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恩仇录》
其十六 The Mad Drowned——躁狂的溺死鬼
……
在半小时前，魔法之森中的一块空地上立着一栋小屋子。从窗户中看进去，屋子里整齐地摆着一列玻璃柜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布娃娃，提线木偶与瓷人偶。
爱丽丝坐在床边，双手灵巧地缝着一个小人偶。
“你醒了？”她说道，注意力仍然在人偶上。
“呜…啊，这里是你家吧。还真是有劳你了呢…”
床上渐渐睁开的那双红瞳，不是铃仙还能是谁。
“要感谢的话，去感谢佩佩敏吧，我只不过是在这里看着罢了。”爱丽丝从床头柜中拿出两个纽扣，缝在人偶头上当作眼睛。
“说不定连帕秋莉都要感谢一下，毕竟之前那瓶加了巨灵手指的药水是她骗你喝下去的。反正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就对了。”
“但是铃仙，”爱丽丝放下针线，抬起手来端详着手中的人偶，“你的眼睛看着很奇怪，一会前我还听见了梦话，是怎么回事？”
铃仙坐了起来，摇摇头说道：“那还真是个，奇怪的故事呢…”
…少女说明中…
“是吗。”爱丽丝放下了手上的人偶，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儿吗？”铃仙问道。
“你还没有听见？你说的那个狂灵又在奏乐了。”
爱丽丝没等铃仙回应，就走出了门。不一会，如同脱笼的飞鸟，玻璃柜的门飞开，无数人偶被魔法线牵引着，也飞出了门。
钢琴声从不知何处传到耳边，锐利到足以刺入爱丽丝的内心，却又轻柔到将她的灵魂轻轻包裹。仿佛身后有人推着，身后又有人拉着，爱丽丝向着琴声源头走去。
爱丽丝越走越近，乐声却渐渐消失。
但她已经知道源头在哪里了，她继续走着。
现在，她来到了小河边。
……
“爱丽丝…”戴梅丝重复道，“玛丽·安——不对，爱丽丝。没错，爱丽丝。我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只白兔告诉我的。”
“噗，”戴梅丝忍不住笑了一声，“还真是爱丽丝漫游仙境啊。”
爱丽丝摇了摇头，并不是因为戴梅丝的话语，而是因为她的耳中有着奇怪的回响。那是一种单调，持续的鸣响，但是不知为何，感觉就如同一根柔软的羽毛在轻挠着大脑一般，令人头疼发晕。
“铃仙说的果然没错吗…”她看着戴梅丝脖子上的项链，想道。
“…呜呼，不对。”戴梅丝转头想了想，又说道，“白兔…该不会是那个疯眼汉吧。还是不对，好像也不是汉…名字是因幡·优昙华院·铃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喂，我说该不会，”戴梅丝转过头来面对着爱丽丝，“你也想把这项链从我脖子上拿下来吧？”
爱丽丝只觉得耳鸣头痛越来越重，她手一挥，三个人偶一手拿着小铁盾，一手拿着骑士枪出现在她身边。
“…正解。”
“…怎么一个一个都是这样…”戴梅丝摇摇头，并没有准备傀儡，继续说道：“所以说，你不知道灵魂的自由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没有理***望与因果的束缚，单凭自己最基本的想法行动的那种脱缰的感觉？你不知道？！”
