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村里剩着的两只鸡打鸣了。此时村长已经醒了,听到鸡已经打鸣,便想到厨房去给大家准备早饭。他看了一眼四周,只见守夜的少年已经靠着墙睡着了。要是以前,他必定会怒斥少年不好好守着,竟然睡着。但是看着少年睡得那么香甜,再想想这些天来大家都是战战兢兢,也就没有叫醒少年。
村长蹑手蹑脚地走到桌子处,想喝一口水。他拿起瓷碗,只见一张干净的面孔出现在碗底,他抬起碗仔细一看,这的确是自己。他在高兴之余,望向相互依偎地躺着的村民们。大家脸上的黑斑都消失了。
此刻,他恨不得对着霜露跪下。他扫视了一遍屋子,没有看到霜露,便径直向厨房走去。
村长兴奋地走向厨房,正看见梵安靠在霜露的肩膀上熟睡着。霜露盘腿坐在火炉旁,炉上还熬着药。
村长以为霜露是太累了,熬着药就睡着了。于是走向火炉,想要凑一凑火。他的手刚碰到木柴,霜露就睁眼了,制止道:“别动!”村长被吓了一跳,抚着自己的胸口,笑容满面地道:“我还以为真人睡着了,想着帮您凑一凑火呢!”霜露只是仔细闻闻从药罐边缘飘出来的药味,道:“还需再熬半个时辰。”
说话间,梵安也醒了。她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四周,自言自语地问:“我怎么在这里?”
霜露不回答,只是摆弄着自己的药罐。
村长表明自己要煮粥,梵安便要是帮忙。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村民们大多醒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着用有限的食材做成的白粥,说是白粥,不如说是略有颜色的热水。
霜露还在忘乎所以地配着药,梵安将粥交到村民们手上,大家都笑着对她说谢谢。
当她和村长将最后一个村民安排上之后,村长习惯性地数了数人头,发现少了一个,梵安有些着急。忙问:“少了谁?”
“洁娘!”村长神色慌张起来。
村长大问:“今日谁看到洁娘了?”众人皆摇头。梵安手中拿着一个碗,正想给自己的师父舀一碗粥。见村长追出去,想到那少女本就寻死觅活的,怕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于是跟着追出去。
她刚出那扇破败的木门,就看到不远处洁娘和村长坐在地上,洁娘抱着村长哭泣。村长轻轻拍着洁娘的背安慰着她。她知道村长可以搞定这件事,于是往回走。正巧碰上出来找洁娘的守夜的那个少年阿狗,阿狗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差点撞到她,幸好她躲闪得快。
阿狗便看到了扑在村长怀里泣不成声的洁娘,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后来,慢慢变成了无尽的失落。梵安似乎看出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进去了。
由于粮食不够,村民们的胃口就显得越来越大。梵安舀了锅里最后一碗粥,刚要给霜露送去。
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抬着空碗站在她身后,她一转身,与小姑娘圆溜溜的大眼睛四目相对。小姑娘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我还要!”
梵安很纠结:一边是孩子,一边是自己的师父。不如……一人一半?但是她再看看小姑娘那本该圆润却因缺少食物而干瘪的脸,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接过小姑娘手中的空碗,将那碗粥放在她手上。
小姑娘朝她天真地笑着,她心中泛起一股暖意,也朝小姑娘天真地笑着。至于霜露,她安慰自己:反正霜露是修真之人,不吃几天没有事的。
小姑娘就要喝粥,门外的少年走进来,他蹲下,对着小姑娘说:“小莲,姐姐还没吃过呢?”
小姑娘抬着粥,想了一下,还是将粥递给梵安,道:“姐姐,喝!”
