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泉州城里的一家客栈里,一件最高楼层的房间里,一个穿着褐色衣裳的男子正独自喝着闷酒。他将自己的脚抬到长凳子上,桌子上有十多个酒坛。一阵微风吹来,将他垂下的碎发吹动,他也不在意,只是拿起一个酒坛,一半倒进嘴里,一半漏在衣襟上。
“凌鹤啊!你那儿有好酒吗?”说完自嘲式的冷笑两声。举起酒坛继续喝。
他喝了一大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说好的闲云野鹤,如今只有闲云,野鹤呢……”他眼眶里的泪水流了出来,他不管,继续喝酒。他又冷笑两声,将发髻上的白玉簪取下来,头发也因为好久没有好好束起,玉簪一拿下来就散了。他握着玉簪,闭眼碎碎念着什么,睁眼一看,还是洁白无瑕的玉簪,重重地将它放在桌上,捏着小酒坛往床边走去。
不一会儿,他进入了梦乡: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循环:“我叫凌鹤,与闲云兄的名字正好叫做‘闲云野鹤’……”
“闲云,想来你我再也不能闲云野鹤般活着了……”那个叫做凌鹤的少年面带微笑,轻抚着他的脸,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怀里没有了呼吸,沾满他自己鲜血的手松开自己的手。他什么也做不了……
……
闲云本是修真界第一圣地——清潭潭主的公子。他从小在一众师兄弟的簇拥下成长,根本不知何为伤悲。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但是认识他的都知道他是冰山脸烈火心,像典型的修士一样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直到三年前的一天,他喝了自己父亲桌上的一盏茶,一切都变了。
但他醒来的时候,只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说:“你怎么办的事?他有什么用?”另一个声音唯唯诺诺,道:“属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面上略带怒气的少年将一只脚搭在炕上,手里玩弄着一支玉簪,闲云认出了那是自己的,以自己一贯的性格,呵斥道:“你是何人,快把血玉还给我!”
那少年看了一眼,凑近问道:“血玉?这不是白色的吗?”
他根本不想解释,怒上心头,伸手便去夺,两下就把玉簪抢了过来,放在手心,白玉簪瞬间变成一把几乎通红的玉剑。说罢,闲云便往这边刺过来,旁边一个人拔剑上前挡剑。他看清了那个人,斥责到:“师兄!你……”
忽然,闲云感到自己的头剧烈的疼痛,那少年慢慢地踱步过来,弯下腰,脸几乎要碰到瘫坐在地上的闲云的额头。吐出几个字:“我叫凌鹤,是今年刚来的弟子。”说完少年直起腰,背着手,到炕上继续坐着。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闲云气喘吁吁地问。
少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没什么,这是我改良过的忠奴蛊,只要闲云兄不意气用事,自然相安无恙。”闲云气呼呼地盯着他,愤怒中竟然带着一丝兴奋,当然,这兴奋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少年。
……
那日之后闲云到清潭底去看了潭底巨石上的禁书,果然找到了关于张家忠奴蛊的记载。记载上说此蛊只有张家子孙才下得了,而且,中蛊之人会把施蛊之人当作主人。现下,自己应该是中了忠奴蛊,只是那少年说自己改良过,这也是自己还有自我意识的原因吧!
