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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跑鞋

迈克尔·利布林

我不能冤枉渥太华官方从来没提醒过我们。确实,官方一直在强调旅游警告。符合疑犯特征?你真该好好重新回忆一遍《美国联邦法规》第十九篇,尤其是里面关于搜查权限的部分。对于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来说,搜查权限是给移民的恩典,随着时代迁移和人心变化而有所变化。

“我们相信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工作人员的个人判断,他们依照个人的慎重考量来进行不同程度的必要检查。”

乔迪和我都没能理解这其中的明显含义,当然,如何界定海关和边境保护局工作人员的慎重程度也是因人而异。美国人耍的文字陷阱真是让人恶心。

我们知道什么?我们安静地生活在闭塞的郊区——蒙特利尔西岛,为值得尊敬和信任的权威人士种植香草。那里的人们乐得其所。我们的基因中就不存在“三思而后行”这种东西。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轻轻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你看,这面包还冒着新出炉的热气呢。我在配合你的指令。你能看到。我没藏任何东西。我向上帝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管听上去有多么不可思议。

星期一早上,乔迪很早就来到我家。“你怎么没接电话?”他问我。正是他无意间将我拖出了温暖的被窝,才把我搅进这一出闹剧中。他告诉我,敏每天早晨都要呕吐,常常持续到下午。然后,他问我能不能开车送他去普拉茨堡。“敏担心她会吐在车里。”

我很闲。调整后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对我很不友好,生意也就萧条了。不过,我还是对他抱怨了几句:“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也快三十了,能不能学学开车?你马上要当爸爸了,你妻子和我都他妈的不是你的专职司机。”

他哈哈大笑,像往常一样,他脸上那丛凌乱的丑胡子卷曲着咧开到两边。“你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吗?”

“知道,知道,大局观念。我从来没有大局观念。”

“你知道我现在做的事将会吸引多少赞助商吗?我和敏,将会迎来滚滚财富。到时候,我会让你当经纪人。我们将变成那种被人前呼后拥的名流。”

我告诉你,乔迪确实是令人瞩目的那种人。他为世界马拉松挑战赛那东西训练呢。他要在七天内在七个国家完成马拉松比赛。疯了,我知道,但梦想就是梦想,如果有人能把梦想实现,那乔迪就是这种人。他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又粗糙,身体呈现最佳状态,没有一丁点的脂肪。我从小学时就认识了这个家伙,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奋发图强的人,然而他坚决不考驾照,这点让人匪夷所思。有一次,我半开玩笑地问他到底是什么在催促他跑步,你都不能想象他当时的表情,仿佛我在亵渎他的祖先似的。“当追逐我的东西追上来,我会告诉你的,”他喘口气继续说,“如果我没有先被它杀掉的话。”

我们驶入魁北克15号公路,这条公路的南边连接着美国87号公路。当我们开车路过亨明福德时,那里新建的难民处理中心的铁质红屋顶越过树尖,熠熠闪耀。“政府修建这些难民营真是耻辱,是吧?”

“对。”乔迪说,但是我觉得他并不知道我在讲什么。

“你说的是在难民开始大批量涌入这里之后,是吧?所以《美加安全第三国协议》成了一纸空文?”

天哪,他可真蠢。他到底有没有脑子?我竭尽所能给他讲这些事情。我向他解释难民现在是如何蜂拥而入的,告诉他这些红色屋顶是怎么变得世界闻名的,好像是象征希望之类的说辞,还有为何现在所有人都热爱加拿大。当然,除了红顶旅馆,据说这家连锁酒店要起诉加拿大政府建的红顶房屋是商标侵权。

他冒出一句:“敏和我曾经住过红顶旅馆呢,就在我们去尼亚加拉瀑布游玩的时候。”

“嗯,好。”我胡乱搪塞着。海关前面有两个通道,那时我们若是掉头也很容易。那样的话,我们也能避免那天后来发生的一切。我问他:“你算过在网上买鞋会花多少钱了没?”

