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伍为了今晚招待合作方，里里外外做足了派头。
先是把成色颇新的小奔开去汽车美容店，抛光打蜡，隐隐复原出厂时的光彩。然后觅一搓澡师傅给二十多年份的烟熏肉干去污除垢，沐浴更衣，穿上姐姐送的相亲西服套装，扣上爱马仕的皮带。皮带扣上的大H露出得完整，配上颇为俊朗的脸蛋，把手腕上那副朋友圈里淘来的陀飞轮手表衬得真假难辨。
帅不过三秒，石珊见到弟弟的时候，石伍皮带松了两格，胳膊正搭在前台，哼哼唧唧不成人形。
“我这就是痛风又犯了，小毛病。等这几天过去，又是一条好汉……”
即使这样，石伍也不忘和前台小姐姐探讨小奔后排座椅加热的使用便利性问题，还记得顺手交换微信，也算是销售的基本素养在发挥惯性。
石珊对此习以为常，不急不躁围观两人聊天。
谈话末了，前台小姐姐甚至还出手搀扶石伍上车。
石伍执意选了后座，车钥匙扔给石珊。
倒不是石伍摆谱，非选老板座。这是他退伍之后折腾好久才立下的规矩：姐弟俩但凡乘坐同一轿车，必然是一前一后，对角线落座。石伍仗着当年石家掌中宝的身份三令五申这条规矩的背后，不乏安全考虑。只可惜姐姐不领情，并且随着丁毅踏入家门，石伍家庭地位急转直下，守规矩的仅剩他一人。
立不起规矩也不怪旁人，石伍这性子，实在太过混不吝。痛风医嘱里最核心的一条就是忌酒精，可两提五粮液就绑在安全带上，甚是醒目。
“就你现在这样，还打算酒局上摆阔？”
“阔什么阔，我卡着姐夫回京州的时间去探望病人。姐夫没等到，老爷子也没客气，劈头盖脸一顿骂，直接把我轰出来了。”
这波父子对线，简直迷幻。石珊脸上露出大大的问号，却也不多置喙。
“石盱老先生座下，儿子不如亲女婿。拿我当女婿公司的普通员工，把姐夫当儿子公司的老板。你说是不？”石伍的话里略带醋意。
“女婿，往多里说，算是半个得意门生。”石珊无奈地摇摇头。
石伍不置可否，嘴里哼着疼痛rap，把话头转到了今晚的宴请上，并断言今晚招待的李明绝对是位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扮出一副初出茅庐的菜鸟样，嘴上一句真话没有。表示索性遂了李明的愿，充一次面子，看看他们是如何欺负冤大头的。
石珊担心石伍好心办坏事，希望还是克制些。
后排座上疼痛到坐姿妖娆的石伍反倒是认为这帮人不好相与，问姐姐为何突然兴起就要做考研。
关心则乱，好好的谈话到此终结，车里只剩下石伍龇牙咧嘴“嗯哼哈嘿”做短促宣泄。
听不下去的石珊，打开音响放歌去噪音。
车载只有一首老派的军旅歌曲，《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石伍哼哼声一停，随着调子轻声哼唱。
“……当你的纤手离开我的肩膀，我不会低下头泪流两行，也许我们走的路不是一个方向，我衷心祝福你啊亲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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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定在蓉府家宴。
饭店的规格不是很高，只是有一票好厨子，在家常菜的海量菜色里，选定少而精的极端路子，除去刚开业有一段冷清的光景，后来路越走越宽。
虽然蓉府近几年备受京州老少爷们的认可，但距离商务招待的门槛还有一段。尤其是李明所代表的KDB在线，有可能是石珊以后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此处的寒酸之气就更重了。
石珊顾不得计较细节，拎包下车就准备进门，却被石伍一举拦下。
“一会再进。咱们是装阔，不是真阔。三分假七分真，尤其是面子上的事儿，绝不能含糊。”
石伍为自己的话负责，自下车起就身体力行，安排了一场真牌面。一位迎宾躬身扶上，一位保安提酒跟上，后面还有服务员推着轮椅尾随。连候餐都与别人不同，大屏风、小茶室，一壶陈年普洱，标准的超VIP待遇。
插队加塞点几道菜更是常规操作。石伍揽过菜单，不看菜谱，直接加了酱爆二荆条、二荆条小炒肉、花毛一体，一份猪油拌饭，生生把饭局降维到路边摊水准。
“丁总一会过来？需不需要我去买豆奶？”嗜辣重口是丁毅的口味，服务员手上记嘴上问，生怕有怠慢。
“我姐夫不来。我们今天招待一位南方人，不吃辣。”石伍冲服务员打个眼色。
服务员心领神会，“这几道菜我去盯，一定让师傅们多下猛料，保准不会让客人眼里有一丁点辣椒红。”
“一会派个机灵的小伙子过来，开瓶费、服务费什么的，怎么多怎么算，明白？”
服务员点点头，赶忙去准备。
石伍是蓉府的老食客了，熟到店里上上下下连他通风发作的时间段都摸得一清二楚。至于说石总需要服务员们协同作战打个配合，大家就更是却之不恭。
“你不要弄巧成拙。”石珊出言提醒，担心更上一层。
“装阔的精髓就在这里，衣服、车都可循环再利用，我就抬高标准。至于餐饮、服务这种一次性开支，咱就扣扣搜搜。”
石伍情商里的好悟性也就到此为止，可他就是不心虚，毕竟酒桌上还能搬出一位兜底选手。
不是别人，正是赵超。
“别看赵总管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真要到了这种社交场合，一准是墙头草里最明白风向的人。有他在，场子冷不了。”
石珊没说话，眉眼之间平静了不少。
“赵总管别的事行不行，我不知道。论起收拾烂摊子的功底，还是有一点挽狂澜于既倒的风采。”
“也就这样了。”石珊摸一摸茶具，心道苦口婆心果然没用。
……
很快，服务员一路小跑递来一只老人头拐杖，带石家姐弟入席就餐。
石伍一手拄拐一手扶姐杀入包厢，准备会一会KDB在线的李明经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