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半路常逢白眼狼
“攸妹妹,近日总有个叫莫远的人来拜访我皇兄吧?”百里珉说完话,半天也没人回答。他偷眼去打量焱攸,她正端着个小茶盅,只管慢慢吃茶,也不答他的话。他得了个大尴尬,怔了半日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焱攸终于放下茶,“现在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火前茶,可我总觉得火前茶太嫩了些,火前茶是寒食节前摘下来的茶叶尖儿,人人自然都想吃最早摘下来的茶,可这就好比做事儿,原不是抢了先儿就肯定是好的。”
百里珉迟疑了一会儿,故作姿态地琢磨了一下焱攸的话,前儿他的师傅跟他说,做人须得谨慎持重那才显得人品贵重,所以这些天他不拘是听谁说个什么话,总要迟个三五句话的功夫才回答,以显示他是货真价实的天潢贵胄。
焱攸低下头,在他没瞧见的地方,翻了他一个白眼儿。
“攸妹妹要还是喜欢雨前茶,那也不值什么,明儿我叫小太监们给妹妹抬来一箩筐。”百里珉就事论事说得很是热络。
焱攸咳嗽一声,把话又说了回来,“珉哥哥,那个莫远不过就是个穷书生,珉哥哥贵为皇子,犯不上老跟他过不去啊。”
百里珉叹口气,好像在可怜焱攸是个糊涂人,叹了半天气,可焱攸也慢悠悠地喝着茶,根本没问他到底为什么盯住这个书生不放,他只好自己神秘兮兮地说,“攸妹妹,你知道这个穷书生的爹是谁?”
焱攸微微一笑,“不就是从前百里瑾宫里的一个侍卫吗?”
百里珉来了精神,“我就知道妹妹神通广大,没什么事是不知道的。可是妹妹知道我这大哥——也就是你的夫君,是跟谁学的那身厉害武功?”
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焱攸抬起头来,一双眼亮起来,本能地向门口扫了一眼。百里珉高了兴,故意不说下去,等着焱攸问他。可是焱攸偏偏没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淡淡地问他,“那这个老侍卫现在何处?”
焱攸一句话就问到点子上,这让百里珉有点扫了兴,“我听说从六年前大皇子去北边守皇陵的时候开始,这个老侍卫就失踪了。”他停了停又鼓起兴来,压低了声音说,“可你知道这个莫远实实在在是百里瑾的心腹。他外边是个潦倒书生样,可其实内里就不简单了,这些年来他专一搜集我的不是,大凡是对我有怨言的人,他都仗着自己有几分文采名声前去结交。攸儿,我听说他的手里攥着不少人告我的状子还有证据。”
焱攸心思动了一下,“珉哥哥,你哪来的那么多把柄给人家抓啊?”
“唉,我是没什么事的。可我门下也养着不少人呢不是,他们在外边常有打着我的旗号为非作歹的。”他扫了一眼焱攸脸上不悦的神色,连忙说,“我娘也说了我几回了,我也下定决心再不与那些人结交。可眼下这事,还得妹妹帮我了解。”
焱攸低了一回头,“哥的意思是,要是动用官府走明路办这个莫远,难免他会狗急跳墙把证据拿出来反咬一口,所以想要私底下办了他?”
“是是,就是这么说呢。”百里珉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他跟百里瑾这边牵连有多深,不知他这上天入地找我把柄的作为,到底是百里瑾授意给他的,还是他自个儿要为百里瑾尽忠。我来跟妹妹说这些,原是因为有了上次在街上的那些误会之后,妹妹的人一直都在保护这个莫远。妹妹不把保护他的人撤了,我的人根本没法儿接近他。退一步说,就算我有法子,可我若是让人强行拿他,也得先跟妹妹打个招呼,免得妹妹生出误会。”
焱攸又看了百里珉一眼,百里珉举起茶盅,也悠闲地喝起茶来,像是对这事十拿九稳的样子。焱攸对他的话原有些半信半疑,可眼下也想不出别的缘故,若说只为了找一个穷书生出气,他断然犯不着低下头来求她,“这事不如交给我的人来办吧。我即刻修书一封,珉哥哥代为转交给焱府的管家,他自会把莫远攥着的把柄拿回来。”
“哎,别,别。”百里珉连忙放下茶来,“好妹妹,你现在人不在外边,倘或他们做事的时候出了什么乱子,也不方便就进来问你如何裁处,若延误了,那岂不是反会坏了事儿么?再说,呵,我听说最近焱府里一些人跟这个莫远也是走得很近,妹妹不在外边监督,我还怕他们徇私情呢。”
焱攸没有法子,她却是出不去的,“那好吧,你要怎么做,自去做便是了。只是我要跟你讨个人情了,这个莫远,你先不要杀他。”
百里珉拉下一张脸来,可焱攸并不看他的脸色。他也知道在焱攸这里硬碰硬,至少在此刻他是根本碰不出去的,不如先答应了做个权宜之计,“那好吧,我会留着莫远的这条命的。”
“珉哥哥。”焱攸见百里珉有想走的意思,便开口拦住,“珉哥哥,近日皇上身体不好,你行事千万要比往常皇上身子骨硬朗的时候更谨慎才行。外边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你不要理会,他们根本就不成事,朝廷中的那些大小官吏你也不要再那样明晃晃地结交了,皇上这个时候,可不喜欢下边的人结党啊。父亲常说,宫闱之中,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怎样。”
这话虽然是一片忠心,可在百里珉听起来却全不是这样,老皇上病重,他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听见这样要他谨慎的话他就不高兴。何况焱攸还说,“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怎样”,这就更让他忌讳了。他的心眼就是那么一点点,没法儿不去想焱攸已经嫁给大皇子了,她当然希望大皇子即位自己弄个皇后的位子坐坐。只不过今天的事确是在求她给自己行个方便,所以他也就只好不说什么,不过心里很不痛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