”
入怀的冰冷,入眼的血红,入心的仇恨,紧握的双手,落地的血泪,是医者生来至痛的愤怒!
“为什么?可恨的魔族!可憎的杀戮!为什么啊!”
一声痛喊,难唤回已逝的生命,一身医术,难挽回已远的魂魄,一世仁心,难解得杀戮的魔性。君莲子向天怒问,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要这样惩罚自己。然而天高云渺,自顾从容,只有满腔怒火,满心悲痛,一如四周血腥那样鲜明。
立坟药园之中,看着碑铭上熟悉的名姓,君莲子只觉得一股愤怒在心头萦绕不散,“好友,你生平最爱药园,我便将你葬于此处,愿你……安息。”
只是医者向来温静,纵然心中生仇,沉默的祭奠过后,也将愤怒全部按耐下来,勉强自己冷静思考。
“从掩墨之花被取走,到吾来到,绝不会超过一刻间。是谁取走?和杀死好友的,是同一人吗?如果是,杀人夺物,实为可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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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人员来往,水果摊茶水摊都在招徕客人,显得很是热闹。野店的桌边,三两过客正在此吃饭歇脚。店老板给客人上了菜,擦擦汗一抬头,便看到一个黑衣少年远远地走来。
荒城剑眸摸出腰间的酒壶晃了晃,无半点响声,原来是早已空荡荡,他叹一口气:“揽潮揽潮,你实负揽潮之名啊。在这关键的时刻一点都不够力。”
他走到野店掌柜前,出手便放了银两在桌上,道:“老板,来帮我的酒壶满上。用你家最好的酒。”
给的银子足够,店老板连连点头:“好,好,马上。”
魔祸已起,乡野市集上人们也有所听闻,议论纷纷。少年一边等待,一边听着人们的议论
“听说了没?”
“听说了。”
“一夜之间全部灭门,真惨。”
“其实我以前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说听到鹰唳之后,就会有灭门惨案发生。”
“啊?是这样吗?”
“是啊,这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故事了。我以前也不信,但是现在都这样传,看来是真的。”
“那么久远,不会是说出来唬人的吧?”
“我吓你有什么好处。而且我们中原哪里会有老鹰?”
荒城摸摸下巴,“灭门惨案?鹰唳?嗯~有趣。”他想了想,忍不住心里好奇,靠近一个路人道:“喂,这位兄台,将你们说的事仔细给我讲一遍如何?”
“嗯,事情就是这样这样…………”
荒城听完咂了咂舌,“现在的魔物都这么猖狂了嘛?那些什么三教天塔总会的都没人理?”
那路人想着传闻的凶残和可怖,心中无奈又惊惧,叹气道:“唉,年轻人,你是不知,此魔魔威赫赫,所过之处无一存活,而且日走千里,漫无目的,实在是难以掌握他之行踪啊。”
少年听了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嗯~看来是一个大麻烦。啧啧,不过这又不关我事,理会那么多做什么。”
正说着,店老板满头大汗拿着他酒壶过来了,“客官,你的酒好了。”
荒城接过酒壶,“多谢,走了。”
“客官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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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篁亭上,无心之算,竟出意外的结果。术师一时惊诧,引动众人忧心。
但见术师只变了神色,却半晌不说一字,东凰不禁怀疑,“哈!?该不会是闰土痕你又在假吧?”说着便动手想去摸桌上钱币。
孔华翎按住她手,道:“阿凰别闹,看术师神态,不似做假。”
病兰亭仔细看了一番卦象,而后环视一圈,却是沉吟不语。
玻璃缸抬手扶了一下头顶的鱼缸,左右看看,一脸茫然。
术师拨弄了一下桌上铜币,眼神亦在众人身上流转一圈,须臾一笑,“哈哈,一个个神情严肃做什么?术师我十算九不准,名号也不是第一次听,我稍微扮一下,竟然还都信,真真是教我受宠若惊呀。”
此话一出,亭中突然安静下来,几息过后……
萱苏无言地摇了摇头。
纵一弦也不知该说什么:“你……”
东凰反应最大,一拍桌站起身来,厉色道:“好啊!你这个闰土痕,竟然敢演戏来哄骗我们。呀,看掌!”
