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惊醒过来,从床上弹起来,满脸虚汗,他胡乱地用手袖擦了擦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凌鹤,你是在怪我没有救你吗?”他提了床边的酒坛,灌了半坛,冷笑着说:“罢了!罢了!”他又要喝酒,却已经喝完了。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微弱油灯还亮着,他提了桌上的每一壶酒坛,都空了。
然后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不一会儿他就到了楼下掌柜台前。现下掌柜已经睡下了,只有一个伙计在台前打瞌睡。闲云晃到台前,用醉醺醺的语气道:“来十坛酒!”小二从梦中惊醒,用哀怨的眼神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恭敬地把酒放在木盘中给他送上去。
但是,他刚刚从闲云的房间出来,就变了一副嘴脸,歪着嘴巴说:“呸!要不是郡王看上你还有些功夫,小爷才不伺候你呢!”那小二笑着的时候最多也就二十来岁,他这样的嘴脸一放,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闲云在房间里继续喝着他的酒,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着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凌鹤死后的第二天,他的尸体就被潜伏在清潭的三个张家家奴给送了回去。而闲云,则因为伤害师长被关在禁室。他从来没有被囚禁过,身边的很多调皮的师兄弟却常常被关在这里面壁思过,他也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因为什么事被管在这里。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第一次被关在这里是这般情形。
他脑海中浮现着凌鹤的面容,悲从中来。正此时,一个弟子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小心地道:“师兄,师父让你去清殿。”闲云不说一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跟着他去。那弟子松了一口气,在前面低着头带路。
他跟着那弟子,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周边景物都变得陌生起来。在走过一座双道桥时,似乎听到凌鹤在另一面叫他的名字:“闲云!”他嘴角泛起,急忙转身对着不远处那道桥,看仔细了,却什么也没有。
他的笑容渐渐消失,跟着那弟子继续走。他像往常一样端正地走着,心中已经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这,是他最后一次走过这座桥,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他再也忍不了这里的一切,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
很快,他们到了清殿,几个长老正端坐在扶手椅上。其中一个开口道:“闲云,你虽是中了忠奴蛊,但伤了师长是板上钉钉的事。若是你将幕后真凶的首级取来,也算将功折罪。”
闲云看都没有看那个长老,独自低着头,冷冷地笑到:“凶手?不是昨日就被你们就地正法了吗?”说着,眼眶已经红了。
“你……”潭主指着他,气得发抖。这时小师叔由一个弟子搀扶着从外面进来,急忙为他开脱:“师兄莫要生气。这中了张家忠奴蛊之人,其言行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小师叔还没有说好他就打断:“小师叔既然认得忠奴蛊,”说着从地上站起来,转身看着小师叔,道:“那自然知道,施蛊之人若亡故,中蛊之人也活不了!”他的眼神似恶狼般,盯着小师叔,小师叔一时无言以对。
坐上的诸位长老可不淡定了,交头接耳,潭主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扶手椅。道:“你是说,刺伤师长是你自己所为?”
“如何?”闲云一副纨绔之相,转身看着潭主。潭主震惊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引以为傲的楷模儿子竟变成了这副模样,便一字一顿地吼道:“来人,将这无长无父的败类逐出师门!”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小师叔面露忧色,着急地道:“闲云,你在说什么呢……快认错……”
“何错之有?”闲云理直气壮。
清潭的规矩:凡是被逐出师门之人必将接受七百戒鞭。
很快,闲云就到了一处高台,此处有临着悬崖。几个弟子跟在后面,闲云淡然地跪在台上,两个弟子手握倒刺戒鞭,面面相觑,闲云见他们这样,道:“动手吧!”
两个弟子中的一个难为情地道:“师兄,您可别怪我们。”闲云闭了眼,两个弟子才开始,但是不敢使劲全力。
不一会儿,潭主来了,闲云继续闭着眼睛,感受着寒风从悬崖底下吹上来,身上的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潭主见两个弟子打得不轻不重,气急败坏,抢过戒鞭,亲自往闲云身上打去。手起鞭落,闲云背上出现了一道血印,几个弟子不忍直视,转过头去,而闲云却丝毫没有感觉似的,连牙都没有咬一下,这更加激怒了潭主,他更加用力地往闲云背上抽去,倒刺戒鞭又在他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山崖中回荡着鞭子割过寒风发出的声音,闲云已经麻木了,与心中的痛苦比起来,这戒鞭的伤害简直不值一提。
“潭主,七百了。”旁边一个弟子提醒潭主,潭主戒鞭举在半空中,听见此话将戒鞭扔在闲云旁边。恶狠狠地道一声:“好!此后,你与清潭再无瓜葛!”说完拂袖而去。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他们想要去搀扶自己的师兄,却又不敢。最后,还是转身跟着潭主回去。
而闲云,背上的衣服已经全被戒鞭上的倒刺挂破了,他所跪的地方也积了一滩鲜血。闲云解下腰间的佩剑,杵着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下山去。
“闲云……”好像是凌鹤的声音,闲云从桌上惊醒过来,还打翻了两个酒坛。
闲云眯着眼睛看看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深了一个懒腰。
“公子,公子!小的给您送早膳了!”
闲云站起来,懒懒散散地晃门口去开门。只见小二站在门口,满脸笑容,手中拖着一个木盘,盘中有米饭和三菜一汤。
在闲云打开门的一瞬间,小二闻到了一阵酒味,不禁皱了眉头。但还是笑嘻嘻地说:“公子,小的给您送进去!”说完就轻巧地绕过闲云向里面走去,熟练地把木盘放在桌上,转身就要出去,又怕忘了什么似的,转身对闲云道:“公子要是还有什么事请吩咐小的。”闲云点了点头。
闲云正吃着,只听见窗外锣鼓喧天,慢慢踱步到窗边倚着床向下看。只见一个气度不凡的少年骑着一匹骏马正从窗外走过。闲云一边将花生往自己嘴里扔一边看着那少年。这架势,想来就是权郡王府的……世子吧!
“凌鹤说过他这个双胞弟弟跟自己长得十分相似,我到要看看……”他正想着,那少年转过头,他看清了,果然很相似……
他想要再看仔细一些,但那少年已经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扬长而去。他连忙冲出房间。到楼下饭馆的时候掌柜正指挥者伙计干活。
闲云也并不奇怪,因为他知道这一日有很少人来吃饭,也只会有极少外地住客,所以相较于往常自然冷清不少。
掌柜的看到他下来,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道:“公子今日起得甚早。”闲云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只是问:“掌柜的,刚才经过那些人要去哪里?”
掌柜的笑着回答:“那些人啊,都是要到城外看城中各个公子狩猎的。公子可去看看,场面十分壮观。”
闲云头发也没有束,只是胡乱地簪上了血玉簪。虽然他知道那少年不是自己的野鹤,但情至深处,哪怕只是一样的脸,他也要多看几眼。鬼使神差地,他追着去了城外狩猎场。
中午,狩猎赛结束,狩得猎物最多的事权郡王府的世子——张凌云。闲云只是在人群中看着他嘴角扬了一下,众星捧月之下的张凌云自然没有注意到他。
“听说下午城楼那一带还要举行选拔女将的比赛……晚上的别秋宴,世子都会在。”闲云听了竟有些想去那些地方,便在心里提醒自己:凌鹤是凌鹤,张凌云是张凌云,就算长得再像也不是他,何必画饼充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