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王殿在一片庄严肃穆的灰暗中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气,仿佛沉睡万年的巨兽静卧在那里,稍有些惊动,便会睁开殷红的眼睛,怒视来犯之人。
而这殷红却在这次的来者面前耷拉了脑袋,黯淡了光彩。
“帝尊胥为何突然大驾光临?”弃阿莲站在殿前,手中幻化出一柄枪来,时刻待战。
“你们家王尊不在,防御结界似乎过于弱了。”胥只是一如既往着着一身青灰色长衫,身边只携了忆方一人,站在数十尺外,双手负于身后。
“王尊鲜有要事在外,不日便回来了。不劳帝尊胥操心。”弃阿莲摆了摆手,身后的小兵便传开令,王殿四周持了防御之态。
“要事?你所谓的要事,便是在妖界的桃花林里,陪着仙界的通缉犯,话着儿女情长,游山玩水吗?”
胥缓缓抬眸,正对上弃阿莲那敌视的眼神,淡然笑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团黑雾迅速窜在弃阿莲身前,黑雾散去便是九婴满脸不悦地上下打量着帝尊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连连后退。
“是你!那日掳我回去的声音!就是你!”
“王女殿下听错了。”胥只淡然解释着,步子却一步步上前靠近,“胥除了之前来抓捕我仙界司灵官,这还是头一回来魔界。”
“不是你?可是那天那个人也穿着青灰色的袍子,与你这一身像极了!”
“本尊这身堂堂正正,也算不得袍子吧?再者说了,如若是我,那日必不会着常服来掳王女殿下。我何必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叫你认出来?胥这趟来,是听闻了前段日子王女殿下在仙界的遭遇,想请王女殿下到碧生殿作客,以弥补仙界之过失。”
说罢,便当着大庭广众之下,不待九婴反应过来便抓了九婴的手腕离去了。
弃阿莲立时持枪要追,却被阿萦拦了下来。
“姐姐急什么,只是去作客而已。他那样的身份,若是真要动手,姐姐也不是对手,所以又何必偷偷摸摸呢?他说的对,若真是他,便不会让人认出来。”
忆方看了弃阿莲一眼,又将这些魔将士兵们环视了一遭,道:
“我不知道魔族为何世袭王位,但你们的王女殿下被重伤,而你们的王尊知晓后却与他族女子去游乐去了,饶是我,也是忍不了这样的王的。”
弃阿莲立时持枪指着忆方,怒道:
“我魔族之事不容外人说三道四,还请这位上仙——自重。”
忆方却不再理睬,转身便跟随胥而去了。
“姐姐何必自欺欺人呢?”
阿萦却似乎并不打算停下来,啄了啄自己的羽毛。
“在王尊心中,连致使魔族灵气缺失,数城罹难的事情,他都可以原谅,甚至还要倒贴过去,姐姐难道还不明白吗?”
说到神魔大战那时昼离所干的事情,弃阿莲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也知道自家王尊喜欢那个昼离,可她也深深爱慕着他,所以她宁愿自欺,连王尊为那个女人开脱的话她都可以全信。
“你不必多说了。”弃阿莲转身便要回去,却被阿萦叫住。
“姐姐心中如同明镜!众将士又如何不是?!”
阿萦见阿莲停了下来,便又接道:
“阿萦从没想过背叛王尊,阿萦只想让魔族回到从前,不受人欺侮,不惧任何的时候。我们为何不帮王尊一把?为何要看着他自甘堕落下去?看着他沦为一个仙界女人手中的棋子?……”
“够了!”弃阿莲显然已经开始动摇,阿萦说的也不无道理,她或许,能帮他做个正确的决定。
——碧生殿内。
胥将九婴带到后殿小院里的仙泉旁。
“王女背上的伤若想完全治好,得需仙泉养之。”
本带着敌意的九婴听胥这么一说,不由得抱了抱自己的双臂,也不再那般防范于胥。
胥颔首露笑,引着九婴在泉边坐下。
“我先为你疏导一下气息,之后让忆方教你用仙泉养伤。”
“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九婴有些适应不过来,毕竟仙界的人在她眼里,都是瞧不上的,因为在大多数魔族看来,仙族之人都是假面君子,不怀好意。
“我只是看不惯某些做哥哥的,对亲妹妹不管不顾,是死是活也无所谓。”
“才不是!我兄长是去找那个晚阳算账去了!他是要给我讨回公道的!”