“你什么意思?”他问我。

呃,我承认,离边境线越近,我越是不安。太多的政客、美国国家公共电台、迈克尔·摩尔,他们都会让人毛骨悚然。“你自己算过这笔账了,是不?我的意思是,包括咱们开车过来的汽油钱、汇率,你真正能从这次购物中省下多少钱?”

“大约三双鞋能省下五百元吧。”

“该死!这钱还不少,是吧?”

“还有,别忘了,过来买可以试鞋,哥们儿。鞋子合脚是最重要的。”

自从2017年起,进入纽约州的尚普兰边境线检查通道数量就缩减了。曾经消失了的漫长等待,现在又回来了。长队开始。

“墨菲定律,”乔迪说,“每个作用力都有相应的等量的反向作用力。”

“那是牛顿说的,”我告诉他,“你说的,是牛顿第三定律。”说话一半对一半错,是乔迪的特长。

“随便谁说的啦,反正我们得等着。”

银行、超市、公共厕所,这些地方都需要排队,所以我被迫积累了可以称得上“战略性”的排队技术。我打赌4号通道一定最快。只有三辆车,排在我们车前边的是一辆温尼贝格房车和一辆皮卡车。

乔迪十分钦佩我的选择。“真是高明。检查站里的八成是群老家伙,等我们开过去,估计他们会直接放行呢。”

事实上,他们没有给任何想过去的人直接通行,尤其是不会对被他们视为“雪鸟”的北方人轻易放行。“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前面的温尼贝格房车被指引开到一边时,我对乔迪如此说。

“咱来说说所谓的危险标志吧,”乔迪说,“你看到他们车上的贴纸没?好像是什么‘和平共处’的东西。那种月亮、星星、橄榄枝和十字架之类的玩意儿。拜托啊,用用脑子好吗?他们不就是要找这种东西吗?”

“这得占多少时间啊。天啊,我讨厌排队。”

“放松,哥们儿,一会儿我请你吃午餐。”

“按照我们现在的移动速度,估计你请我吃的是晚餐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变一下车道。我们遇到的海关人员一定不是那么难缠的家伙。”

“好,乔,你真是个聪明的家伙。但这样的话,不会变得更可疑了吗?”

“上帝啊,伙计,你控制一下情绪。我们都去过普拉茨堡多少次了,我们哪次遇到过麻烦?相信我,哥们儿,我们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我们遇到的海关审查员是个满脸红彤彤的圆脸家伙,宽厚的双下巴直接架在他的大胸脯上。他让我想起最近才去世的一位喜剧演员,就是那个因为什么政治问题停播一阵子,后来重新开播的《周六夜现场》里头那人。我们面前的海关审查员微笑了一下,我也放松下来,递过去我们的护照。“男孩们,今天过得怎样啊?”他打了个招呼,接着问道,“这次来美国的目的?”

“购物。”我回答。

“跑鞋。”乔迪进一步讲明了出行的目的。他抬起一只脚展示:在他的特雷克斯880款跑鞋上有着一道黄黑相间的闪电,十分别致时髦。“美国卖最好的鞋子,超值的!”

“你脸上这里有一些胡子。”审查员说。

“谢谢。”乔迪哈哈大笑。

“那么,我有个问题,加拿大不卖跑鞋吗?”

“比你们美国卖得贵多啦!尤其是现在,那该死的关税和所有的……”

“该死?你说什么该死?”

“呃,你知道,我就是想说……”

“不,我不知道。你在说谁该死?”

“我没想说谁……”

“你,经常跑步吗?”

“岂止是经常!”我也激动起来。我极力想挽救局面,虽然事实上效果不大,“他为世界马拉松挑战赛积极训练……”

“我没有和你讲话!”审查员大声呵斥,“我在问他。”我只好赶紧闭上我的鸟嘴,就好像我的喉咙忽然从嗓子眼“咚”的一声掉到肚子里。

乔迪还算冷静。“马拉松,我经常跑马拉松。”

“跑得很快?”