他从潭底出来,只见岸上一个人影倒映在潭面上,他从水下伸出头来。看清了那人,是凌鹤。
“你终于上来了?若不是知道你是修真之人,我还以为你要自寻短见呢!”凌鹤虽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话中还是可以听出真情的。闲云只是冷笑了一声,凌鹤追上来,拉住他的手臂,道:“想来你也看了不少潭底的记录,不过你不必慌张,我也不是闲着无聊就要杀几个人的变态。只要你不乱说话,咱们相安无事!”闲云瞟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就走了。
凌云看着他湿漉漉的背影,笑到:“果然是不染尘泥。”
……
就这样过了一年,期间凌鹤除了要求闲云带自己去一趟天山(另一个修真圣地)外并无什么无礼要求。而且,他从来没有对闲云起用过忠奴蛊。
日久天长,闲云发觉凌鹤心地善良,而且他坦言,自己想要对潭主施蛊,只是为了让他到泉州与自己的父亲权郡王签订一些协议,一起保护百姓。
当然,这些都是权郡王与他说的,而他,早已经习惯了相信自己的父亲。而闲云,以忠奴蛊为由,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直到有一天闲云一向喜爱游尘世的小师叔回到清潭,他与小师叔关系最好,这本是值得高兴的,谁知,那一天便成了他永生的痛。
那一天,闲云和凌鹤在潭边,闲云舞着血玉剑,凌鹤在一旁看着,闲云舞毕,凌鹤笑着道:“你这血玉剑还挺好玩的,借我玩玩!”闲云将玉簪扔过去,凌鹤放在手中,闭眼,须臾,白玉簪也成了血玉剑,凌鹤拿着看。闲云也嘴角上扬,但是弧度很小,他很高兴自己没有看错人,因为这玉簪只有不怀邪念的人才可变成玉剑。
“闲云,此次泉州和清潭交好之后咱们就一起云游去吧!先去哪儿呢?”凌鹤问他。
“随你!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那儿。”闲云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凌鹤想到什么似的,激动地说到:“再过月余就是泉州的别秋会,很好玩的,咱们先去那里吧!”闲云看向他,点了点头。
“师兄……师兄……”一个与他俩穿着一样衣服的少年跑来。
闲云看向那少年,眉头微微皱起,问:“何事?”那少年道:“小师叔回来了,师父让你赶紧去清殿一趟。”
闲云和凌鹤便跟着少年一起去了。
清殿中,除了清潭潭主,还有一个修士,眉清目秀,一身青衣。潭主语气中带着些慌张:“你是说云儿中的张家忠奴蛊无法可解?”
“现下,古籍中已经没有关于忠奴蛊的解法,或者……有张家子弟承了此法也未可知。”
说着,闲云进来了,小师叔看向他,寒暄了几下。凌鹤也跟着进来了,小师叔见了凌鹤,脸色沉下来,冷笑着对着凌鹤,道:“世子怎么会在清潭?”闲云和凌鹤今日本就是要与潭主商量关于与权郡王合力的事情,便也不再隐瞒,行了一个拱手礼,问:“弟子从未见过小师叔。您是如何得知……”小师叔拔剑指着他,怒声道:“卑鄙无耻之徒!”说着便向他刺去。凌云向后退出了清殿,小师叔追了出去。闲云拔剑追出去,潭主见闲云追出去了,也甩袖出去。
小师叔攻势凶猛,凌鹤频频后退。闲云见凌鹤腰间没有佩剑,便将自己腰间的佩剑解下,扔给他。凌鹤拿了剑,只是用鞘抵挡,小师叔虽攻势很猛,却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闲云想要去帮凌鹤,却被他困在原地,他知道凌鹤这是不想让他与自己的小师叔动手,而且现下凌鹤也并未占下风,便看着他们打斗。不一会儿,小师叔有些急躁,凌鹤还解释着:“弟子此次前来并无恶意……”但是小师叔已经听不进他说的一个字了,只是用剑乱刺着。
忽然,闲云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剧烈的疼痛让他单膝跪在地下。吐了一口鲜血,当他抬头再看见凌鹤时,他的左胸口已经冒着血了。他用剑拄着地,嘴里吐着淤血,看向闲云。
闲云嘴角的鲜血还往下流,他大叫一声:“凌鹤!”凌鹤应声倒地。他挣扎着站起来跑过去,坐在地上拖起凌鹤的头,凌鹤含糊不清地说着:“看来,咱们没有机会……”闲云用手堵住凌鹤胸口不断涌出鲜血的地方,红着眼睛,涕泪齐下,轻声道:“没事的……”
此时清殿外宽阔的院子里已经站了很多清潭的学生,他们站在几十尺外,见此情形大气都不敢出。
闲云惊慌地看着从自己的指缝中流出的凌鹤的血,身上发抖。
忽然,小师叔拔剑刺过来,他摘下发髻中的血玉簪,变成血玉剑向着小师叔飞去,小师叔慌忙转身,臂上还是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流出的血瞬间结成黑色的血块。潭主急忙封了他的穴道。小师叔嘴唇有些发紫,还边挥手边对潭主道:“师兄不必混乱,无碍……”
闲云手中凌鹤的手渐渐滑落,他口中轻声唤着凌鹤的名字……
闲云就这样抱着凌鹤冰冷的尸体瘫坐在地上,周围的人窸窸窣窣地谈论起来。其中一个女子的声音穿进他的耳朵里:“……死有余辜……”他将地上的血玉剑收回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刺去,那围观的女弟子脸上被寒气所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