“我更喜欢我的理性。”
“诶——”戴梅丝收起架势，眼中红光暗下，摇头叹道：
举头望天，哀叹回响，
站立在此，我为我狂。
万物之灵，就在心房，
这份自由，无人所想。
爱丽丝一瞬间看的呆了，这个一直都毫无顾忌的疯子此刻看上去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一般，只能独自走在天地间，因为无人能够理解她的快乐。突然耳边的单调的鸣响再次升起，她恢复了神志，人偶们准备好了战斗姿态。
“还是要用蛮力吗。”戴梅丝的木头假肢一抖，傀儡从桥下爬出，手持银剑。
“还能怎么办呢…”爱丽丝手一挥，一个小小的蓝衣人偶飞出，双手空空。
“咒符『上海人形』！”人偶抬起双手，射出一道红色魔法光柱，戴梅丝不紧不慢，笑了两声，操纵傀儡，那傀儡右手一挥，顿时另一个灰色的傀儡从桥下跳出——
“——砍杀『刺刀指头先生』！”傀儡的十指上接着寒栗的刀刃，它转手一挥，硬是用手指上的刺刀接下了光柱。戴梅丝闪出光柱的路径，同时刺刀指头也跳了出去，向前一冲，直向着上海人形冲来。上海人形右手一转，又是一道光柱飞来。刺刀指头不躲不避，正中脑袋的光柱只是让它向后倾了倾，整个身体上泛出一阵诡光。
“这不是魔法屏障…这种气息，难不成她诅咒了自己的人偶？”
“猜对了哦。我只能算个半吊子魔法使，但是一些诅咒还是会的。不过，在这一点上，你和我也一样，对吧…”
刺刀指头右手五指如同利爪，甩过寒光一挥，爱丽丝操纵上海人形闪开，随即抛出另一个人偶，人偶长剑一挥，将刺刀指头逼出三米。它停了下来，爱丽丝好好看了看这个傀儡：涂成灰色的木头组成了它的身体，浑身淡淡释放着诅咒的诡光，五指的指头被剃刀替代，脑袋上画着小小的黑色眼睛，露齿而笑的嘴中是一口完美的人类牙齿。缓慢机械的动作与僵硬的表情，让刺刀指头先生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从恐怖谷中爬出的，处在机械与人类之间的怪物一般。
刺刀指头又走近几步，爱丽丝操纵上海人偶射出一道激光，正中傀儡胸口，虽然被诅咒挡住，但是冲击力仍然让它缓缓后退。它举起双手试图挡住激光，爱丽丝将魔法从傀儡线上传导过去，顿时上海人偶射出的红光增强了五分，只让刺刀指头身上的傀儡线断裂，脑袋挂着不自然的微笑四处乱颤。然而这时忽闻桥下一阵咚咚作响，爱丽丝抬头一看，戴梅丝只用左手控制着刺刀指头，右手则在桥下招出了四个傀儡，在她身旁的那个亏了则领着队伍，拿着银剑向爱丽丝冲来。爱丽丝见状，只留下左手食指控制着上海人偶，放出六个人偶，拿着小弓箭弯弓搭弦，六根箭矢射向领头的傀儡，小小的飞矢顿时令傀儡浑身散架。它将银剑扔向第二个傀儡，那傀儡高高跳起，拿着银剑劈下，将一个人偶斩作两半。四个傀儡迅速逼近，爱丽丝又放出一个人偶，它一手拿着骑士枪，另一手拿着风筝盾，上去就和手持银剑的傀儡近身肉搏，剩下的傀儡则无视了弓箭手，从各个方向朝着上海人偶一步步走来。骑士枪人偶与银剑傀儡战了一个回合，因为两个控制者的注意力都在别处而不分上下。爱丽丝索性驱动魔法，往骑士枪人偶身上传过一阵电流，整个人偶瞬间爆炸，将傀儡炸成碎片。
“往人偶里面填火药吗？”戴梅丝闻闻空气，说道，“你还有脸说我危险。”
