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在上官允贤杀了第三个人的时候,凌沉终于忍不住了。
他输给她了,因为他不愿看着上官允贤因为他而双手沾满鲜血,他想看到的是以前那个天真善良的她,即使七年过去了,他们终究分道扬镳,他也依然希望她能好好的。
“你别杀了,我说。”
上官允贤停下手中的剑,目光灼灼的看着凌沉。
“你说。”
凌沉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就在上官允贤认真听着凌沉说话的时候,凌沉也在加快着手中的动作。
凌沉话落,上官允贤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凌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上官允贤。御景卿心里一惊,正要将上官允贤拉到身边。
出于本能的自卫,上官允贤一个反手,凌沉看准时机,握住上官允贤的手,将剑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几乎是那个瞬间,上官允贤惊得马上将剑抽了出来,鲜血喷到了她的裙子上,粉色的裙子霎时间鲜血点点。
上官允贤看着倒在地上的凌沉,瞬间红了双眼,冲过去,问道:“凌沉,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凌沉感觉到体内的血在快速的流失,却依旧笑的出来,只是这笑容在上官允贤看来,是多么的凄凉。
“你说的不错,七年前我是怀着目的接近你,那场追杀的戏也是我参与的,只不过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这条命,是我七年前欠你的,现在死在你手里,也算是还清了。”
“只希望,以后你不再怨恨我……”
凌沉越说越没了力气,他看着上官允贤渐渐的从清晰变得模糊,脑海里浮现出往日的情形。
那日,他的确在糖葫芦中下了毒,但是他还将解药藏在了上官允贤一直随身携带的口袋中,至于后来他们有没有发现,他就不知道了。
其实他也曾动了真情,只不过,他却不能那样随心所欲,像他这样的人,注定了和上官允贤一辈子陌路。
上官允贤看着凌沉许久,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末了,又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道:“其实,我从未怪过你。”
御景卿上前将上官允贤带到屋外,掏出手帕,将她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干净。
上官允贤抬眸问道:“刚刚的我是不是很可怕?”
御景卿知道她还在为刚刚的事耿耿于怀,出言开导道:“每个人经历不同,有些事也是情有可原。或许,这对他来说也是种解脱。”
“是吗?可我心中并不觉得有多畅快。”
“但你始终要面对,以后这样的事只多不少。你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而如今最重要的事找出幕后主使,不能再让他胡作非为。”
御景卿看了看天色,交代了赤烽料理一下剩下的事情,将上官允贤带回侯府。。
一路上,御景卿都默默的跟在上官允贤身后,让她有机会消化今晚发生的事情。。
待他们回到侯府后,上官璃早已入了洞房,而安易阳在外面大堂招待宾客。
两人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安易阳看到御景卿回来了,心中明了,事情已经解决,也渐渐放下那颗悬着的心。
任清颜并不知晓这次的行动,她坐在人群中,看到御景卿和上官允贤一起回来,以为他们俩偷偷幽会去了,顿时心中充满了嫉妒和怨恨。
都是那个贱人勾引御王爷,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腊月羊,你们一个个都把她当成宝,总有一天,她会向全部人证明,只有她才有资格站在御景卿身边的人,其他人都不配!
安易阳拿着酒杯先来到上官允贤这桌,这桌坐满了皇子公主,安易阳一杯接一杯的敬酒。轮到上官允贤时,安易阳倒了满满一杯酒,有些笑的不怀好意。
上官允贤看着安易阳的笑容,心里不禁有些发怵,笑就笑,何必笑的这么渗人。
安易阳举起酒杯,“盛安公主,我们以后可就亲上加亲了啊。”
上官允贤刚要喝下杯中的酒,听到安易阳说的话,呛到了。
“咳咳咳,什么叫做亲上加亲?”
上官允贤脸呛得通红,安易阳却笑而不语,临走前还留下一句,“以后你就明白了。”
待上官允贤缓过来后,也没去在意安易阳的话,只当他今日成婚太过于兴奋,才胡言乱语。
宴会结束后,侯府派出多名护卫互送皇子公主回去,一些离得近的达官贵人都已乘马车回去了。
上官允贤在门口等着接送她的马车,然而车夫却是赤烽。上官允贤原以为是御景卿不放心她回宫,才让赤烽来送她,没想到她上了马车后,发现御景卿就在车上。
“怎么会在这里?”
“送你回去啊。”御景卿说的理所当然。
“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不用特意送我。”
御景卿只当没听到,伸手一拉,上官允贤就坐在了他身边,还没等上官允贤反应过来,御景卿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相信我,我会把幕后黑手找出来的。”
上官允贤无语:“我相信你能找出来,但是这和你强制性要我靠在你的肩膀上没有关系吧?”
