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冲一马当先,那大宛神驹果然名不虚传,何太冲只觉两耳风声呼啸,道旁林木房舍如飞般向后方远去,他与钟琳一路飞驰百几十里路才让马慢下来休息。
西夏国地处西北人烟稀少,二人见路旁并无店铺,却有几只肥大野羊正在山坡吃草,何太冲从马背取下弓箭,这弓箭还是当初出剑门关时购买的,专为在西北地区打猎所用。瞄准一只野羊嗖的一下,那野羊中箭倒地,何太冲上前剥皮开膛,钟琳拾来干柴,就在路旁烤起羊来,只等王镇钟几人赶到此地。
两人刚把肥羊烤到半熟之时,路上两骑马缓缓而来,交口称赞:“这羊肉烤的好!真是香气四溢。”接着又大声赞叹:“真是四匹好马!好俊俏的两位少侠!”他二人不认识何太冲与钟琳,何太冲却认识那个年长的中年人,那人正是曾在静水山庄大显身手的天山派掌门人顾千钧。那二十左右岁的少年相貌酷似顾千钧,估计是顾家子弟。
何太冲与钟琳连忙邀请二人在火堆旁坐下,何太冲假作不认识也不请教二人贵姓。把酒壶递于二人解渴,与他们谈些闲话。
又过片刻路上一阵马蹄声响,四人八马如风而至,刚到近前,顾千钧跳起来飞奔上前,沙正冰飞身下马,两人都喊着兄弟紧紧相拥,二人率性旷达志气相投,虽只在静水山庄聚过数日,但情投意合之状更胜于世代交往的俗人三分。沙正冰向顾千钧一一介绍众人,二人意外重逢喜不自胜。
原来顾千钧自回天山之后,时逢蒙古国对西辽用兵之时,蒙古国本是金国北部漠北草原蒙古人部落,只因铁木真雄才大略统一蒙古各部,蒙古部日渐强盛四方征伐,终于于南宋宋宁宗开禧二年(公元1206年)建立蒙古国。蒙古国建国伊始便好战成性,军容之强悍比之当年匈奴、突厥,辽金皆有过之而无不及。先后与西夏,金国多次交兵,以金国军马之强盛也不能阻止蒙古扩张。西辽国原本是辽国大将耶律大石于金国灭辽国之际率领辽国残部建立,立国将近百年,也曾在西域威名显赫。奈何此后八十余年里,西辽几位国王再无一个能有耶律大石十分之一的英雄气概,国政昏聩贪腐成气,驸马篡位国势颓丧。哪里进得住蒙古铁骑的骁勇蛮横,最后一战如催枯拉朽一般西辽国便即土崩瓦解。
顾千钧与众多师兄弟子侄亲眼目睹蒙古骑兵弓马之熟练,箭雨之下西辽国军队溃不成军的形状记忆犹新。更对蒙古军队嗜杀成性的野蛮行径震惊不已!顾千钧自幼习武之外,颇通经史,真有些见微知著以古预今的见识,只因他早知宋国初建之时便与辽国纷争不止,宋国后来又被金国吞并中原,痛失半壁江山。此次见蒙古军队之骁勇凶悍远在金辽之上,与宋军更是云泥之差,顾千钧不觉如鲠在喉。
天山派众多前辈原本是中原巨富巨豪之族,多数都是因为靖康之耻后躲避金军兵祸才远赴天山,后来才成立名满天下的天山派。所以天山派门人对于亡国灭家之痛远胜于一般门派敏感,对于北方游牧民族的认识也比一般武林门派深刻。所以他虽身在天山,但大宋赤子之心未亡,顾千钧一心牵挂宋室国民安危,便终日抑郁不乐,恍如明日蒙军便会灭了宋国,屠尽宋人一般,有些茶不思饭不想起来,顾夫人及一般师兄弟便再三劝慰,让他父子来宋国地界散散心,顺便把他忧虑之事告知各派武林人士也好做个商议。