“我只是跑出自己耐力的极限。”

“呵,耐力,好专业的词,真专业。”他双手分别举起我们的护照,对比真人脸和护照上的照片。“你叫乔迪?”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高傲的讪笑,“这是个阿拉伯名字,对不?”

乔迪又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没有,先生,抱歉,我只是……”

“埃及?叙利亚?约旦?”审查员料定乔迪会因为他的断言而争辩。“不是?”

“我是加拿大人。”乔迪说。

“加拿大籍穆斯林?”

“加拿大籍加拿大人。”

“那你的络腮胡子是怎么回事?”

“我妻子喜欢有胡子的男人……”

“你护照上的照片,那是你吗?照片上的人脸上可一根毛都没有。还有,照片上的人脸是白的,而你现在的脸却是棕黑的。”

“在我参赛之前,我被晒……”

“请把车开进第二次检查区。”他指向那辆温尼贝格房车。

“但我可以解释……”

“请把车开进二次检查区!”审查员一挥手,两个穿着迷彩作战服的战士忽然出现在我们前面。虽然他们没有举起手里的枪,但他们的出现足以使我们臣服。

他们没收了我们的手表和手机,还要求我们说出手机密码。我们服从了。

我俩被他们关进一间屋子,里面满是和我们有类似遭遇的人。

墙壁雪白,灯光诡异,好像在用光线搜身似的。屋子中间安装了一排排固定的座椅。蓝色的塑料椅子全部面向一面玻璃隔板,那后面坐着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的工作人员,穿着制服的人快速地走来走去。

“我有个超好的产品创意!”乔迪在我耳边说起俏皮话,“治疗绝望的止汗剂。”我从他身边走开。显而易见,这个地方充满着绝望。而且拥挤到只能站着。

男人、女人、儿童、婴儿、睡着的、清醒的、瘫坐在地板上的、休憩在角落的,这里像因为天气原因而导致顾客滞留的机场候机大厅。只是这里,没有窗子,没有出口,没有星巴克,没有友好的闲谈。

工作人员喊着一个又一个人名。滞留的人被押送出去,又被押送回来。

一位穿着海军制服的矮壮男人趾高气扬地踱步到柜台前,要求联系一位律师。“我有这个权利!”他高喊着。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粗粝。这个人可能是印度裔,也可能是巴基斯坦裔,但从他的口音来说,他却是英国人。他转了一圈又回来,攀上他的小箱子演讲起来。他呼吁我们加入他反对压迫者的斗争中:“我们有自己的人权。”

一位女审查员警告他,让他闭嘴并坐下,否则她将采取强制手段让他保持克制。“这是对你的最后警告!”她声音很洪亮,真的很洪亮,整个屋子都听得见她的吼声。

这件事实实在在地触动了我。那个棕黄皮肤的家伙,他是个例外。这里的其他人大多数都和我一样,像我一样说话,像我一样着装。上帝啊,那种自负给了我迎头一击。我没想到是这样,也从没设想会遇到这样的事。在经历了四年这种疯狂的移民政策后,我们是唯一一类没有感受到这一政策之残酷的人。仿佛我们的白皮肤就是我们的护身符,我们与生俱来有不可侵犯的权利。

现在我了解了,我明白这里正在上演着什么残酷现实。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用尽办法折磨棕黄皮肤和黑皮肤的人群——那些穿着睡裤、戴着滑稽帽子的男人,还有那些第三世界H&M商店的女顾客。

我备感屈辱,为我自己,也为这动物园里的每个傻瓜:温尼贝格房车里的老人、开4×4越野车的冰球妈妈、乡村俱乐部玩乐的土豪、乡巴佬、精致的芭比娃娃一样的女孩、像洋娃娃肯一样的男孩、潮人、美女、老古董、胖子、极客、热情好客的人、圣人、废物、骑摩托车的人、打着耳洞腰间围着麻布片的懒鬼,甚至包括那些两鬓斑白的嬉皮女孩们,她们戴着抗议的帽子,身穿运动衫,拿着写有挑衅标语的白铁板。

他不是我们的总统!