右手一动，余下的三个傀儡瞬间倒下，魔法线迁入了刺刀指头身上，它身形灵活地一荡，离开了激光，随即向前跨上两步，左手一伸，将上海人偶捏在掌中。爱丽丝赶忙将所有的魔法线迁入上海人偶，试图将它拉出，却被刺刀指头的钢铁手掌牢牢握住。只见刺刀指头的右手升起，爱丽丝知道救出上海人偶已不可能，将魔法线拨出。刺刀指头右手食指上的剃刀刺穿了上海人偶，将它切成两半。它放下手，却立即被六个红衣人偶拦住。
“诅咒『蓬莱人偶』！”六个人偶逼退刺刀指头，随后摆成六角形阵势，分别射出激光，六道光芒回旋着，缓缓击破了刺刀指头身上的诅咒。诅咒一脱，戴梅丝右手立即一荡，原本行动僵硬的刺刀指头瞬间动如脱兔，一跳从蓬莱人偶的激光阵中脱身，随后绕到人偶前，右手一刀斩去，爱丽丝及时拆解蓬莱人偶的激光阵，人偶们转瞬之间散开，躲开攻击，随后手一摆，只见三十厘米见长的激光从掌中流出，如同一把把光剑一般。爱丽丝眼睛一扫，离刺刀指头最近的人偶飞上前去一剑斩下，傀儡向右一侧身，虽说身体避开了光剑，左手却被干净利落地斩成二段。正打算追击的爱丽丝突觉断口处逐渐伸出的傀儡线，忙令蓬莱人偶退后。只见傀儡线瞬间将刺刀手指的断臂连在了一起，反手一刀，所幸人偶已经退下，剃刀只砍下了几根头发。
“很奇怪吗？”戴梅丝说道，“傀儡线有那么多用处，可不仅仅是能够用来操纵傀儡而已哦。再说了，我的诅咒又不强，也得留一个后‘手’吧！”
爱丽丝一笑，蓬莱人偶飞去，六把光剑令戴梅丝反应不及，连傀儡带魔法线斩成碎片。
“你的傀儡线很弱啊，换做是我的傀儡线，那就是斩不断的。明显是一次性练的东西太多了，无法静下心来好好修炼操使人偶的艺术呢。”
“在说我之前，看看你自己吧，”戴梅丝笑道，笑容激动兴奋，右手一拨，从桥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每个人偶不过是换了套衣服而已…偏科有点严重呢！”
从桥下爬上来的，是身高足足有一米八的，小臂小腿都是长针一般的细长铁锥的人偶。
“怪物『穿孔四肢夫人』！”
穿孔四肢站起身来，细长的影子从桥心一直延伸到桥下。爱丽丝驱使一个蓬莱人偶冲上前去，却只见穿孔四肢手一刺，细长的铁锥刺穿了蓬莱人偶，傀儡右手轻轻一扫，人偶毫无生气地落在地上。
“封魔的诅咒。已经可以确认了，这个疯子是傀儡师与咒术师。与我一样呢，但是——”
余下的五个蓬莱人偶一同上前，围着穿孔四肢摆成了一个五边形，分别射出激光，顿时将穿孔四肢封在阵内。又见一道诡光，穿孔四肢仿佛被锁链缠住一般，行动逐渐缓慢下来。
“——无论是操使人偶，还是诅咒，我都要比你强上不少呢。”
“——果然啊，果然！”戴梅丝心道，“这个爱丽丝，作为魔法使的本事要比我高上整整一座乞力马扎罗山！但是啊…”
戴梅丝右手一抖，刺刀手指还算完好的右手被拉过来，戴梅丝二话不说，将自己右臂的木头假肢整个卸了下来，随后左手拿着刺刀手指的右手往右臂上一装，只听咔嗒一声，竟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我的脑子和你的比起来，要高上整整一座珠穆朗玛峰！”
双眼狂光一闪，戴梅丝一刀将一个蓬莱人偶撕成碎片。爱丽丝见状，只能拆了阵型，光柱重新变成光剑，四个蓬莱人偶绕着她盘旋。
