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只有梵安和霜露的院子里,忽然冲进几个人。是几个强壮的家丁,其中一个带头的向着梵安,道:“主人!”梵安一挥手,还没有说话,那人便会意,站在原地,手中的刀锋向着霜露,做出一副防守的姿势。
霜露忽然向梵安冲去,旁边的家丁一个个冲过来挡在梵安面前。可惜他们虽然强壮,但是在霜露面前不过是蝼蚁一般。但霜露只是将他们打倒,并不伤及他们的性命。那些家丁一个个在地上打滚,霜露刚刚打倒最后一个家丁,有一人从门外冲进来,与霜露厮打在一起。这人就是刚刚赶回来的张珏,此时张珏气势正旺,才勉强可以敌得上霜露。不一会儿,霜露便占了上峰。
张珏一招不敌,被霜露的剑气击倒。梵安才始露忧色,她开始念咒。同时,霜露感觉到自己的真气正在流失,浑身无气。他明白,这就是梵安又在用忠奴蛊控制他了。除了痛苦,他现在就只感到了恐惧,恐惧自己再被控制,再次杀人。
张珏用剑杵着地艰难地站起来,迅速移到梵安身边。
这次,霜露没有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他盘腿坐下,紧闭着双眼打坐。梵安并不在意,因为在她心里张家先祖创立的忠奴蛊无人无法可破,所以,眼前这个霜露真人注定成为自己的奴隶。所有这些都只是无谓的挣扎,且以看戏的心态等着。
但是好一会儿之后霜露还是没有动静。梵安和张珏面面相觑,然后盯着霜露。霜露额头的汗珠像晨露一般挂着。梵安看着,竟有些想要过去拉他起来的冲动,但是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忽然,梵安觉得脑子混沌起来。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月夜,闻到的血腥味也是那么真实。在张珏看来,梵安忽然倒在了地上。张珏立刻冲过去,梵安气息混乱,张珏轻轻拍打着梵安的脸庞,慌乱地呼喊着:“主人,主人……”梵安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而霜露,紧锁的眉头有所舒解。
原来,霜露强行破除忠奴蛊,梵安遭到反噬,陷入了回忆之中。霜露随梵安进入了她的回忆。此时,霜露正在她的小时候的记忆。
“阿爹,你怎么才来?娘亲说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晚饭就不等你了。”一个小女孩站在一座府邸前,那府邸门前有一对石狮子,这石狮子与张家行府如出一辙,只是旁边是金色的麦田。霜露走近仔细一看,这府邸就是张梵安的行府。
一个高官打扮的中年男子笑嘻嘻地走过去,抱起小女孩,说:“娘亲和你吃了吗?”
女孩摇摇头,说:“不,哥哥们也要来。”
在梵心院中的霜露面带微微的笑意,因为他看见了梵安小时候是多么的可爱,臭名昭著的督察张蠡珉在自己的家人面前是多么的和蔼可亲……
时间到了梵安十三岁的时候,这是她第一次杀人的场景。
在梵心院里,十三岁的梵安脸上稚气未脱,看似刚刚睡醒,穿着纯白色的丝绸睡衣。旁边有几个下人打扮的男男女女。她对面的四个壮汉押着两个年轻的夫妇,妇人的肚子已经明显的突出来了。
梵安慢慢地踱近那对夫妇,只是看着,手里紧紧地握着鞭子。梵安走过夫妻面前,男的咬着牙齿,女的恐惧地低着头。梵安仔细端详了两人,开口了:“还有几个?”这声音冷漠而成熟,与她的相貌一点也不搭。
旁边站出一个中年男子,弯腰向梵安行礼,说:“禀郡主,还有……三个没有找到?”
“废物!”她瞟了那男子一眼,说到。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心中没有一些动撼,毕竟,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少女早在八年前就亲眼目睹着金麦村三百多口人被屠杀。唯有她身后的一个少年面不改色,他与旁边的人一般高,只是与梵安一样稚气未散,这就是年少的张珏。
梵安将鞭子横在面前,看着它精致的纹路,道:“二哥给我的鞭子,还没有杀过人呢!”说完面带令人战栗的微笑看着女子。
被两个大汉押着的男子面露恐惧,连忙恳求道:“郡主……郡主,您要杀要剐冲我来!看在拙荆怀有身孕的分上,饶过她吧!”