我们要同舟共济!

你滚开!

让美国重新回到美国时代!

奥普拉2020

这时我转身看了一眼乔迪。天哪,我看到了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审查员所看到的!乔迪就长着他们想要抓的那种恐怖分子的模样。完全一个模子。他那愚蠢的胡子,那愚蠢的晒黑皮肤。忽然,我很担心,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我最好的朋友。

人们在交头接耳,那音量很难称得上是在说话。仿佛他们说的任何话,都会对他们特别不利。

屋子里的其他三面墙上挂着总统画像,总统先生眯着眼睛,审视着一切。我数了一下,足足有十四幅。在屋子的正前方,玻璃隔板的正上方,有一行标语,用醒目的金色发亮的美术字写着:

我们有权通过选择合适的移民来管辖国家,我们欢迎那些能带给我们繁荣,促进我们发展,并且热爱我们的移民。

我们在屋子里待了五个多小时(保守估计),我俩的名字才被工作人员喊到。他们带着我们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入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拐的迷宫一样的地方,那里的门比墙面都要多。每拐一个弯都能看到画像,简直是一个变态的总统画像展览馆。他们把我和乔迪分开,带着我们走向不同的方向。当我们分别时,乔迪耸耸肩,翻了几下白眼。

我走进一个衣橱大小的房间,在桌子前坐下,对面是一张空椅子。我得到一杯用塑料杯装的水。这间屋子的总统画像,有着《华盛顿横渡特拉华河》[1]的气势,星条旗在画面中翻飞。

不知不觉,我睡着了。两分钟,两个小时,谁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审问官摇醒。他是个秃头,整张脸只有拳头大小,还有一口吸烟多年的黑牙。他长得太像我那十年级的购物指导老师——米特尼克先生,不过我的老师长着把手掌张开那样大的脸。

他把椅子掉转一圈,叉开腿反着坐下来,胳膊抱着椅子的靠背。“这一天很难熬吧?如果我同事有对您表现失礼的地方,我向您道歉。”

“我觉得倒没什么。”

“请您从我们的角度考虑一下,您就能理解:您表现出对美国十足的恨意。”

这话让我怎么往下接?

“你在脸书上从来不太克制情绪吧,都是那种暴怒的状态,什么我们总统让你丢掉工作,让你失去未来之类的,是你写的吧?”

“那是因为《北美自由贸易协定》……”

“我认为,你的情绪足以称得上愤恨。相当愤恨,孩子。你脸书上的所有内容都是这样。每个恶意中伤美国的故事里,都有你的身影。我们的选举过程、我们的枪支法案、我们的医疗制度、我们的学校……你有想过,你说过的类似泄愤脸书发文状态有多少条你知道吗?来,来,你来猜猜。”

我摇摇头。

“仅从过去的三年来说,就有15141条发文状态。1——5——1——4——1啊,如果这都不能算作是恨美国的话……”

“抱歉。”

“很好,道歉是个好开始。以上这些话也是我要告诉你下面这件事的原因:你的朋友已经招认了一切,所以你没有必要掩饰。我们想要的,是你进一步的证据。”

“乔迪?”

“你的穆斯林伙伴。”

“他不是穆斯林。”

“哦,呵。那,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混到一起的?”

“像同性恋那样?”

“或者换个说法,什么时候像两个成年男子那样在一起的?你多大?在一起旅行的?”

“我们不是同性恋。”

“这可不像你在脸书上赞成性少数群体[2]恋爱的表现,一点都不像。”

“乔迪已经结婚了。”

“很多男同性恋都结婚了。”

“我的天哪!”

“你和他在同一个清真寺做礼拜?你们是在清真寺认识的吗?”