“该死，这招还真没想到。但是如果她将自己的右手替换掉，那么以她的造诣，用那些剃刀是无法操纵傀儡的。这个高大的傀儡只有两个锥子当作双脚，应该也不容易控制，无论如何也得用上余下的那只手。也就是说，现在她这边能战斗的，只有这个家伙，加上她自己。”
爱丽丝观察形势，最后定下决心：现在值得冒一次险。
她手一挥，一个人偶飞出，飞跃了穿孔四肢的肩头，直直飞向戴梅丝。戴梅丝闪身一避，同时一刀斩碎人偶，而爱丽丝就在这一刹那引爆了人偶，虽然大部分冲击被刺刀指头的诅咒挡下，戴梅丝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口吐一道鲜血，腿一软，几乎是倒在了地上。
“怎么——耐力怎么这么差？”爱丽丝刚刚备好了十几个人偶，但她没能想到单单是一次小爆炸就让戴梅丝几近再起不能，但是她也没想到，几近再起不能，对戴梅丝而言和毫发无损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也能让你吃一惊？”戴梅丝笑道，血从她的口中流出，“那可能是铃仙没好好看，或是没好好说，再或是你没好好听吧，我的这具身体是很脆弱的呀。”
爬起身来，双手一挥，穿刺四肢向前踏一步，一脚踩下贯穿了一个人偶，随后抬手连刺，瞬间将所有的人偶串在了手臂的尖锥上。爱丽丝向后一跳，手上拿着一个人偶。
“魔符『狡猾的献祭』！”爱丽丝将人偶扔出，如同一颗手雷般炸裂开来，蓝色的火云吞噬了穿刺四肢。只见它双手乱挥，驱散了烟雾，虽说半个脑袋与胸腔都被烧毁殆尽，但却依然在移动着。
“果然。”爱丽丝勉强躲过穿刺四肢的一次攻击，随后又备好了一个红蓝白相间的人偶。
“红符『荷兰人偶』！”人偶手持双剑飞上空中，双剑合并，光芒迸发，瞬间化作一个旋转的赤红十字，如同旋转的风车般将穿刺四肢斩成两半，它的碎片咚咚掉在地上。
“咕唔啊啊啊啊啊——”半张嘴大叫着，戴梅丝的声音如同虚影一般缓缓从穿刺四肢口中传来。只见断臂跳起，爱丽丝瞬间令荷兰人偶斩断了傀儡线，却忽见眼前二道红光，抬首一看戴梅丝冲到了自己面前，左手抓住了断臂，右手向自己伸来。
荷兰人偶飞回，一阵螺旋斩逼退了戴梅丝的木头右手，但是左手抓住穿刺四肢的断臂，修长的铁锥如同长矛一般，刺穿了荷兰人偶。爱丽丝正打算又拿出一个人偶，却见断臂弯曲，铁锥向着自己扫来，慌忙向后一偏头，勉强躲了过去，针尖在脸上擦下一道血痕。爱丽丝令荷兰人偶最后放出一阵光线烧毁了断臂，正想重新板直脊椎，戴梅丝右手以备好，在那瞬间爱丽丝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后便是一阵血花，戴梅丝右手整个贯穿了爱丽丝的腹部。
“喂喂，这还不足以致死呢，”戴梅丝说道，“但是如果你不转头离开的话，我就把刺刀指头的手在你腹腔里转上几转…那样一来，你可就彻底死透了。”
“无论你给我多少选择，”爱丽丝眼中的恐惧褪去，“如果你能说出‘把刺刀指头的手在你腹腔里转上几转’这种话，那我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还是觉得我危险？”戴梅丝说道，插在爱丽丝腹腔的右手开始颤动，“我——我不过是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不做我不想做的而已！现在我只想没人来打扰我罢了，但如果你非要来烦我的话，‘把刺刀指头的手在你腹腔里转上几转’就会变成我想做的事情了！”
