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偏西,梵安和霜露早晨就从李叔家出来。现下快要到泉州城了。
梵安从蹦蹦跳跳到现在已经不想挪动脚步了。梵安走在霜露前面,走到一棵大树下,梵安就靠着树坐下。霜露也在旁边坐下,瞟了一眼梵安。
梵安盯着地下,无意间看到自己裤子小腿的位置印出了一滩血印。连忙拉开裤腿,用手指按了一下旁边的浮肿的地方,疼得呲了一下嘴,嘟着嘴,看向霜露。撒娇道:“师父!”
霜露本来就是装作看不见,梵安孩子似的声音一出,他再也管不住自己想要偏离正前方的头。转过头,努力装作面无表情,道:“咎由自取!”梵安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有些心虚,不敢直面梵安,其实这么早就赶路,也是他心中所想。不知为何,梵安和李柏相处得甚是融洽……好吧,他认为梵安性情不稳定,怕她伤人,那日她以一人之力屠了那么多狼就是证明。
过了一会儿,霜露起身,道:“走了!”梵安的抬头望着她,继续撒娇:“师父……”霜露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梵安故意看了看自己的小腿,又嘟着嘴,道:“师父……走不动了……”
霜露不明显地白了她一眼,慢慢挪动脚步,走到梵安面前蹲下。梵安嘴角上扬到最大弧度,趴到霜露背上。双手紧紧地搂住霜露的脖子,霜露双手握拳用手下臂挽着梵安的膝盖弯处。梵安微笑着把头靠在霜露背上,囔囔地说着:“师父,您说泉州城的别秋会是怎样的?会不会……”忽然,梵安停止了,猛然将头抬起,松开紧紧搂住霜露脖子的手,左手放在霜露的左胸膛,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道:“师父,你……心跳得怎么那么快?是不是我太重了?”
而霜露,不由自主地心跳已经加快了,梵安这个动作让他心跳更加快了。他无奈地斜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梵安见他没有反应,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臂一边说:“师父,我还是自己走吧!”霜露回了一声:“不要乱动!”梵安便趁机问:“师父,您的累吗?”
“不累!”霜露回答得很冷漠,正如他一贯的说话风格。
“那好吧!”梵安说完,嘴角又继续扬起,偏头靠在霜露背上。霜露没有办法面无表情了,眼睛不停地斜视,却只看到一点梵安浅黄色的衣袖。
走着走着,梵安竟靠在霜露的背上睡着了。他们渐渐靠近泉州城,在路上碰到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奇怪地瞥了一眼,然后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走了。霜露根本不理他们,只是自己不紧不慢地走着。
走出一小片树林,他看见了前方有一条长龙。他继续走,到那个长长的队伍后面时他停下来了。也许是霜露停下来的缘故,梵安醒了。
“师父,这里是哪儿啊?”她的声音好像没睡醒似的。她一只手依然搂着霜露的脖子,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看到前面长长的队伍,激动地问:“师父,泉州城到了吗?”霜露轻轻地回应了一声,梵安又露出了她那蜜糖般的笑容。霜露道:“下来!”梵安哦了一声,霜露微微蹲下,梵安从他的背上梭下来,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面问一个穿着比较华丽的妇人:“这位大婶,请问这儿为什么要排这么长的队伍。”
那妇人笑道:“姑娘你是第一次来泉州吧!”梵安点点头,那妇人又说:“这泉州城啊!每年今日都要举行别秋会,凡是今天进城做生意的城郊居民,都有银子拿。”那妇人笑嘻嘻地。梵安也回以礼貌的微笑。
梵安回到霜露身边,站在霜露后面一些。她耐心地等着,想着这别秋会到底是什么模样。过了很久,他们终于要排到队伍的前方了,还差十来个人就进城了。
忽然,一辆马车横插在前面那个大婶的前面,前面坐着一个马车夫和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车夫穿着虽算不上华丽却也是得体。那大婶本来想要上前理论,那个满头珠钗的丫鬟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那大婶就像是见了阎王一样退回来。梵安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便要上前,霜露也见了这一幕,伸手拦住梵安。梵安面露怒色,道:“师父,你看那人……”
霜露转过身,对着她,用之前教她道理时候的语气,道:“让他又何妨?”她很自然地想到了霜露之前跟她说的“海纳百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作罢。
很快轮到那辆马车,按理说,这一天所有要进入城里的人都必须下车走路,除非此人比郡王爷还尊贵。