术师也从座上站起,侧身躲过东凰一掌,往亭外逃去。
东凰冷道:“你还敢躲?别跑!”
术师道:“怎能轻易给你打到!啊!弦儿快来救我啊!”
萱苏看着术师因险险被东凰打到而大声疾呼,不禁失笑:“啧啧,真是形象都不要了。”
孔华翎道:“一弦不去阻止一下吗?”他虽如此问,自己却坐得稳如泰山,甚至还有闲情捧茶细品。
纵一弦并不动作,只笑道:“不打一顿,恐怕东凰都没法出气。这样爱玩又吵闹,也不知怎么做的清心寡欲的修道人。”
后面一句已是在吐槽术师了,孔华翎笑意更深。
见那两人是在玩闹,气氛又缓和下来,玻璃缸将头上鱼缸拿下,同茶壶茶杯一起摆在桌上,两手不知何时已拿了两根棒子,轻轻敲了敲鱼缸,发出“叮”地一声清响。
玻璃缸眨眨眼睛:“是说茶会开始了吧?你看我都准备好啦,想听一弦弦唱歌!”
纵一弦哪有说不好的。
却见病兰亭手一挥,桌上化出一座琴来,同时含笑道:“一弦君天籁,若不嫌弃,吾想以琴音相和。”
纵一弦道:“怎会,兰亭琴艺超拔,吾可只有拜服啊。”
玻璃缸开心道:“来啊~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婉转的歌声响起,水经轻敲,琴声相和。幽篁亭中茗烟渺渺,十步轩里一片和乐。
东凰与术师不知何时已回了座位,凝神倾听。数曲过后,乐音方停。
萱苏已然陶醉,抚掌而笑:“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妙,妙啊!”
病兰亭掩唇笑道:“飞凕君谬赞了。小小拙技,幸得诸位不弃。”
纵一弦笑眯了眼,“吾可不会像兰亭这样客气,称赞什么的吾就收下了。”
玻璃缸也说:“我也收下啦。”
谈笑中术师想起一事,道:“说起来,这次茶会的题诗是兰亭和昴弦一起写的哦。”
昴弦君惊讶望去:“什么?无痕竟然看出来了吗。”
东凰“哇”了一声,语气夸张,“是怎样,写个请帖而已,要不要这样啊!”
玻璃缸摸着胸口,“啊!一万点的伤害!”
这样玩笑,病兰亭也禁不住清咳一下。
孔华翎看着几个人一起耍宝,心情放松,然后他目光落在病兰亭面前的琴上,“兰亭这座琴,很漂亮。”
萱苏早就注意到了,赞同点头:“是啊,非常赞!”
孔华翎问:“却不知是何处所得?”
病兰亭想了想:“这个嘛,就要从吾与吾毛的相识说起了。真是遥远的故事,但吾记忆犹新哪。”
“哎呀有故事听!”东凰精神振奋,满眼兴趣盎然,“兰兰快快讲来,吾准备的瓜子派上用场了!”
众人围坐一起,听病兰亭说起了往事:“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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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宗殿。
览世情正与公子喝茶,一明宗弟子进来通报道:“殿主,万法天塔主人有信送到。”
“哦?”览世情惊讶了,因为他和万法之主只是泛泛,鲜少有书信往来,那么现在这封来信,只怕是公事居多,他接过信封,“看来。”
展信遍阅,览世情神色一时难喻。
公子靛羽察觉他的神色复杂,便问道:“怎么了?信中所说为何?”
“这……”览世情也不知道怎么说,把信递出:“你看吧。”
公子接过信,看过之后,面上有不赞同之色,“此事我们还是到了百川千岳再做讨论。”
信中便是请他去百川千岳商议,览世情点头道:“嗯,其他人想必也已前往。”
两人对视一眼,化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