说完，戴梅丝的手逐渐开始旋转，爱丽丝只觉自己内脏逐渐撕裂，吐出一口鲜血，喷在戴梅丝义肢上。她手一挥，一群人偶绕着她围成两个圈旋转着，同时手持长剑不断旋转，如同一个绞肉机一般，几近撕碎了戴梅丝的身体。她只得将右手拔出，随后跳后几步。
“哎呀啊，这算什么…看样子你也是想要见血的啊。”戴梅丝摸了摸左胸的伤口，说道。
“是你逼我这么做的吧…”爱丽丝收起人偶，说道。
“呵，是你逼我逼你这么做的。”戴梅丝冷笑，“无论是生命，还是自由，反正我们都威胁到了对另一个人来说重要的东西…唔，肋骨的触感好奇怪。”
“…自由？”
“对，自由。思想的自由。”戴梅丝把左手从伤口中抽了出来，继续道，“我把这件事看得要比生命还重。思想的自由。想怎么想就怎么想，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能力。七情六欲是阻碍。他人的烦扰也是阻碍。我想要知道我究竟想做什么，然后去把它做成。我的状态，你们可能会称之为疯狂，但要我说啊，你以为你的这个，”戴梅丝指了指自己的身体，“是自由的，但是我知道，这个，”她指了指自己的头，“才是自由的。”
“你到底指的是…”
“我不会让任何东西改变我的想法！你不行，魔鬼不行，神灵不行，就连我自己也不行！哪怕你将我的身体绞成碎片，魔鬼诅咒我的灵魂，神灵降下天谴，或是我自己的饥饿，寒冷，痛苦，我都不会去理会！因为我知道我想要什么，而任何其他东西都无法改变我的意志！”
“既然你这么说，你也不会试着去改变我的想法吧？”
“当然不。我把我想说的都说了。听不听就是你的自由了。”
“那样的话，我还是想要把你的脑子打正。”
“哎，如果你听了，我就不用费神了。”戴梅丝摇头，“那只月亮兔子已经证明了…如果放走你，不理解的人只会一个又一个地过来——所以，请去死吧。”
“身体『线圈肠子小姐』！”戴梅丝左手一挥，一根绳子从桥下飞出，末端连着铁球，铁球上又焊着铁钩。绳子逐渐将一个傀儡拉了上来，这个线圈肠子看上去十分像戴梅丝的普通傀儡，但在它的腹腔中，一个绞盘清晰可见。
从线圈肠子的腹腔中开始流出黏糊糊的黑色液体，逐渐覆盖了伸出的绳圈。绞盘转动，它将绳子收了回来，从它的口中也开始流出那种诡异的黑色不明物。它抓住绳子，手一挥，顿时黑色黏液开始从关节中迸发而出，沾满黑油般物质的长绳飞向爱丽丝。她操纵一个人偶，挡下迎面而来的铁球，但一些黑油沾到了人偶上。
“这些到底是…”爱丽丝仔细看看，却仍不懂那黑色黏油是何物。
“原油。”戴梅丝笑道，操纵线圈肠子又冲了上来。爱丽丝又准备人偶回防，却见这次线圈肠子并未准备长绳，反倒是直接伸出了沾满原油的右手，人偶枪一刺，刺穿了它的手掌，却见从戴梅丝的傀儡线上传来一阵热量，线圈肠子手上的原油被点燃，手一握，人偶中的火药瞬间爆炸，只炸的爱丽丝灰头土脸。待火云散去，线圈肠子毫发无损。忽然，它倒了下来，爱丽丝连忙抬头看向戴梅丝——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却见戴梅丝左手捂着脸，仿佛是被烧伤了一般。
“用诅咒将这家伙受的损伤转移到自己身上…？”爱丽丝想道，“真是个疯子。”
“灵魂不灭，肉体不亡。”戴梅丝放下手，重新接上了线圈肠子，“再说了，我的右手可没有感觉。”