顾千钧见落叶而知秋,这忧国忧民的胸怀却并不是杞人忧天,一十六年后蒙古灭金,六十年后蒙古灭宋都爆发了自三皇五帝开始,有史以来最惨最重之兵灾,生灵涂炭,天下黎民惨遭灭顶之灾,白骨遍野、血流成河,十室九空。最终蒙古帝国吞并欧亚诸国,建立四大汗国。
顾千钧把所见战事告诉众人,星云大师身居祁连山,蒙古与金国及西夏国多年来亦有几次战事,蒙古军队之骁勇善战也有些耳闻。沙正冰久在西域恰在西辽国辖区内外走动,虽说武林中人对朝堂之事并不感兴趣,谁称王坐殿全不关绿林中各位老子好汉的事,但如果兵祸殃及无辜百姓,真有些侠义之心的人,便不能无动于衷了。
沙正冰素知顾千钧慷慨好义光明磊落,今日又多见他一分忧国忧民之心,更加肃然起敬。星云大师与王镇钟二人年少时都曾游历四方,对宋金两国交战也曾耳闻目睹,江湖中人对宋朝皇室南渡以来偏安一隅,对金国岁币纳贡俯首称臣之事更是深恶痛绝,街头巷尾间白发老翁与黄口小儿谈及此事也觉奇耻大辱,都气愤难平。二人年纪虽长,却是雄心犹在,也对顾千钧所忧之事表示赞同。
唯独钟宛儿与钟琳及何太冲三人,即未见过两国交战,也不知道西辽国究竟在哪个地方,想起顾千钧一派掌门豪气干云,今日竟然如此心情沉重郁闷。毕竟与大宋国远在千里之外,哪用如此紧张!三人都有些不理解,钟宛儿与钟琳都知天山派于钟家有助拳之恩,钟宛儿又敬重顾千钧人品,所以格外礼貌客气。不停撕下大块羊肉递给顾家父子,那随行少年正是顾千钧长子顾长青,顾长青为人谦恭有礼,文质彬彬、浑身透着一股儒雅之气,倒不太像江湖中人。
顾千钧见了沙正冰倒是释怀不少,八人在旷野里开怀畅饮,把所带酒壶酒罐都喝了个底朝天,几人围着篝火歇了一夜,弟二天东方发白之时便即起程南下。沙正冰把所牵的乌骓马让给顾千钧骑乘,钟琳却把昨日从何太冲手里争来的通体雪白的骏马让于顾长青骑乘,何太冲不禁取笑她道:“钟家师妹,昨日不是说这通体雪白的马匹只能女子骑得,男人骑了就显得娘气吗?哈哈哈哈!”钟琳今天却一改往日牙尖嘴利的作派,竟然把脸也羞红了。张嘴要说却欲言又止,忍了一忍还是说了句:“那也得看谁骑!”何太冲年长她几岁,知道她是情窦初开,偷偷瞟一眼钟宛儿,突然一阵惆怅,也就不再取笑钟琳。
钟宛儿昨日就觉钟琳安静不少有些异样,今天听何太冲一说,心里也明白几分,她不知这斯斯文文的顾长青有何魔力,竟然能让自己这猴子一般的妹子一见倾心。不由回头又看了看顾长青,正恰好何太冲又偷偷瞟过来,二人目光一撞,钟宛儿弟二次见他如此,心里有些慌张愤怒,但蓦然之间那日冰崖之上何太冲舍身相救的画面又浮现脑中,不禁心中一软。打了个寒颤,催马赶上沙正冰,二人并辔而行。何太冲怅然若失,黯然神伤悄悄尾随在众人身后。
走了一段路,王镇钟见何太冲浑不似昨日春风得意的模样,便多了几分留意。
众人又行了八九天,果然都是千里快马,星云大师已到往祁连山分道路口,星云与众人约定再上山去寻找司徒炎与姚平安踪迹,或者看看金钥匙是否跌落在雪地之下。一个月之后无论如何赶往静水山庄。再往东南走两天,王镇钟又与众人辞别赶往山西詹家去了,临别之际再三叮嘱何太冲会齐师兄妹赶回静水山庄地界,何太冲洒泪而别。
顾千钧见沙正冰与钟宛儿情浓我浓不忍打搅他们,他父子又关怀铁高峰伤情,一路催马狂奔,钟琳在路上就尽了地主之谊、一直在前疾驰带路。钟宛儿故意与沙正冰并辔而行,何太冲不忍久视,终于催马追赶顾千钧他们去了。
