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露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来不及思考杀生之事,也来不急思考罪孽之类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梵安的血止住。
霜露抱起梵安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悦英起先还哭着,见霜露走了,也跟着姑姑去了霜露的院子。
霜露连忙配药给梵安止血,悦英就乖乖地坐在旁边看着霜露忙忙碌碌。这是她第一次,也可能是生平唯一一次这么乖巧。她虽然懵懵懂懂,但是姑姑流了那么多血,她是看得到的,霜露紧张的神情,她也看得出。
不一会儿,梵安的足底的伤口倒是止住了,可是她流了太多血,而且之前的药还有些与绿豆汤中的迷药的作用,他几乎用尽毕生所学才让梵安的脉相恢复正常。
第一声鸡鸣伴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响起。霜露见梵安苍白的面色有了一些血色,才转头看了一眼悦英。她已经睡着了,手中还抓着梵安蒙眼睛的白绸。霜露拿来一床被子将悦英盖好,就去煎药。
煎药的空挡,他会时不时却看看梵安,用手背试试她额头的温度,看看刚刚包扎的足底是不是又裂开了,毕竟三指宽的碎瓷片一丝也不含糊地刺进足底。
在梵安的寝室这边,可儿从桌上醒来,感觉有点晕晕乎乎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到昨夜她睡着之后将会发生的事,就迫不及待去看看。
她本来脑海中的画面是梵安会从杂乱的寝室里醒来,没想到一到门口就看到一俱黑衣人的尸体。她想:不好!她没有熟睡,不会……她连忙跑进去,横七竖八地躺着另外五俱黑衣人的尸体。想都不用想,这次的任务肯定失败。但是没有看到梵安的尸体,她竟然感到高兴。
她一边跑出来一边呼喊:“郡主!郡主……”可儿的叫唤声将别的人叫醒了。女仆家丁们倒是还好,至少是在自己的房间醒来的。那些本该守夜的侍卫却在原地睡了一个夜晚。
很快,可儿找到霜露的院子,看见了他在煎药。可儿本想把罪责推脱给他,但是想到他是张珏带来的,希望不大,只能对不起小厨娘了。
可儿假装慌张,问:“医者,你见过郡主吗?”
霜露看着自己药炉里的火,回答:“里面!”可儿先是愣了,问:“你不是……哑巴吗?”
霜露一句话也没有说,其实他本来就不想隐瞒除了梵安以外的任何人,自从中午跟梵安摊牌之后他就没有隐瞒下去的想法,只是鲜少与他对话。
很快,小曦就被张珏安排的人请来了。她疾步走向霜露的院子,平常雍容华贵的气质已经消失得一点不剩。
正在帮霜露看着正在火上煎着的药的悦英看见小曦,连忙跑过去,扑到小曦怀里哭起来。
梵安的寝室的那六俱尸体,已经被小曦安排人整齐地放在了院子里。
不一会儿,张珏也火急火燎地赶来了。他掀开白布看了看那六个人,不就是皇上身边的的侍卫吗?他看着,发了呆,此时兹事体大,现在张旭楚不在京城,若是要验尸,势必得罪皇上和皇后,到时候恐怕更发不可收拾,于是将那些尸身抛到荒郊喂了狼。
然后,责任的追究自然到了下药的人身上。他们早就把小厨娘关在了张珏的地下牢房里,不过还没有等张珏来到行府,狱卒就来报小厨娘咬舌自尽了。他看了这些尸体之后,不敢也不想追究了,只是加派了人手守在行府周围。
“皇帝神边的得力护卫,屈拌盗贼,还被杀光?”皇后将手中碧玉如意狠狠地摔在地上,看着身边那个小太监,问:“可儿怎么说?”
小太监吞吞吐吐地回答:“可儿……她回,迷药是给每个人都服下了,只是郡主之前喝了另一种药,正好将药效解了……”小太监还没有说完,皇后就打断,道:“是她太厉害,还是你们这些人太窝囊?”
