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辞职以后，有什么打算吗？”祁萧表面上一副稳坐钓鱼台，徐徐图之的劲头，实则戳破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石珊反问道：“我说没有，你必然不信。我说做培训，你要说竞业协议。与其这样，不如不谈，你说呢？”
祁萧听完，不自觉地扣动右手中指上的老茧，这是他寒窗苦读的明证，也是他思考问题的下意识动作。
石珊辞职后立即加入东诺？那K12（基础教育）领域三年禁入的竞业协议能让丁毅赔掉底裤。
与其苦苦挽留，不如一码换一码，摸清楚东诺安排。
祁萧思索良久，最终打定主意：放弃石珊这位影响力不大的教师可以，但丁某人必须割肉。而且要大刀切块，小刀慢刮，双管齐下。
这第一步棋，还是要从石珊嘴里套出一些消息，料敌先机才能掌握主动。
这也不算难事，女菩萨拜了三四年，至少应该念念香火情吧？
“你告诉我，丁毅下一步的安排，我放你走。”
“妥。”石珊也不啰嗦，取马克笔，转身，行两步至墙边，在京州地图上大笔一挥。“我过几天去这些地方看场地，不过不是以东诺的名义。”
一东一西，两个圈。
圈内所指，一新一旧，两个高教区，都是近年来大学搬家扎堆的好去处。
不用石珊提醒，祁萧脑子里汉大附中、师大附中新校区的校门都建好了，更不消说这两年斗地主送人头时候，从同行嘴里听到的种种小道消息:这一亩三分地里，这家开发商承诺某某学校配套，那家校长痛陈此地建校计划……
历次人口迁徙，必然有教育配套跟进建设。教培机构作为配套的配套，也要跟进。
学维深陷老城区鏖战已久，抽身加入新战场不失为一计良策。
一手推起几个新教学点，不仅对集团有个交待，这两年来的场地调研费用适时核销，翻身咸鱼就不用再为两个欢乐豆惆怅。
想到兴奋处，祁萧呷一口杯中清茶。
已然是温热中带着冰凉。
祁萧故作平静，说道：“辞职还得走个流程，毕竟你的竟业期要卡一个节点。”
“嗯，明白。”石珊应了一声，语气更是波澜不惊，只是手上的动作出卖了她。
一品红的叶子和葱葱玉指无节奏地接触、分离，就如同其主人之于学维，若即若离。
祁萧调笑道：“一品红，煞人气，不适合屋里养。若不是听说丁毅中意这个，我早就搬去前台了。”
“老丁现在不养花。”
“那石组长受累，帮我搬下去，或者放到小会议室，都行。”祁萧得偿所愿，转而以石珊的职务相称，自是少几分客气，多一点官腔。
“我就放小会议室吧。”
“知我者，石组长也。”祁萧毫不避讳小会议室曾经是丁毅办公室的事实，反问道：“人的胆子都是自己给的，不是吗？”
说着话，祁萧顺手把那份垫鼠标的企划扬进垃圾桶里。
京州这种小三线城市，K12的蛋糕就那么大，如何舍小搏大，祁萧心中已有定计。
“走流程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要是没什么事情，你就先去忙？”
石珊抱着一品红离开。出门前，石珊诚挚地建议祁萧在新办公室里加几株绿萝。
绿萝的性格，少水少肥足够个把月的生长期。
祁萧冷笑一声，没准还能上天呢。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祁萧自认不是小人，却对这份卓绝的行动力致以崇高敬意并躬身实践。
动手之前，先探虚实。
祁萧按动手机键盘8，快捷拨号，呼出人备注是“八爷欠钱94B3”。
“老八啊，东诺最近现金流很好嘛，分红也该下来了，您老是不是该还钱了？”祁萧旁敲侧击不甚高明，乃至于有些刻意。
“别听那帮人瞎扯淡，丁毅新拓的两个教学点要砸多少钱，你心里没X数吗？”
“场地能有几个钱，老八你别逗我。”
“你就说人工贵呗？我找他们商量商量，一天天拉偏架也不容易，收点调解费？”
“等你好消息。”
“好消息个锤子。饭好吃酒好喝，我才不去触霉头。”
……
两人嘴上不干不净地互相问候几句，结束通话。
祁萧在京州牌场这两年，周边这些人的牌品摸得八九不离十，牌品见人品。为了牌友结婚份子钱在典当行杀个三进三出的老八，算是可信之人。
既然东诺股东都哭穷，那竞业协议就有文章可做。
很快，三条信息自祁萧之手编辑传达。
“暑期课程网上报名续课页面更新，封面推荐C位留给化学教研组副组长石珊。”
“行政清理顶楼小会议室，恢复早前陈设。”
“地推在高教区散发一批暑期课课程单页，收集信息反馈。”
欲加之罪，小心谨慎。
祁萧又添一条：“推一下化学教研组暑期课，每个老师课上匀出一些名额，做免费试听。”
如此一来，不单单是能截胡一波高教区生源，石珊隐没于一众课量暴涨的老师之中。定点打击转成全面撒网，化学教研组诸位没准还得谢谢祁校长。
石珊甩课辞职、耽误招生即将成为事实，祁萧还能借此避开明知故犯的嫌疑。
几项任务，祁萧劳心劳力肢解成小项，分列人员成组讨论。
五个讨论组。
再三确认人员名单后，祁萧这才长舒一口气，倍感舒坦。
身负污名的老师逃得开竞业协议束缚，也逃不开悠悠众口，台前幕后都将无处容身。
小祁已非吴下阿蒙，也是时候给丁毅夫妻俩上一课，长长教训了。
石珊的辞职第一课，丁毅贤内助两肋插刀之第一刀，就从洗白稳跟脚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