钟宛儿从出门之前就渴望与沙正冰共游江湖,过一段逍遥自在的二人时光,哪知飘泊半年,一直都难得如愿,今日终于不再有其他人在身旁相扰,她反倒把马放慢,巴不得二人就这样一路慢慢行走,不与其他几人会合才好。
沙正冰问钟宛儿道:“宛儿,最近纯阳功与弦月太阴真经修炼得如何?到了何种境界了?”钟宛儿原本以为沙正冰会趁着二人独行说些关怀体贴的话,又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甜言蜜语呢!听他问的却是自己的功夫就随口敷衍道:“还好吧!”沙正冰却毫无察觉,一脸认真的对钟宛儿说道:“自从受铁前辈托咐以来,我却感觉功力涨进是乎太快了些?当初临行前铁前辈传授过一个吐纳练功的法门,据说能加快运气练功的效果,即使天资相同之人,学过此法的人也可以比另一个人少花七八年功夫而提前达到相同的效果,当初我想铁前辈能傲视群雄大慨就是凭借这方法能比别人更早练成绝世高手的原故吧!不然普通之人等到上乘功夫练成都已七八十岁,那还闯什么江湖?”
钟宛儿听他说的如此认真便问道:“结果怎么样?难道也有不妥之处了么?”沙正冰答道:“不妥之处倒是没有?只是功力进展实在太快,你我都是自幼练功,深知如果功力如果突然进展太快,总会有些不放心之处!”钟宛儿接口道:“是不是方法完全符合铁前辈所教练的,又或者各人天赋与体格都有些差别,恰好你的天赋条件更能契合这方法,那么进展快些也是合情合理的了。”沙正冰答道:“方法我是反复背诵对照过的,可以说绝无错漏,进展快一些也不怕他,但进展的比铁前辈说的还快,而且还是快的不止一倍,那就令人疑惑不解了!所以就该注意是否已经走火入魔!况且但凡一个人功夫学的越杂,那么功夫进展就该越慢,而且很可能几种功夫原理相互矛盾,互相抵消练到最后一个也练他不成,这是大多数人只专心练一门功夫的主要原因。”钟宛儿也点头赞许,不过很快又说道:“对于普通人而言是这样的,但对武林绝世高手来说,也有精通百家拳的,少林不也有七十二绝技的吗,身怀数种绝技的高僧本也自不少,星云大师不也身负三种绝学的吗?沙大哥天赋异禀自然不能比做普通人了”沙正冰冲她一笑:“当时我的密宗气功刚勉强到八成功力,蛤蟆功也只练过上半册,到蒋寨主给我下半册后,才练到下半册,后来星云大师又传授纯阳功,三种功夫交替练习最是危险,通常进展也是最慢!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只是练习纯阳功,只是想不到蛤蟆功与密宗气功都是受益匪浅,都在飞速进展,这就有些不合理了!”
钟宛儿听他如此说也觉诧异,便答道:“也许铁前辈教你的本就是一项极顶高明的内功,只是他故意说的很简单罢了!怕你无功不受禄不好好练习才如此说的呢!”沙正冰思前想后最后还是觉得钟宛儿这话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心想回去再请教一下铁前辈,早晚弄个水落石出才是。
二人走到一家路旁小店旁,钟宛儿说道:“沙大哥,今日十分难得,看我亲自下厨给你烧几个小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