小太监连忙解释:“还有一人,本来也不像什么厉害角色……”
“谁?”
“是……一个新来的江湖郎中,说是来医她的双目的!”
“一个江湖郎中,什么来历?”
“据可儿来报:是一个修士模样的,哑巴。张珏带去的。”
皇后想了一下,坐下,用手杵着头,道:“事已至此,只能我自己去跟他们谈谈了。看来又给陛下惹事了。”
“或许……还有办法……”
不一会儿,张珏就被皇后召进宫里。
张珏被皇后身边那个小太监带着,到了皇后寝宫。行了礼,皇后微笑着看了看他,喝了一口茶,道:“听闻你家郡主遭了刺客,不知可有大碍?”
“郡主至今未醒,只是……”皇后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问:“只是什么?”
张珏面无表情地回答:“只是郡主蜗居行府已经三年有余,手中并无实权,又迷晕了府中之人,怕是……不是刺客!”
皇后尴尬地笑了一声,道:“张将军果然是坦率,明人不说暗话。那些陛下身边的侍卫也是着了媚道,被一妖姬蛊惑,现已将她正法。”她看向张珏,见他并未动容,又说:“你也知道,二弟与陛下才为了叛民张浮之事闹了一回,他又最担心梵安。如今梵城那些修士正嚣张,此时若有此等事传到他耳朵里,徒增烦恼罢了!”
张珏知道皇后词语的言外之意,回答:“娘娘所言不错,只是微臣也无能为力。”
“将军说笑了,汝乃二弟心腹之人,肯定有办法的。”
接着皇后吩咐身边人:“去,把太医令和北国随侍的医翁也请去。”
张珏辞了行,皇后故意大声吩咐:“哦!对了,听说张将军的千金也受了惊……”皇后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张珏,又继续:“别忘了!”
张珏听出了赤裸裸的威胁,但是有了家事就是这般。回去之后就把通向梵城的消息封锁了。
不一会儿,宫里的太医令和北国的医翁就到了行府,诊断只是失血过多,补血便可以醒来之后就被张珏赶走了。他们只知梵安脉相稳定,并无大碍,却不知霜露已经精疲力竭了。眼看已经是午后,她怕炎热的天气对梵安不利,就直接寸步不离守在床前。
他才喂了梵安一些消炎去热的药,梵安就咳了两声。他忙看向梵安的脸,只见她苍白的嘴唇动了一下,手也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霜露知道她醒了,至少她感觉到了那汤药的苦涩难咽。
她不确定床前的是不是霜露,只是挣扎着坐起来,霜露忙去扶他。
梵安没有听到类似于“感觉怎么样”的话,便知道是霜露。她其实不想坐起来,只是不想让霜露离开或者只是在床前。
在霜露扶她起来的时候,她的手碰到了霜露的衣袖,那熟悉的感觉……忽然,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霜露的手。霜露也定住了,一时不知所措。其实梵安刚醒来,手上的力气并不大,霜露也不想争开,还反捏住了梵安的手。
梵安微微一笑,不知该说什么,便问:“我睡了几日?”
“一日不到!”梵安立刻听到了回答。
梵安嘴角一直微微上扬,她是真的高兴,用尽全力抓住霜露的手,大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觉。三年前她在泉州许愿时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这双手,她一辈子也不会放。
此时,可儿抬着药进来了。看到梵安紧紧抓着霜露的手,有些疑惑,但是高兴更加浓重一些。她开心地说:“郡主,您醒了。”
梵安听到可儿的声音,朝着声音的方向点了点头,仍然不想放手。
霜露放开梵安的手要接过药,梵安却更用力了。霜露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手背,温柔地说:“喝药!”梵安才放开他的手。
梵安喝了一口,皱着眉头道:“苦!”
可儿忙说:“奴婢这就去拿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