果然,到了城门口,马车里出来两个女子,一个雍容华贵,笑颜如花,另一个则是穿着杏色素裳,腰间一把剑,一副修士打扮,面上满是严肃。
见到雍容华贵的那个下车,记录官见到她连忙起身行礼,满脸笑容地道:“原来是灵公主!您大可不必排这么长的队……”
看官注意:那雍容华贵的女子名叫张灵,是皇帝张旭统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是,只因她母亲只是一介娼妓,是在先皇巡泉郡灵州的时候一个小意外才有的她。
张家皇室习俗:皇帝的同父姐妹在未出阁的时候叫做公主,出嫁后就叫郡主,郡主的女儿也叫郡主,儿子叫做世子。皇帝的兄弟,皇帝在世时就叫王爷,皇帝逝世后就叫做郡王,郡王的女儿叫做郡主,儿子叫做世子。
“今日与师姐一起来泉州城看看别秋会,本也没有什么急事。”她继续着自己惯有的优雅的微笑。
梵安愤愤地说:“虚伪。”
很快,他们就进城了,街道上都是一些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的人,还有各种小商贩。梵安流连在各个商贩的摊子之中,梵安就跟在后面。
忽然,梵安在一个卖玉簪的摊贩前停下,指着一支白玉簪,对着霜露,道:“师父,我要这个。”霜露慢慢走过来,问:“这白玉簪价值几何?”那摊子的老板是一个很瘦的中年男人,长得尖嘴猴腮的,他开始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市侩地笑着,伸出十只手指,道:“十两,看这材质……”那老板还没有施展自己的推销技巧霜露就从钱包里掏出十两银子,跟着梵安走了。
他跟在后面,见到梵安小腿位置印出的血印,叫住了她。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家医馆。他们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医者正在给一个看着很虚弱的男子把脉。
那老人看好了男子的病就叫旁边的一个少年带着男子去抓药,少年去了。医者看了一眼梵安和霜露,面无表情,道:“两位面色红润,应无大碍,只是……”他看向梵安,道:“这位真人有些皮外伤罢了。”
老医者医术高明,其用药的方法就连霜露也惊叹不已。不一会儿,梵安的腿就包扎好了。梵安玩转着玉簪先出去了,他只觉得这个老医者很面熟,但是搜遍记忆也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霜露努力回想着五岁之前的事,便望着梵安的背影发呆。老医者叹了一口气,道:“这道劫谁也躲不过啊!”
霜露只觉得这语气和话语很熟悉,便看了他一眼。老医者解释到:“老朽活了这许多年,看遍世间事,有些事情一眼就看得清楚。”霜露知道医者说的是自己对于梵安的感情,便一声不发,行了一个拱手礼就要走。
忽然,老医者叫住他,颤抖着问:“你……你这剑是哪来的?”老医者指着他腰上寒月给他的佩剑。霜露见医者如此激动便答了是自己师父的佩剑。医者声音更加颤抖,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写满了往事,问:“你是霜露……你师父是寒月?”霜露只当他是自己师父的故人,便说:“医者认识家师?”老医者目光有些闪烁,颤着声音:“是……我是你的……你师父的故友。他……避世这些年还好吗?”
霜露恭敬地答到:“家师一切安好,劳医者挂念!”
他慢慢走近霜露,苍老的脸上的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双手慢慢抬上来,想要摸霜露的脸,眼睛盯着他。霜露也瞬间涌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感情,这种感情很奇怪,就像进城不远就有一家医馆,他却鬼使神差地进了这一家。
“医仙,您老还好呀?”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几个小斯进来,满脑肥肠,面目可憎。
老医者见到那人,立刻变了一个眼神,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来干什么?”那人见自己的热情遭到医者的冷漠一点也不在意似的,继续笑着说:“您看!您老还是这个脾气,这不,郡王得了一枝上好的雪参,转赐给您!”
此时,老医者和霜露都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瞟着他,这眼神,简直如出一辙。
老医者不紧不慢地说:“老朽身子还算硬朗,再说,老朽福薄,这样珍贵的宝物怕是用不起。”那男子继续满脸笑容地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老医者直接不听,转身对霜露说:“那位真人的伤势无大碍,伤口完全愈合之前不要再过度行路就好。”霜露应了一声,行了一个礼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