“彼奇沃德教会学校,一年级,那时我们认识的。”

“谁招募他进的恐怖组织?为什么他那么迫切地想进入美国领土?”

“真他妈该死。”

“该死?就像你的朋友之前侮辱我们总统那样?如果换成我去拜访你的国家,并且说你的总统该死,你会怎么想?”

“我们没有总……”

“朝鲜对这件事参与到什么程度?”

“啥?”

“乔迪的妻子。是她幕后操控这一切吗?”

“敏?她来自首尔。乔迪是在韩国教英语的时候认识她的。他们要迎来一个小宝宝了。”

“那你告诉我谁不是圣战分子?”

“乔迪不是恐怖分子。”

“那胡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在阿曼和阿联酋的网站上浏览很长时间?嗯?回答我,机灵鬼。”

“你难道不明白吗,那是为了比赛啊。”

“穆斯林比赛……”

“不是!不是!世界马拉松挑战赛。阿曼和阿联酋是他要参赛跑步穿越的两个国家。”

“天哪,天哪,这得多费劲。他们一定热烈欢迎他回去,像欢迎一个英雄那样。”

“听着,你去给乔迪的父母打电话,给敏打电话。他们会告诉你这一切就是这么回事。”

“敏,他的朝鲜妻子?我听说加拿大不太欢迎种族间通婚。你们那的人真是什么都能消化,不是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已经知道所有真相了,是不是?如果是这样,那你解释一下——你朋友藏匿起来的那些钱是怎么回事?”

“你是想问众筹平台Kickstarter和GoFundMe,这两个平台上面的钱吗?”

“继续说。”

“他比赛需要赞助。全是为了跑马拉松。单单报名费就要五万元……”

“国家性质的赞助?”

“赞助性质的赞助。”

“朝鲜、阿曼和阿联酋。”

“上帝呀!哥们儿,仔细看清楚,那是——世界马拉松挑战赛。它只是体育比赛。说真的,你到底要从我这知道些什么呀?”

“真相。”

“我告诉你的所有事情就是真相啊。”

“但你还没有说你来美国的真实目的。”

“跑鞋!该死的,跑鞋。”

“所以,你和乔迪是——走私跑鞋的倒卖客?”

“呃,你是想说像卖拖鞋的小贩?”

“如果鞋子合适……”

“听着,就是乔迪需要跑鞋。在美国跑鞋更便宜一点。他的妻子怀孕了总是很恶心,所以他就拜托我载他到普拉茨堡。就这么点事。”

“没带行李?”

“打算当天返回的。”

“你再说一遍你的清真寺名字是什么?”

“我就从没去过清真寺。”

“但是乔迪去过,我们有照片可以证明。”

“那也不是秘密啊,他是去参加婚礼,一个朋友的婚礼。”

“那你还坚持认为他不是穆斯林?”

“他甚至都不信上帝!看在老天爷的分上。我们俩都不是穆斯林。”

“好的。无论如何,上帝相信你们,上帝也爱你们。现在,上帝希望你能遵从你的内心,做些正确的事。”

“哎,上帝啊!”

“是的,他老人家也这么祈祷的。”

“我是不是有权利打个电话什么的?可以叫我的律师吗?或者联系加拿大的大使?”

“这是你们这种人常说的。”

“不,才不是。”

“你和乔迪最后一次参加麦加朝圣是什么时候?”

“参加什么?”

“你们吸毒吗?”

“不。”

“你们有没有使用或者有意储藏过大麻?”

“大麻在加拿大是合法的,有问题吗?”

“终于,我们的谈话还有点进展。”

“我能再要一杯水吗?”

他站起身。“我会尽力帮你的,孩子。但我什么都不能向你保证,我只能说我会尽力。”

又一次,他把我摇醒。他告诉我,我被美国官方拒绝进入其领土。我问为什么,他说:“你知道为什么。”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写一份书面的拒绝入境理由。”加拿大广播公司在它的网站上有入门级维权指南。

“我只能说你从未来过这里,也从未从这里离开。”

“就这样?”

