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有传闻,看起来一向无情无欲、超然物外的舒妃,也不超脱了。
因为大师批命不能承宠的原因,特地接了自己的表妹进宫邀宠!
这算是个大消息。后宫嫔妃大都对舒妃怀有的心情很复杂,大体可以归为怜悯和羡慕两种。
对她进宫却守寡,过的日子宛如佛庵里的尼姑,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然而人家明明毫无恩宠,却凭着在外拼斗的父兄一路坐上高位,又让人眼红。
好在往日舒妃性子平和,见谁都是一副“任他雨打风吹去”的样子,嫔妃也就当作没这号人,权当宫里养了个尼姑。
然而眼下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本就家族稳固的舒家全力支持一位能承宠的嫔妃,那甚至连皇后之位,都是可以想一想的。
一时本来便不平静的宫内,更是风起云涌。在沈瑜赐了栖丹宫给那位之后,几乎人人都在看,这位“新人”,会走到哪一步。
柳月清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旁边依旧搁着那个食盒。食盒里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她也无心去管。
一夜过去了,沈瑜没有来。他是真的相信我谋害了公主吗?不,不可能。若是这样,那当时就不可能会保下自己,后来也对自己毫无芥蒂。
那沈瑜是,不喜欢自己了吗?也是,自古无情帝王家,三宫六院那么多女人,环肥燕瘦,自然是艳福无边。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她就忍不住觉得心痛。一直劝自己不要认真不要认真,原来还是认真了。
咬了咬牙,她强行忽略心底强烈的心酸,一个人自言自语,“沈瑜,君若无情我便休!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难道还找不着男人吗!”
牢外的狱卒拿铁链敲了敲栏杆,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满脸横肉喊道,“那边的!对,说你呢,一个人叽叽咕咕说什么呢!出来上路了!”
听见上路,柳月清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终于要杀了自己的意思?分手就分手,杀人也太过分了!
她勉强自己挤出一个笑脸,“这位大哥,是不是弄错了?这还没审呢,怎么就上路了?”
狱卒转头冲身边的几个人笑了起来,“这娘们儿说要审,哈哈哈!”
柳月清被笑得心里一阵忐忑,却见那狱卒回过头,脸上收起了笑意,显得阴森而狰狞。
“郡主,小的尊称您一声郡主,我们这儿,就没有审了出去的道理。您看您是自己出来呢,还是我们几个小的‘请’您出来呢?”
有什么从心里沉沉地坠了下去,若是坠到底,也就好了。但它只是坠着,坠着,拉扯得四周都跟着一齐空寂起来。
柳月清站起身来,一夜几乎没睡加上滴米未进,她其时已经很虚弱了,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连忙去扶住墙壁来稳住身形。
墙壁冰凉,那寒意像是透过手掌心渗进了骨子里。从牢门出去时一个狱卒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走快点儿!磨蹭什么呢!”
她低着头,也不动怒,默默记住沿路的路线,看有无破绽脱身。越走光线越阴暗,分明是白天,然而走到后来,几乎连里面的景象都看不清了。柳月清心生疑窦,“我们这是去哪儿?”
一个狱卒从身后用力推了她一下,“走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察觉到不对劲,她用力抓住一旁的一根栏杆,“说!我们这是去哪儿!”
狱卒扬起手中黑漆的木棍,正待打下来,却忽然觉得脑后传来剧烈的疼痛,就人事不知了。倒下去前,听到一个年轻的男声,“郡主,您没事吧?!”
是风极。
柳月清吁了口气,心下多少安定一点,“你家主人呢?”
“今早这座监牢不知为什么增派了好多人手,主人在外面一时进不来。我一直在这,看他们要对您不利就出来了。”
说完,还觉得不好意思似地食指刮了刮脸颊。
柳月清一时也没计较他一直在监视自己这件事,“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风极点点头,“我昨晚四处探查了一番,西南角有个密道,通向宫外。外面大门被重兵把守了,不能去。”
宫外……柳月清一时有些犹豫。不是没有过出宫的想法,但是那时想的是个光明正大地和沈瑜告别,从此清风明月,去看草原的落日孤烟。
去看江南的十里莲塘,去看漠北的冰封千里,而不是像现在,狼狈地逃出宫去,从此相忘于江湖,可能终其一生,都将不复相见。
风极看出她的犹豫,心急如焚,“郡主!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要是被发现了,以后再走就没这么容易了!”
远处已经隐约传来响动,约莫是那头的狱卒长久不见人来,要过来看看动静。
柳月清咬咬唇,“我们走!”
那密道不知是哪年哪月劫狱的人挖出来的,一次仅容一人通过,还得是身形极为瘦小的那种。
幸亏柳月清作为女子,骨架又小,风极又会功夫。几乎是两人刚进去,就听到一队狱卒赶出来。
“人呢?”
“跑了!给我追!上头吩咐的,找不回来我唯你们是问!”
密道极阴暗,看不清东西。就连不远处的风极也只能看得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或者兼而有之,一下比一下跳动得强烈,几乎要让人疑心下一刻会因为心跳声引来那些狱卒。
随着心跳一下一下跳动在脑海里的,越来越清晰的念头是,“上面的吩咐”指的是沈瑜吗?他真的绝情如此,连一条生路都不给自己吗?
柳月清不再犹豫,擦了擦不知何时掉下来的眼泪,对着风极道,“我要回去。”
风极大惊失色,“郡主,万万不可!您不是一直想出宫的吗?”
“我是想,但不是现在。我要找沈瑜问个清楚,不能就这么走了!”
“若狗皇帝想杀您呢?您也要回去吗?!”
柳月清整个人都愣住了,几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