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叶崇山起床叫大家的时候,发现有三个士兵没有醒得过来,他们太累,太饿了,一睡下就再也起不来,掩埋了他们的尸体,叶崇山带着剩余的人,继续南下,他现在不知道该去哪里,或许刘光宗说的没错,到了湖南一切都会好了,往南边走,总会走到湖南的。一个星期后,叶崇山身边就剩下十一个人,其余的已经饿死或者累死了,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总会有人再也爬不起来,自从突围以来,他们几乎是一直靠树皮草根果腹,已经严重地营养不良,这一个星期来,叶崇山只是在一个小水塘边发现有螺蛳,饥饿的士兵跳下水塘摸螺蛳,这是他们这个星期吃到的一点点肉,米崽在摸螺蛳的时候被水底的石块划破了脚,无医无药,只得胡乱包扎着,从昨天开始,米崽开始出虚汗,走路打飘,晚上的时候发烧了,唯独还有一些力气的刘光宗和叶崇山轮流背着米崽往南走,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只是拼尽最后的力气向南。
8月3日,天上下起了小雨,500团仅剩下六个活着的士兵,他们走到一座被焚毁的村庄,在一间破草房的角落找到一点点躲雨的地方,奄奄一息的士兵们靠在一起互相取暖,谁也不知道还能走多远,叶崇山和刘光宗只得安慰大家:“莫怕,都走到这里了,离广西很近了,等下雨停了去村里找找,肯定有东西留下来可以吃。”米崽已经发烧了几天,面色潮红,刘光宗在屋檐边用撕下的军装接雨水敷在他额头上,他的头很热,可是身上却瑟瑟发抖,叶崇山把他的湿衣服脱掉,在茅屋中找到一些干燥的细沙土给他揉搓身上,他们仅能这样延长米崽的生命,没有药,甚至连吃的都没有,谁也不知道米崽熬不熬得过去。刘光宗呆呆地看着叶崇山给米崽搓身,叶崇山冲他说一句:“生点火。”刘光宗找来柴草生了一小堆火,有了火的温度,大家好受了一些,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米崽醒了过来,头没那么热了。“我好饿……”米崽轻声地说。“莫怕,阿叔给你去找吃的。”刘光宗见米崽醒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刘光宗在废墟里翻了半天,才在一个破碎的瓦罐里翻到小半罐发霉的谷子,可是顾不上那么多了,用瓦罐当锅,接了些雨水淘了一下,煮了一点点粥让大家吃下。“崇山哥……我真的走不动了,我不想走了。”一个叫阿海的兵吃完,又沉沉地睡了过去。“不要睡,起来,差不多到湖南了,到了湖南就有救了。”刘光宗拍醒他,“阿海,不要睡。”“我真的走不动了,你们走吧。”阿海说什么也不愿意起来。雨已经停了,小小的村庄跟死一般寂静,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刘光宗推了推阿海:“阿海,起来,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不走,我不走……”阿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刘光宗无奈,探出头一看,头发又炸开了,回头对叶崇山小声地说:“日本鬼!”一句话把大家的神经都提了起来,大家绝望的看着叶崇山,这是一队日军先锋侦察分队,领头的一个下级军官骑着一匹马带着十几个步兵不知道怎么转到了这里,看到临近中午,分队长一挥手命令大家停了下来:“这里的做饭,你的,四处看看。”日本鬼停下来埋锅造饭,一个日本鬼胡乱在周围转了一圈就归队等吃饭。
此时500团手里只剩下一支汉阳造,六发子弹,叶崇山攥着枪,不知道该怎么办,二十米外,那群日本鬼子正快活地煮着罐头,香气飘了过来。“好香……”闻到食物的香味,阿海醒了过来,失声叫道,刘光宗赶紧捂住他的嘴,把食指竖在嘴边:“嘘。”阿海的叫声引起了一个哨兵的注意,他把枪从肩膀上取下来,朝这边走来:“开饭,开饭。”分队长看到饭做好了叫道。哨兵迟疑了一下,回去吃饭。“吃完四处的搜搜,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有。”分队长说道。“这鬼地方怎么会有好东西。”一个日本鬼嘟哝着,“队长,我们已经跑得太远了。”“你的就不知道,中国地大物博,你要找到个古董就发财了的。”分队长不屑和这种没有眼光的人讨论,伸出自己的中指,“这个玉戒指就是在这种地方找到的。”“刚才好像听到那边有人。”那个哨兵想了想,觉得自己不会听错,指了指叶崇山等人躲藏的破茅屋。“有人?怎么会?”分队长狐疑地抬头看了看,茅屋死气沉沉,整个村庄除了自己这些人,不像有生气的样子。“你们两个过去看一看。
”分队长指了指两个日本鬼,那两个日本鬼抱怨着,迟迟不挪动脚步:“吃完再去吧。”“八嘎!这是命令!快去!”分队长怒道,两个日本鬼嘟嘟囔囔地拿起三八大盖,一步三摇地慢慢走过来。“屌丫咪!他们发现我们了!”叶崇山从墙洞看到两个日本鬼慢慢往这边走来。“快跑吧,崇山哥。”阿海已经惊慌失措,拉着叶崇山的手,不想脚下没有站稳,滑了一下,撞倒了瓦罐。瓦罐破碎的声音让日本鬼停下了脚步,吃饭的日本鬼也狐疑地抬起头朝这边看。“野狗?”分队长觉得这里会有人的可能性不大,可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大家朝这座小茅屋围了过来。“屌丫咪,拼了!”叶崇山抓起大刀,刘光宗一把按下他的手:“我去,你带人走。”“我比你大,我去。”叶崇山低声说道。“屌丫咪我碰过女人,你碰过没有?莫跟我争!把米崽帮我带回去!”刘光宗厉声低声道,不容拒绝。两个日本鬼已经接近十米之内了,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刘光宗把祖传大刀交给叶崇山:“把刀给米崽,喊他开好铁铺!刀在,人在,刘家铁铺就在!”叶崇山只得接过大刀,把自己的大刀递给他,刘光宗拒绝了:“麻包叶,这刀算我给你留个念想。
”他捡起阿海的大刀,看着昏迷的米崽,摸了摸他的脸:“我就想他喊我一声阿叔,不晓得还听不听得到了。”“打铁刘,我们一起跑,可以跑得掉的。”叶崇山做最后的劝阻。刘光宗苦笑了一下:“算命的讲我命硬,死不了的,你们在柳州等我就得了。”走在前面的两个日本鬼似乎听到茅屋里有人说话,可是声音压得很低,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听不清,他们狐疑地停下脚步,站在离茅屋五六米远的地方探头探脑,想等后面的人一起上前。“走吧,不走没得走了,麻包叶,带好米崽,要不我做鬼都不放过你。”刘光宗从墙洞看到那两个日本鬼已经离得很近了,其他人还在慢慢往前走,推了推叶崇山。“打铁刘,你记到,我们在柳州等你。”叶崇山把米崽背在身上,把几个人拉了起来,准备突围,最后对刘光宗说道。刘光宗回头看了看叶崇山一眼,笑了一下,低声嘟哝了一句:“屌丫咪的日本鬼。”跳出了茅屋。两个跑在最前面的日本鬼正狐疑着要不要上前,突然茅屋中的断墙跳出一个人,手举明晃晃的大刀,正想举枪,刘光宗已经杀到面前。叶崇山背着米崽,和阿海等人冲出茅屋,身后传来日本鬼的惨叫声,叶崇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刘光宗大刀过处,一颗人头飞上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