梵安微笑消失了,根本不理会男子,右手挥鞭就向女子抽去。鞭子像一条猎食的毒蛇一般紧紧地缠绕着女子的脖子,男子使劲挣扎着,怎奈两个大汉实在是太强壮了,他的挣扎显得格外无力。
梵安眼中充满了杀气,右手紧握着鞭子,左手帮持着右手,女子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哀嚎。梵安眼中似乎只有死亡,丝毫不理会女子的痛苦,女子的双臂仍然被两个大汉紧紧地抓着,只有脖子因为鞭子的拉扯向前倾着。梵安越来越用力,女子的脖颈处已经渗出了鲜血。
男子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就要死在梵安的鞭子之下,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在场的人大多都不忍直视。张珏皱起眉头,右手紧握剑柄。
不一会儿,女子气绝,两个大汉不知怎的一齐放开了她。在梵安抽回鞭子的瞬间,女子应声倒地。男子大声呼喊着女子,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吼叫,涕泪齐下。许是押着他的大汉也动了恻隐之心,稍微放松了些,男子便是趁着这一空隙挣开大汉,拔出右边大汉的刀,带着万分的愤怒向梵安冲去……
男子冲出的那一瞬间,除了背对着他的梵安,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看男子手上的刀尖就要碰到梵安的后背。忽然,他停住了。众人才反应过来,男子的腹部已经被利剑刺穿。
男子抬头一看,正见到张珏狰狞的脸,那表情,复杂到什么也看不出来。
梵安慌忙转身,张珏迅速拔出剑,对着男子的脖子一挥,鲜血溅出来,正好有几滴溅到她脸上。张珏见男子倒地,无力地放下剑,任随利剑落地。周围寂静到只有利剑落地的那一生清脆的回响……
现下,霜露痛苦地睁开眼睛。只见不远处张珏把梵安抱在怀里,一声一声地呼唤着:“主人……醒醒!”霜露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他的思绪从来没有如此混乱过。他甚至开始质疑自己一直以为罪该万死的张梵安是否该杀。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是谁?是张梵安?还是……
他脑海中突然出现这半年来他所杀害的无辜的人的面孔,反应过来自己是除恶扬善的霜露真人,于是挥剑冲向张梵安,张珏反应过来,举剑与他相搏。他无心与张珏相搏,只想除了张梵安这个人间祸害,剑直指向躺在地上的张梵安。就在剑锋离张梵安的咽喉只差毫厘之时,他的手腕却不由自主地偏转了剑锋。见从他手中飞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
鬼使神差地,他收回佩剑,趁着张珏还没有站起来,带着张梵安从屋顶离开了梵心院。
与此同时,成府中也有一个穿着杏色衣裳的修士。他的步伐有些急躁,走到成锦缘身边,将中指放在她人中处。发现她还一息尚存,将她带走。
霜露带着梵安走了一夜,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离皇城也隔了两座城。霜露带着一人连夜赶路,想回到巨鹿峰请师父定夺如何处置她。但是他实在是太累了,找了一家客栈,准备修整一些时候再继续赶路。
他进了进城以来见到的第一家客栈,他刚刚进去就引来了客栈里吃东西的悠闲百姓的议论:
“看看那个修士,怎么扛着一个女子啊?”
“……”
霜露听到这些窃窃私语,转头看了他们一眼,那些人立刻闭了嘴。
霜露面无表情,右肩扛着梵安,左手拿了钥匙,走上楼去。
客房是有一张床和一张席地桌配置的,很大,床和席地桌之间有一张大屏风隔开。
霜露将梵安放到床上,就像码头的扛夫放下货物一样。梵安在床上滚了半圈,霜露并无心去理睬。他现在想的无非就是将张梵安带回巨鹿峰,她的生死,由师父定夺。
霜露慢慢地走到席地桌旁边,盘腿坐下,倒了桌上的一杯茶喝。闭目养神,任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照在他微微紧锁的愁眉上。
不一会儿,他听到屏风那头有动静,一想便知是张梵安醒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干脆装作没有听见。
脚步声慢慢移近他,新问题也来了:若是她要逃走,自己是要继续把她打晕,还是……
很快,张梵安的脚步声已经到了他面前,桌上的佩剑挂穗响了。霜露想到依照张梵安的性格,有这样的机会,第一选择肯定是杀了自己,以绝后顾之忧。要是此时她用剑刺向自己,该怎么办?杀了她?但是,自己这次真的下得去手吗?
很快,剑被两个放在桌上。只听到一声美妙清脆、稚气未脱的少女的声音叫到:“主人!”霜露依然闭着眼睛。梵安伸手推了一下他,又叫道:“主人……”
霜露带着一半的好奇和一半的无奈,睁开眼睛,谁知当即被阳光刺了一下。他向左边歪了一下头,正好与梵安四目相对。
梵安跪坐在席子上,右手还拉着霜露的衣袖。眼里满是期待和好奇。
梵安见霜露睁开了眼睛,欢快地说:“主人,你醒了!”
霜露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竟没有一丝张梵安的痕迹,却又是张梵安的气息,这气息,真得不可以再真了。她现在的样子,让霜露想到了刚中了忠奴蛊时候的自己。猜想是自己强行破除忠奴蛊让梵安遭到反噬,主与奴的身份互换了。
现在的张梵安眼里和心里就只有霜露,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何处。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