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妁儿。”义妁因为额头的温暖熟悉的触感而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明亮。
这儿……这是哪里?她疑惑的看着周围,这是一个简洁宽敞,干净明亮的木屋,有漂亮的圆桌子,椅子,柜子,还有梳妆台,再看自己却躺在一张舒适而柔软,有着太阳的味道的被单里。
突然眼前出现一张人脸,一张笑容灿烂的温暖漂亮的女人脸,是阿母!
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在哪儿?
“怎么了?睡迷糊了?”齐璘笑着看着女儿,并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义妁一直都觉得阿母是个快乐可爱的大孩子一样的人。
“阿母?”
“嗯?!”齐璘看着女儿挂着疑惑不可思议般的表情的脸,笑着应道。
“阿母??”这是,怎么回事?
“这怪样子。”齐璘宠爱看着女儿动听的笑着,继而说道,“喔,是不是饿糊涂了。你这个小懒虫,定是昨天去长安玩的太疯了所以昨天晚上一直睡到现在,怎么叫都叫不醒。现在都未时了,知道吗,小懒虫。”
“来穿好衣服,梳洗一下,阿母做了好吃的。”
义妁稀里糊涂被阿母笑着从被窝里拉起床了,穿上阿母拿来的香喷喷的也带着太阳味道舒服的棉服。边穿着衣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然而脑袋却又一片空白。
“妁儿,这一觉可睡得真是长。”在院子里晒药的义正看到女儿走出来,温柔笑着道。
“阿翁?”
“嗯?”义正停下手中的活。
义妁看了看院子。她认出这儿了,这儿是长安,这里是她的家,是梧桐斋。为什么会在长安?
“阿翁,我们怎么会在长安?”义妁疑惑的问道。
“长安?我们不是一直都在长安吗。”义正笑道。
“我们不是,不是应该”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义正蹲下来,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关切的道。
应该什么?是啊应该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又好像一切都不对。
“没,没有不舒服。阿翁,我没事。”义妁看了阿翁的脸,觉得很亲切又十分的怀念笑了道。
“是吗?”义妁却见阿翁的脸现出悲伤与担忧。
“嗯。我没事。”义妁笑着道。
“妁儿,过来吃饭了。”齐璘唤道,“义大哥。”
父女俩闻声便忙过去了。
齐璘做了义妁最爱吃的青菜煮鱼块,及荷包蛋还有南瓜汤。
“妁儿,苦了你。”义妁正吃着饭,似乎听见父母这样说。
义妁一抬头,却只见他们微笑的看着自己。
义妁看了看旁边的空位。这里,这里好像应该有什么,应该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她的双手突然巨痛,勺子掉在地下,断成两截。
“阿宝………”义妁自语道。
“妁儿。”阿母阿翁心痛的看着她。
“阿母?,阿翁?”义妁看着他们,真的是他们,然而这时她感觉到全身强烈的疼痛,让她动弹不得,她看向自己。
我,我在哪儿?我应该在哪儿?
她听到了阿宝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
“…阿宝”
“姐姐!!姐姐!!”阿宝却没有听到,依旧拼命的哭喊着叫她,声音满是孤独,无助,惶恐。
“阿宝。”黑暗中,义妁抬起手,她摸到了阿宝的小圆脑袋。
“阿宝,姐姐在这。”义妁道。
“姐姐!……………”阿宝听到了,感觉到了那双熟悉的瘦瘦的温暖的手,他喊了一声姐姐,便哇的长哭。这一口气却憋了好久,全靠义妁拍了他的小小的背,他才缓过气来,否则他一定会背过气去。义妁轻轻抚摸了阿宝的头,听到他哭喊的嘶哑的喉咙,心中难过不已。
缓过气来的阿宝在旁边撒娇的放声大哭,哭声中却没有了义妁醒来时听到的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孤独无助与惶恐。有一种惊恐过后的安心,与释然。
“阿宝,姐姐在啊,姐姐会一直陪着阿宝的。”义妁将阿宝搂在怀中。身体上的伤固然很痛,然而却不及听到孤苦无依幼小的弟弟那悲惨的哭声来的痛。一定不能有事,不能有事,一定要赶紧好起来。义妁在心中这样想着。
第二天清晨,天亮了。
义妁吃力的站了起来,身体像压了一座山一样那么沉重,疼痛,口中带着鲜明的鲜血的味道。不过却勉强还能动。
义妁一起来,阿宝也起来了。
“姐姐,你躺下休息。阿宝去找东西给姐姐吃。”
“阿宝真乖,但是姐姐不只要去找吃的,还要去找药。这样姐姐就可以很快好起来,陪阿宝了。“
“嗯!”