“怎么没有关系了,我觉得你今晚受惊了,我来安慰你一下。”
“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不,你需要。”
无论上官允贤怎么挣扎,御景卿就是不肯放手,直到上官允贤放弃了挣扎。
夜色茫然,上官允贤回到了素玲殿,御景卿随之也离开了皇宫。
然而侯府又是一番新景象,四处张灯结彩。
贴满了喜字的洞房中,上官璃端庄的坐在床上,即便现在她已经饥肠辘辘,可她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头上的凤冠压的她脖子酸疼,但她心中充满了喜悦与羞涩,也不觉得有多累。
或许安易阳早已忘记了,两年前,陈长安告诉她,上官谦有意给她赐婚,但并未告诉她驸马人选。但上官璃当时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人,又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好明说。后来偶然一次出宫,路过城南的月老庙,心血来潮的进去为自己求了一签。
“几年空座莫人招,今日新花上嫩条,千里有缘千里会,他乡异域也相交。”
上官璃坐在庙里的姻缘树下,轻声念着签文,身旁放着写有自己名字和诗句的姻缘牌。
方才庙里主持告诉她,这是一支上上签,只要有缘,就一定会遇到。上官璃轻笑,她都已经被赐婚了,哪儿还有什么缘分。
罢了,既然来了,顺便也把这姻缘牌挂上吧。上官璃起身,将手中的姻缘牌朝树上扔去。
“啪。”
几乎一瞬间,姻缘牌竟然掉了下来。
可能老天爷也知道她已经没有所谓的缘分了吧,所以牌子才没挂上。
她向前,将姻缘牌捡了起来,刚想收起来,却发现这不是她的姻缘牌,上面苍劲有力的字显然是男子写的。
“安易阳。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
上官璃轻声念了出来,安易阳,原来是他!
上官璃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参加百花宴时,差点摔入莲池,是安易阳出手救了自己。
那时候安易阳谦谦如玉,仅是一个笑容便带走了她的心。或许就是在那时,他便留在了她的心上。
上官璃收好了姻缘牌,心情颇好的离开了月老庙。
回到皇宫后,她还未准备好,上官谦的旨意便下来了。听到上官谦要将她指给安易阳,她委实吓了一跳,怎么就如此刚好?
在往后待嫁的日子里,安易阳也时常进宫来看她,但对赐婚的事只字不提。
上官璃心中存疑,但总归被喜悦填满,也没有多在意。然而,今天就成亲了,她也必须弄清楚这件事。
坐在床上的上官璃思绪万千,而洞房外安易阳带着微醺的醉意,姗姗来迟。
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上官璃知晓安易阳来了,心中便越发紧张起来。
殊不知,安易阳也是一样的紧张,所以他才喝了些酒,壮壮胆,毕竟坐在他面前的,是他朝思暮想了一年的人儿。
安易阳拿起桌上的喜称,缓缓挑开了上官璃的红盖头。上官璃娇羞的脸庞也渐渐出现在安易阳的眼中。
上官璃的脸颊早已红透,眼神略有些闪躲,显然是害羞了。
安易阳将酒递给上官璃,两人喝了交杯酒。
烛光晃晃之下,上官璃越发美艳,在安易阳的眼中,任何东西都抵不过面前的美人儿。
安易阳小心翼翼取下上官璃头上繁复精美的凤冠,眉眼尽是温柔。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眼下的场景,如今他终于做到了,他终于将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娶回了家中。
上官璃尽管有些害羞,但心中的疑惑尚未解开,她实在无法安心。
“安易阳,我们之间的婚约究竟从何而来,父皇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给我们俩赐婚。”
安易阳听了,不答反问:“你真想知道?”
