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里,霜露依然闭目打坐。梵安叫了一桌饭菜,双手杵着下巴,看着霜露,傻傻地笑着。她想:主人长得真好看,但是……他为什么总是不理我呢?我……是谁?算了,有主人在就好……
正想着,霜露睁开了眼睛,梵安从椅子上站起来。带着天真的微笑,道:“主……师父,你醒了!”
霜露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她小跑过去,规矩地站在霜露面前,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师父,快吃吧!我都等得饿死了。”
霜露心想:从昨日起她就是这副模样,她虽善于诡计,却万万没有这等耐心。于是确定了她是真的遭到忠奴蛊反噬,成了自己的忠奴。这一点,昨日她一醒来就叫自己“主人”可以验证。
“现在几时了?”霜露面无表情地问。
“刚才店小二送饭的时候说快到辰时了。现下,应该到了。”梵安傻傻地笑着,规矩地站着。霜露盯着她,她似乎有些害羞,低下头,接着转身,往桌子走去。
霜露两天两夜滴水未进,也跟着梵安过去,坐在她的对面。只见她用筷子挑着桌上的菜,每一种吃一口,然后吐在自己的碗里。
霜露很不喜欢吃饭时挑三拣四,严肃地看了她一眼,她发现了,连忙解释:“师父,这饭菜太难吃了。”说着她皱起眉头。
“快吃,吃好饭就要赶路。”霜露依然是面无表情。
“赶路?去哪儿?”梵安兴奋起来。
霜露扒了一口饭,道:“吃好饭自然就知道了。”梵安赶紧扒了一口饭,盯着霜露,霜露只觉得她的眼睛里有一种叫人将心中的事情和盘托出的力量,霜露一时竟有些不敢与她对视。低头吃着饭,梵安见霜露低头吃饭,自觉地大口大口地扒着自己碗里的饭。
霜露和梵安吃好饭就出了客栈,开始往北走。刚开始的时候梵安还很兴奋,一直追问霜露他们要去哪里,霜露只是敷衍了事。再后来,中午太阳高照只是梵安就安静了一些,因为他们在骄阳之下走在齐腰高的灌木丛中。
霜露不紧不慢地走着,任凭额上的汗滴落在纯白的衣袖上,依然面无表情。
他们中途走过两个村子,梵安请求进去讨一口水喝,霜露不理睬,只是向前走着。
傍晚,他们来到一片森林边,梵安道:“师父,天快黑了,咱们今晚睡在哪里啊?”霜露依旧不理睬她,这次她着急了,追上去,张开双臂挡在霜露面前。问:“师父,咱们到底要在哪儿休息啊?”
霜露严肃地看着她,道:“不休息!”说完又继续走,梵安在原地呆了一下,立刻追上去。
夜已经深了,月亮的柔光照在这片森林里,树叶呈现忧郁的墨黑色。梵安穿的是浅黄色的衣服,霜露一身白衣,两人在四处幽色的森林中十分明显。
“师父,我不走了!”梵安语气中透着烦躁,说完就坐在一棵三四尺宽的树下。霜露慢慢转身,看看用手锤着自己的肩膀的梵安,再抬头看看头顶墨黑色的树木。走过去,在离梵安几尺远的地方盘腿坐下,双手拇指轻碰着中指,放在膝盖上,坐定闭目。
梵安得到他的回应,虽然饥寒交迫,但心中是很开心的。不一会儿,一阵寒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寒颤。见霜露正闭目打坐,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摇着他的手臂,道:“师父,师父……”
霜露睁开眼,只见梵安跪坐在地上摇着自己的手臂。他的目光停留在梵安已经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上,梵安见他醒了,把手缩回去,双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说:“师父,咱们走吧!”
霜露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问:“去哪儿?”
“去……去找一个休息的地方。”
“今夜就在此处歇息!”
梵安有些撒娇地说:“师父……这个地方好冷啊!咱们……”梵安话还没有说完霜露又闭上了眼睛。梵安嘟着嘴巴站起来,四处看看,在这崇山峻岭之中丝毫没有人烟。便无奈地学着霜露的姿势坐下,不过她很不习惯这样盘腿坐,刚闭眼一会儿又睁开,每次睁开霜露都是闭着眼睛的。就这样十几次后她终于睡着了。
一直紧闭双眼的霜露却没有睡着。他想起师父与他的约法三章,不可乱杀人。张梵安虽然站着自己的身份草菅人命,但是她也不是天生的邪魔。但是……现下,她叫自己师父的时候,自己竟然忘了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张家皇室是谁……
霜露从小就跟着寒月学习清心之法,现下,他竟丝毫不能控制自己烦躁的内心。他听着森林里动物的叫声和身旁梵安均匀的吐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几声狼嚎。心想这也是正常的……
“师父!狼叫……”梵安大叫着。说着自己的手臂又被摇晃着。
“无碍!”他闭着眼睛,但是脑海里满是梵安焦急的表情。他竟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梵安的面容,最终说服了自己,他还是闭着眼睛。
梵安见霜露没有睁开眼睛,以为他被自己吵醒了不高兴。而且……
梵安脑海中浮现一只矫健的恶狼,她清楚地知道那只狼的眼神……
梵安摇摇头,仔细听着狼的嚎叫,好似离他们很远,才放下一点心。忽然,那些狼的嚎叫变成了一声声凄厉的哀嚎……
梵安脑子里出现一些画面,但是他并不想去追究。她只想爬上树去看看能不能看到狼在哪里,好在狼群接近的时候提醒师父。
她费了好大的力才爬上旁边的树,站在树叉上借着月色远眺。然后倚着树干仔细听着它们的嚎叫,直到那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听不到。
梵安从树上往下望,霜露端正地坐着。她也懒得下去了,而且,要是在听到狼叫也好及时侦查一下。于是小心地躺在树叉上。又觉得自己可能会掉下去,又小心站起来,脱了外衫,用一只袖子绑着自己的手腕,另一只袖子拴在正上方较小的树叉上。
不一会儿,梵安睡着了。霜露依然闭着眼睛,只是现下心中更加烦躁,不知为何,竟有要睁开眼睛的冲动。他听着周围的声音,包括梵安的吐息声。确定梵安已经睡着了,才睁眼,借着月色抬头看了一眼梵安,不过她基本被树叉遮住了,只见落在外面的衣服。
霜露见了,过了很久才慢慢睡着了。
“师父……师父……”第二天一早,霜露就被梵安的大叫吵醒。他往上一看,只见梵安一只手别被外衫吊挂在树叉上。她的两只脚在空中乱踢着,树叉与树干相交的地方裂开了,眼看梵安就要摔下来。
霜露脚一蹬地,在空中接住梵安。落地了,梵安依然紧紧抱着霜露,惊魂未定。
霜露触电一般将她推开,她不解地看着,霜露低头不面对她的眼神。只是走在前面,用他一向冷漠的语气,道:“走了!”
梵安打了一个喷嚏,跟在他后面,霜露深呼吸着,但依然平复不了他不同往常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