“噢?那为何去了这好些时日了,仍旧杳无音信?”不待九婴辩驳,胥又缓缓道,“我本也没想过,只是去追查通缉犯昼离的人回来禀报,说魔族王尊护着逃犯昼离一同去了妖界桃花林……”
“你不用在这里跟我废话,总之你的好意本殿下收下了!等兄长回来我会叫他好好谢谢你的!”
显然她也不愿再听下去,总之她和兄长,可是彼此毕生的羁绊呢!
胥便只好由她去,只日日以仙泉替她疗伤。
终于在数十日后,九婴努力撑了撑,翅膀从背上重新打开,九婴高兴得如同孩子,回过身便抱着胥侧脸亲了。
“我的翅膀回来了!我又长出翅膀了!!”
胥只淡淡笑了,任着她。
高兴之余,九婴才发现自己动作过于亲昵,连忙收回了搂着人脖子的手,背在身后,小眼神不停偷看着眼前这人的神情。
“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你我之间……”九婴便偷偷笑着,“那要说什么?”
“早些回去吧,你家兄长若是回到魔界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他不是陪那个司灵官去了嘛……”九婴小声嘟哝着,瘪了瘪嘴。
“随我来。”
胥带着九婴行至一间书房,再往里走,便是兵器库。胥挑了一条长鞭交予她手中。
“你虽为你兄长之刃,但我愿你是你自己,这条打神鞭送给你,好好保护自己。今后仙界便无人敢欺你。”
那打神鞭上赤光流电,时而闪鸣,发出滋滋声响。九婴握在手里,高兴的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又扑了上去,这次竟是直接抱住胥不肯松手,抱得紧紧的,仍旧开心得直蹦哒。
胥轻轻拍了她背,柔声道:
“好了,你高兴便好。”
“谢谢!”九婴好不容易才从兴奋过度中缓和过来,望着他满眼欣喜,“你可以做我的夫君吗?”
帝尊胥愣了愣,强笑道:“九婴殿下初化人形不过一载,还不懂得情为何物,才会说出这般话……”
“谁说我不懂了?!我虽然化人形不足一载,可我也活了11万年呀!”
九婴情急,抓着他肩膀踮了脚尖便将他的吻住。只是胥仍旧不迎不拒,叫她有些摸不透。
“我九婴,就是喜欢你!你也只能娶我!”
说罢,九婴便立即头也不回转身便离去。兴许是怕慢了些,便听见他说出些什么她不想听的。
———
妖界。桃花林。
听闻昼离曾化过一道金令,便是昼离宫的人,只要一滴血滴在自己额间,以血祭印,便能叫昼离感应到,奔赴千里,亦会前来相助。这是昼离为了几个小侍从研究了许久才钻研出的门道。可不嘛,她昼离宫的人,岂能让他人欺负了?
如今的昼离,三魂六魄已全部归位,记忆鱼贯而入,试了试仙法,也比从前上仙时高出许多,看来这上神之身,果真不是上仙所能比拟的。
那晚从四面八方汇聚来的,竟是那余下的一魂二魄,着实捡了个大便宜,叫她省了好多力气。这下三魂六魄皆已归位,她昼离上神,便算是真正的重生了!
这日,九昀在昼离屋外来回踱步许久,见日上三竿了,里面的人还没动静,便忍不住放声大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
屋内睡得正香的昼离被吵的皱了皱眉,微微撑开眼,看了看搂着自己的手,悄悄翻身回去,便瞅着身后这人正目不斜视看着自己。立时唰地红了脸,手不安地摸了摸耳朵要转回去,却被人眼疾手快抓着不让动。
“你你你……的伤,好些了吗?”
晚阳勾唇笑,颔首吻了她额间若隐若现的印记。
“如果我不好,你就可以一直与我这般近,那便不想好了。”
为什么感觉这话有些熟悉?
昼离扯了扯嘴角,将这人的手拎回人自己身前,立马爬了起来。
“既然好了,那就起来吧。”
“喂!醒都醒了!你俩还要含情脉脉、磨磨蹭蹭到什么时候啊?”
九昀听见里边儿有了动静,就毫不留情一把推了门,却不愿拿正眼瞧这二人。不必猜想,他心中必是不悦看这二人亲密之举的。
昼离歪了歪嘴打趣道:“怎么?你嫉妒啊?”
“我嫉妒个鬼!”九昀则仰头望了望别处,“既然你们俩都没什么事了,我在这也属多余的。你们就继续在这把身体修养好了,我先回魔界看看,近几日这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
“九婴殿下的遭遇的确与晚阳宫无关。”晚阳半卧在床边,只淡淡说了这么句。
九昀抬眼看他半晌,沉声道:
“本座信晚阳帝君。这事,本座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