爱丽丝又放出几个人偶，它们拿着骑士枪向前突刺数次，都被线圈肠子躲避。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爱丽丝都要小心不让人偶触碰到傀儡燃烧的右手，以免再次走火。骑士枪一次次突刺，大剑一次次斩击，每一次都被线圈肠子躲开。从腹腔中伸出的绳子晃荡着，它左手突然拿起长绳，二话不说就将它当作链球挥舞起来，将人偶不断击落。爱丽丝向后退出三步，引爆人偶，线圈肠子连忙跳出爆炸，抛出绳圈击穿烟云，爱丽丝侧身躲开，伸手令三个人偶手持骑士枪向前突刺，虽说两个被阻挡下来，但仍有一个人偶刺中了线圈肠子的左肩。戴梅丝感到肩上剧痛，左手一抽搐，线圈肠子顿时失去控制，爱丽丝人偶已上前追击，戴梅丝疾跑到线圈肠子后，挥舞刺刀指头的右臂击落人偶，左手重新控制了倒地的线圈肠子，它直起背来，戴梅丝双足在线圈肠子的背上一蹬，一次空翻跃回石桥。线圈肠子拿起长绳一挥，沾着黑色原油的麻绳扫过，星星点点洒下，一经点燃，瞬间化作一阵火雨洒下，此时只见爱丽丝傀儡线飞起，陶瓷的碰撞声传来。
“只能使用那个了…”爱丽丝心想，手一挥，一个与爱丽丝一般高的陶瓷人偶冲到她身前，双手一抬挡住了火雨。
“试验中『歌莉娅人偶』！”
歌莉娅一拳打出，陶瓷手臂突然变得巨大无比，就像一辆卡车一般撞上线圈肠子，只打的傀儡整个散架。戴梅丝左手一挥，傀儡线顿时重组了线圈肠子，爬上歌莉娅尚未恢复的手臂，绳子向后一抛，戴梅丝抓住绳圈，借助其力飞上空中，右手刺刀指头伸手一掏，只见歌莉娅的头又像气球那样膨胀，坚硬的陶瓷与刺刀指头的剃刀相擦，火花溅起，歌莉娅脸上留下五道抓痕。等手臂与脑袋缩回了原本的大小，歌莉娅转身又是一踢，将线圈肠子击飞，爱丽丝唤出几个人偶，拦下了迎面而来的戴梅丝，戴梅丝牙齿咬的咯咯响，强行向前踏出一步，爱丽丝见状立即令人偶拔出长剑，一剑刺穿了戴梅丝脚踝，她却毫不在乎，左手一拉，线圈肠子瞬间飞了回来，锁住了歌莉娅，戴梅丝随后拨走挡在面前的人偶，右手一刺，却被另一个人偶抱住，动弹不得。
“她的左手还能够移动…但是歌莉娅可以牵制住线圈肠子。”爱丽丝低头看着戴梅丝的左手想道，“只要保证右手不会被换掉——”
“——你是在想，只要我不换掉右手，我就没法操纵其他傀儡，对吧。”戴梅丝突然道。
“——什么？”爱丽丝一惊，赶忙抬头，戴梅丝将右手抽出，线圈肠子向后连退几步，戴梅丝手在线圈肠子头上一翻，跃回石桥之上。左手傀儡线松开线圈肠子，同时从桥下传来咚咚之声。爱丽丝见状，赶忙令歌莉娅与五个人偶上前，但太迟了，六个傀儡从桥下升起，其中五个拦住了爱丽丝的人偶，剩下的一个将自己的脑袋扯下，一把扔向歌莉娅，然后缓缓走向了戴梅丝。
“这些简单的傀儡，操纵起来也是很简单的哪！但它们就像齿轮一样——”
只见傀儡撕下了双臂，连接着双臂与肩关节的铁轴的末端被打磨的像箭头一样锋利。
戴梅丝狠狠地将傀儡的双手插进了自己的后背，血花溅起。傀儡线沿着伤口连在了傀儡手臂上，从肘关节到指关节，一弯一曲，活动自如！
“——只要用得好，就可以做出更多更多复杂的东西哪！”戴梅丝抬起左手，线圈肠子嘎嘣一声跳了起来。连在背上的手臂一挥，从河下又跳出傀儡。
爱丽丝撤回人偶，连忙回防，驱使歌莉娅抓住两个傀儡，陶瓷身体全身放大，瞬间长到三米高，随后一摁，傀儡碎裂在地上。