她从那天阿宝哭着告诉她的话中得知原来从被打那晚之后,已经过了整整三天了。也就是她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阿宝靠喝水度过。他自己喝水,还喂给不醒的义妁,然而却只发现没有用。因而难过伤心的哭,哭累了就抓着义妁的衣服睡了,醒了又是哭。义妁想着那三天阿宝是怎样度过的,心里就难受不已。你是姐姐啊,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照顾弟弟啊!!她便在心中这样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义妁在心中想起一件事。那是与阿翁弟弟三人一起到处走的时遇到的。他们在途中碰到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看着可怜的没了两双下腿的唱长歌的乞讨之人。她觉得那个人很可怜,觉得要是普通人变成那样一定没法活了。阿翁告诉自己这个人曾经也是普通人,任何的灾事发生到自己身上了勇敢的人都能承受的了,并学着接受。不管何时人都应当保持希望活着,说不定将来就能碰上好事。阿翁给那人治了断腿的腐烂,并将身上的钱给了他大半让他继续唱下去。阿翁还抓了一只肥山鸡给那个几天没有讨到吃的的人吃,那人高兴的说从小便梦想着有一天能吃一回一整只鸡,这回算是如愿了。那个人的腿十三岁时摔断的,下腿骨都冒出来了所以砍掉了了,好歹才活了命。家里原本就穷的吃不饱饭,因而他便自己出来了。他们遇见他时,他二十九岁。腿上的腐烂是因为几个月前又让石头扎伤了。离开时,那个人笑着说他如今吃了整鸡,往后便希望有生之年能吃一回一整条肥嫩的大猪腿。
阿翁告诉自己再难不过人心,人只要能坚强的走下去总有机会见到奇迹,有机会再看到人生的寸光。
阿翁还说那个人虽然腿断了,却比许多人看得透活的明白。他也不是伸手朝人要钱,所有人的钱都来得不容易,他靠自己的一副好嗓子唱歌讨钱。现在想起这件事,义妁突然明白了为何阿翁从不给长安街碰到的四肢健全的却乞讨的人一分钱的缘故,因为那些人活得不堂堂正正,不想自己努力只想伸手要。
义妁在脑海中胡乱的想了些事,明白了些事。立刻告诉自己,如今四肢健全更还多亏了阿翁还能够自己治病用药,而且还有弟弟陪着,情况其实并不糟。
正待出门时,酒馆老板娘却出现了。老板娘丽娘终于忍不住来看看情况,她听路过的人说只看到小男孩长哭不住,女孩看着像是死了。若是义妁真的死了,或许她可以考虑将小男孩接家里去养。到了之后却惊讶的发现她没有死。老板娘看着粗布裹身干瘦的姐弟两人,看着义妁那一身伤,眼里却难得的显露出了同情。
“我带你去方士那里看看吧。”老板娘说。
义妁僵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听到的话。不过仔细想想老板娘其实算是挺好了的,至少不会限制她吃饭时间,更不会打她。心中也立刻想到这就是一寸光。
一路上,老板娘告诉义妁,那位老爷喜欢听好话,好声好气的求下那位巫医老爷。他兴许会帮忙的。
义妁满怀希望的拖着沉重痛疼的身体去找镇上的巫医。那人的房院里并不像阿翁做医生时的房间,满屋子的草药芳香,倒也有些草药,不过更是些别的怪里怪气的东西。
一看到一身紫青,两眼有血丝,指甲发暗,干干瘦瘦的义妁,便随便的一摆手让她回去等死。
‘巫师老爷,不能想想办法什么的?“
马方士看着他们轻笑了,隧伸出五个指头。
“您给抓副药,钱自然是少不了的。”老板娘道。
听后,那马方士只是动了动那只手。
“五十个钱?”
马方士笑而不语。
“要五两?!”
方士仍旧笑而不语。
“……难,难道要五十两?!”
方士才不屑的点头。
“姑且看在他们没钱可怜的份上,我少收些。”
“五十两,就是把他们买了也没有那么多钱啊。巫师老爷,你看。”
“那就走吧,童子请客出。“
“巫师老爷?………“
义妁听那二人的谈话,知晓那人根本无意施手救助,心里十分失望她不想强求别人。便想走,突然两眼一黑,脚下不稳,瘫坐于地。痛苦的大口的喘着气。
“能不能少点,你看这孩子都这样?”老板娘被义妁突然无力瘫软一惊,忙问。
“给得钱就治,给不得钱吗,便回去。”马方士道,眼睛往上吊。
“可是五十两,哪拿得出?”
“拿不出就回去。世上病死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我说老板娘,你也就别操这心了,先不说这俩孤儿一副苦命像,且看他们吃罪了田家老爷,我看你还是离远些,免得啊到时还溅得自己一身屎!”
“我们不是孤儿……”坐在地上的义妁一字一句的挤出这几个字。转而对阿宝:
“阿宝,扶下姐姐。”义妁借用了弟弟幼小的的肩旁,勉强站起来。
那人不屑的哼笑一声。
“阿宝,我们走。“
“喂!”丽娘喊道。
“老板娘,谢谢。”义妁打断她的话,朝她鞠个躬,牵着阿宝走了。方士不愿意帮自己,她还可以自己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