梵安眯着眼睛,微笑着对小姑娘说:“姐姐喝过了,小莲喝吧!”说罢,还不忘摸一下小姑娘的头,小姑娘看了看阿狗。阿狗看了一眼梵安,示意她可以喝了,小姑娘便抬着碗,迫不及待地原地喝起粥。梵安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她温柔地看着小姑娘,在厨房门口,霜露也温柔地看着她。
不一会儿,村长和洁娘进来了。洁娘满脸的柔弱,走路都要靠着村长似的。阿狗喜欢洁娘,自然看不惯他们这般腻腻歪歪。于是跟梵安说了一声就出去了,反正现在虽然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身体也没有痊愈,至少脸上的斑已经消失了,他可以拿着狐狸皮到邻村去换一些粮食。
说是邻村,其实只是相较而言最近的一个而已,一个壮汉步行都要一天一夜才可以往返。
梵安煎着汤药,阿狗来向她说明,请她代为转告村长。阿狗拘谨地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背,道:“小真人,我要到邻村去换些粮食。晚上就可以回来,大家中午的果腹的东西,就劳烦您了。”梵安知道,村民的午饭村长自会安排,他这样说,想是有什么别的事情,于是点头答应着。
“还有……”阿狗毕竟是一个少年,麻烦起别人来难免会有害羞,他看看村长和洁娘进了的那间屋子,道:“洁娘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我怕她……”梵安明白他的意思,她本想说村长肯定会劝洁娘,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答应了。阿狗走前,还想着屋里张望了一下。
梵安莫名地叹了一口气,目送阿狗出了大门就转向厨房。
霜露还是在配药,制药。她在霜露面前站定,霜露依然忙着自己手中的东西,问:“怎么了?”
“师父,您看,这些村民还那么虚弱。不如……我们等他们完全好了再启程回巨鹿峰吧!”梵安说着,心里又怕霜露指责。因为她知道他最讨厌言而无信了。
霜露还是头也不回,答到:“好!”
她转身去煎药,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自己早就咕咕叫的肚子。
“饿吗?”霜露问时,已经站在她身后。
梵安望着霜露点了点头。
这时,村长进来了。他有些急促地对霜露说:“真人,我要到邻村去换一些粮食。这里的事还要劳您多看着点。特别是……”他转头看向梵安,道:“劳烦小真人多留意洁娘。”梵安点了点头。村长已经转身,顺便问了一句:“对了,你们看到阿狗了吗?”
“哦!忘了告诉你,阿狗刚才就拿着皮毛道邻村去换一些粮食。”
村长点头示意之后就走了。
霜露从怀里掏出那个从来不给她看的药瓶,倒转瓶子。递给她一颗药丸,道:“吃了!”
梵安接过药丸,打量了一下,问:“这是什么东西啊?”又闻了一下,补充道:“还挺香浓的。”
“这是人参丸,可以补气。”霜露说着,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
梵安就要把药往嘴里送,又想到了什么,道:“师父,我还要一颗。”
“仅此一颗。”霜露回答。梵安想到他也和自己一样,笑着抱着霜露道:“师父真好!”说完就站起来走出去了。
霜露身体有些僵硬,他连忙凑了凑火,想到自己又被徒弟非礼了,莫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跟厌恶绝对不搭边。
梵安已经到洁娘身边了,洁娘还是紧闭着双眼。梵安蹲下道:“别装了!”洁娘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转过身。梵安见她这般不配合,单手将她的嘴巴捏开,将人参丸塞进她的嘴里。洁娘这才睁开眼睛,慌张地坐起来,想要呕出药丸。梵安捂住她的嘴巴,说:“别吐掉!”洁娘瞪着她,药丸已经顺下去了。
“瞪什么!我都舍不得吃呢!不知好歹。”梵安语气中带着我些许愤怒,脸上也满是不耐烦,但是有一件事洁娘心知肚明:她死了,对梵安无害;活着,也对她无益。她忍不住的感激,却又说不出一个谢字。
不一会儿,阿狗、村长以及他带出去的几个人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还有一个老者。老者是邻村的村长,一经询问才知邻村也出现了兔疫,就在昨夜,十多个人丧生官兵之手。
老者老泪纵横,道:“要不是这几年官府把狼都赶走了,兔子也不会一下子多起来。”
官府赶狼,这么说来,不就是为了……他安慰自己,那是皇城郡主张梵安,不是自己缺根筋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