“该死…”爱丽丝心中想道，手上操纵着无数人偶，“形势被逆转了…现在我已经很被动了，照这样下去她会取得上风！”
傀儡绕着爱丽丝起舞，线圈肠子一次次地将肚子里的绳圈当作链锤抛出，人偶围在爱丽丝身边，想要突破傀儡，但却都被傀儡拦下。歌莉娅刚刚避过被线圈肠子扔出的长绳，爱丽丝却听见了一阵杂响，就像是某种重物被沿着地面拖行。她连忙低头一避，一块巨石被长绳上的钩子钩住，线圈肠子腹中绞盘加速，整块石头都翻上半空。歌莉娅手一挥，将石块击作尘粉，还未来得及回头，又见绞绳飞来，在歌莉娅肩上绕了几圈，随后线圈肠子飞来，举起右拳顺势一击，靠着惯性竟是将歌莉娅击倒。人偶缩小，迅速站了起来，线圈肠子一跳上前，只见歌莉娅一拳飞出，手臂瞬间放大，将线圈肠子击飞。傀儡落地，完好无损，又看戴梅丝胸口一窒，吐出一口鲜血，四只手臂乱颤着，一时间被重击打的直不起腰。
“——趁现在！”爱丽丝冲上前，人偶们一齐突刺。戴梅丝逐渐恢复，已经抬起了右手。
“对付她，只能无情了。”爱丽丝心道，突刺的人偶举起长枪，直接刺穿戴梅丝的四肢，血涌如注。长剑人偶们斩断了傀儡线，最后歌莉娅一掌将戴梅丝摁在了地上。
“你输了。是时候做出选择了。项链，还是生命？”人偶的长枪里戴梅丝的前额的距离不足一寸，再往前一步就会脑浆迸裂。
“呵呵呵…”戴梅丝笑道，“呵呼呼呼，嘻咯哈哈哈哈——我在笑你的无知呢。铃仙就没对你说过她是怎么被打倒的吗？”
爱丽丝一笑，人偶们早已绕着她围成了一圈，疏而不漏地防御着。
“偷袭？原因才不是那个呢…”戴梅丝继续道，“是因为，我想到了她没想到的。”
爱丽丝伸手就要摘下疯狂之书，一听这话立即停了下来。
“准备好了吗——在鬼河里面，洗个冷水澡吧！！”
疯狂之书的红光熄灭，戴梅丝身体一抽，脸部逐渐融化，五官变成难以辨认的黑色空洞，世界崩坏，人偶们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看看夜空，祂们在那，在祂们的牢狱之中等待解脱。自由之日的来临之时，灵魂的崩坏之日！千年过去，万年过去，终有一日，城墙倒下！”
戴梅丝逐渐漂浮起来，世界随着暴走的色彩归零！
“燃烧沸腾融化歌唱舞蹈死亡，万物都将随着祂们睁开的眼睛陷入疯狂！”
抽搐着，狂笑着，戴梅丝张开了双手，轮廓逐渐崩溃，重叠的残影覆盖了虚空。
“来吧来吧，人类的王国不过是祂们领土的冰山一角！祂们的尸体在梦中等待着苏醒，祂们的灵魂在城府中等待着呼唤——生命现在在歌颂着这归来的毁灭纪元！”
“未知的黑暗，虚无的深渊，恐惧在心脏中疯长，疯狂在大脑中满盈！”
戴梅丝的脸突然裂成两半，从颅骨中伸出无数苍白的长手——爱丽丝在压碎骨头的恐惧中试着逃离，但迈出一步，却离戴梅丝近了一分！
“有人呼唤了祂们的名字，让祂们重归世界王座，自由的疯狂将与祂们一同归来！”
长手抓住了爱丽丝，将她拉向戴梅丝碎裂的头骨。
“可怕可怕可怕的孤立，可怕可怕可怕的降临——”
爱丽丝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空白的大脑不由自主地令嘴巴张开，一同唱道：
“此时此处，邪神苏醒！”
戴梅丝的头骨突然显得无比巨大，爱丽丝被长手拖进了其中的无限虚空。
“美梦『鬼河』。”戴梅丝的声音最后响起，宣告了符卡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