秃顶男交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有我的手机和手表。他指引我走过一条门廊,来到一扇紧紧锁住的铁门前。“乔迪怎么样了?”

“哦,对了,你的朋友。我没告诉你吗?几个小时前,他已经顺利通过海关进入美国境内了。我记得他说的是,尚普兰中心商场,好像是这个名字。估计现在他已经回到家,享用他的新跑鞋了。”

当我走出那里,新鲜的空气那么美好,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升起来。我的妈呀,真不敢相信,都已经是周二了。最主要的是,我没想到这个蠢货居然丢下我,自己跑去买鞋了。很快,我就意识到有点不对头:乔迪不会开车!天呀,那个傻瓜不会开车呀。我转回头要去抗议,已经太晚了,门被关上了。

我拿起手机。电池居然没电,关机了。

你能想象我回到家后的喜悦。我就不重复了。天都黑了。我筋疲力尽,满腔愤怒。那时,在心里把乔迪胖揍一百遍之前,我真的特别想听到乔迪的消息。好吧,至少,我庆幸我的电话关机了。正好,在给他打电话之前能让我先冷静下来。

我打开电视机,抓来一瓶啤酒。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些恐怖袭击。蒙大拿州、爱达荷州、明尼苏达州、密歇根州、宾夕法尼亚州、纽约。仅仅一小撮恐怖分子,还是能让全世界震惊。并且每个袭击地点都离边境线不远,包括普拉茨堡北边的一个小餐馆。

他们正在采访一位幸存者——一名餐馆服务员。“他像被什么东西驱赶一样飞速闯进来。然后就爆炸了,所有东西都飞起来了。没有。没有任何警告。什么都没有。有人说他嘴里喊着‘阿路……’什么的,但我什么都没听见。”

镜头切换到灾难现场,近景镜头拍摄到那名被官方宣称是袭击者的身上。肢体所剩无几。只有一条腿从一块塑料布下面伸出来。一条腿。镜头摇摇晃晃,模模糊糊,但我却不能否认,我看到了一样东西。一条别致的闪电标志,黄黑交错。上帝啊,特雷克斯880款!五雷轰顶。

所有东西都不对了,世上一切都没有了道理。我甚至没有注意到电视上总统还在说着蠢话,直到他要讲完了,我才缓过神。他机械地反复说“9·11”恐怖袭击的谜团揭开了,恐怖分子来自加拿大。我把《晨报》的一段话抄在下面,你需要仔细读一读,再结合我所讲的内容,根据线索,连接上所有的疑点之类的。

“……又一次悲惨的遭遇,因为加拿大向恐怖分子敞开了大门,无辜的美国人付出了巨大牺牲。没错,这就是‘9·11’事件的翻版。第二次针对美国的大范围、协同袭击,这些邪恶的恐怖事件是在加拿大国境内精心策划、实施起来的。请恕我直言,如果加拿大始终坚持欠考量的移民政策……在其国境内抵制我们对根除伊斯兰极端分子的呼声……美国将代替加拿大政府来处理。”

于是今早,你们这群人就敲开了我家房门,把我带到这里。你告诉我你们是加拿大皇家警察,我十分确定你们其实应该找乔迪谈谈。但你举着我手机里的照片,这是另外一件事了。我得告诉你们多少遍啊?这些照片不是我的!我向上帝发誓。我没有下载这些图片。儿童?我?上帝,绝不可能!你搞错了。我有侄子呢。我不是变态。我不管是谁暗示你们的,你们应该相信我。他们在撒谎!就像不会有我在边境的羁押记录一样!乔迪和我都被人耍了。现在,你们也被人耍了。

你觉得我不知道我说的话有多荒诞?这一切有多不靠谱?是,来,你知道什么最不靠谱吗?看看在四年前是谁选出的总统。再看看是谁宣布了戒严法案和取消了下一任总统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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