上官璃点点头,她很早就想知道了,只是一直以来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问他,现在他们已经成亲了,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叫我一句相公,我就告诉你。”
安易阳笑得眉眼弯弯,刚刚温柔的样子早已被一副痞痞的坏笑给取代。上官璃被他调戏的越发不好意思了,恼羞成怒的推了他一下,威胁道:“说不说,不说,今晚睡客房去。”
安易阳还想再调戏她一下,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也不由自主的认真起来。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那时候,好像是在国子监,我见到你和其它公主小姐对诗,你认真的样子,很令人着迷。后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大公主上官璃。百花宴上,我认出了你,便一直默默的跟着你,所以你不小心落水,我才能那么及时的救了你。也正因为如此,我能顺理成章向皇上求娶你。皇上本来不愿意,毕竟像这样的王侯世家,每个稍微有点地位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皇上说,皇后娘娘当初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他不想让你也经历同样的事。于是,我就向皇上发誓,终身只娶你一人。所幸,我府里一个妾也没有,皇上见我如此痴心一片,便应允了我。”
“你真的愿意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上官璃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道。
安易阳与她四目相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上官璃听到这句话,顿时笑了,扑进他的怀中。
安易阳,此生我定不负你。
红烛渐熄,房内一夜旖旎。
可能上官璃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安易阳为了娶她,付出了多大代价。
自古以来,驸马总是皇帝最为忌惮的。而南安候府屹立在这个王朝少说也有一百多年,可谓是根深蒂固。万一将来安候府起兵造反,又有了丞相府的支持,其实力也不容小觑,上官谦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安易阳也心知肚明。但他对上官璃也是势在必得,所以他和上官谦约法三章。此生只娶上官璃只是其中一条,然而其他两条分别为,他和上官璃两年内不能有孩子,并且安易阳将来继承了侯爷爵位,必须上交兵权,做一个有名无实的侯爷。
上官谦不仅怕候府会威胁道皇位江山,同时也怕安易阳对上官璃只是一时热度。若两年内,安易阳变心,他们之间没有孩子羁绊,合离后,凭着他的身份,上官璃还可以另寻夫家。
自安易阳和上官谦约法三章之后,他便知道今后的候府注定和权力没有了太大的关系,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不仅皇帝觉得候府是个威胁,其他的王公贵候也会这么认为,不如早点放开权力,保得安候府一世安宁。
皇宫中的上官允贤,自上官璃的婚宴回来后,整天都忙忙碌碌的。早上学医,下午练琴,仅仅两个个月,她的医术和琴艺进步的飞快。就连成轩都说她即将可以出师了。
这两个月来,御景卿经常回来看上官允贤,两人的感情倒是好了不少。御景卿也会带来好吃的糕点或者有趣的书给她,她也会将新学的曲子弹给御景卿听。
但是,御景卿来的时候,成轩总是找借口离开。刚开始,上官允贤还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久而久之。上官允贤就觉得成轩是不是在逃避着什么。
这天,御景卿前脚刚离开素玲殿,成轩后脚便回来了。
成轩见上官允贤坐在殿中研究医术,想过去指点一二。刚坐下,耳边便传来上官允贤清甜的声音。
“成轩哥哥,你最近有点忙啊。”
上官允贤这话问的,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却饱含深意。
成轩看了看她,忍不住将心中所想的话说了出来:“丫头,你喜欢他吧。”
成轩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上官允贤自然也听出来了。
她没有回答,大仇未报,她哪有心思想这些。
但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御景卿的种种,连自己走神了都不知道。
成轩看着上官允贤出神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只是她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成轩有些茫然,原来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而他这么多年默默的守护,也渐渐有了结果。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可能,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微不足道的侍卫,仅此而已。
是他痴心妄想罢了。
上官允贤叫成轩许久没有说话,紧锁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伸出手在成轩眼前晃了晃。
“成轩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成轩被上官允贤的话给惊的回神,收好了自己的心思,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份多余的爱,或许这份爱会成为她的累赘,他只要默默的守护着她,这样就足够了。
“没有,我在想中秋那天,你会表演什么。”
“还能表演什么,只能弹琴了,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针灸吧。”
成轩被上官允贤打趣的语气逗笑了,“也是啊,那你可要好好练琴,可不要在那天丢人。”
上官允贤微微一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时间一晃而过,中秋这天也如期而至。历年来,中秋节时,皇帝只是同后宫嫔妃和未成亲的皇子公主一起吃月饼赏月。但这次兴许是上官允贤回来了,上官谦就将这次的中秋家宴改为中秋宴,并邀请了其他的王公贵候和名门小姐,各个准备一个节目来助兴。
由于宴会是在晚上,上官允贤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慢悠悠的洗个澡,在衣柜前挑了许久,才挑出让自己满意的衣裙。坐在梳妆台前,由碧落为她梳妆打扮。
一个时辰后,她才准备好。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随即向长庆殿出发。
站在长庆殿前,和上一次的小心翼翼不同,这次的她胸有成竹。
我会一点一点的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今后没有人能从我身边抢走任何东西,我会守护好我所有的一切,将过去十几年来你们欠我的,欠母妃的,欠灵姨的,通通讨回来!
整理好思绪,上官允贤露出一副得体的笑,抬腿迈进殿中。
这次的宴会,并不是十分的正式,所以她进去的时候,没有太监通报。
本来长庆殿是上官谦的寝宫,可上官谦觉得长庆殿太大了,用来当寝宫有些浪费,便改为了专门举行宴会的宫殿。
上官允贤走进殿中,简单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大部分的公子小姐都来了,皇子公主也来了,都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现在只有上官谦陈长安和太后赵氏还有其他的嫔妃没到。
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发现安易阳和上官璃也来了,两人并排坐在对面。上官璃也发现了她,向她点头微笑。
上官允贤看着安易阳和上官璃颇为恩爱的样子许久,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眸中流露出羡艳的目光。
不远处的御景卿从上官允贤进殿来就一直看着她,自然也将这一切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