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兴用了很久的时间都没能找到李乾明的踪影,朝廷也已经重新派调了官员赴河南顶替按察使的官职。
李乾兴他实在想不明白堂堂一个大活人,堂堂一个大明官员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他当然怀疑张继贤,但他又从心底里认定张继贤作为一个朝廷命官不至于做出如此决绝的事,所以这就是他的矛盾。
只得说他太依赖于自己的思维、现实的思维来考虑这件事情,可他万万不知道,作为一名时空旅客的张继贤在初来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里做出何等反常识的行为都是有可能的。
这背后不仅有古今的文化差异,还有异乡人与现世人的心理差异,更何况李乾明是下令刺杀景言的人,他们这群理学老臣怎么可能明白在他们心中卑微的区区女子在张继贤心中的地位和价值呢?
直到李乾兴派出去的人找到了事发当天被张继贤放走的那几个杀手的时候,他才彻彻底底地绝望了,这一瞬间他才突然对弟弟一家的悲惨结局感觉到悲痛,感觉到悔恨。
他无法想象由他而盛的襄城李氏竟会在一年前被一个不只是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搞出这么大的耻辱来。
那一刻他把内心的所有悲愤全都投射向张继贤身上,他要拿他的命来祭奠亡灵。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在山东的那件大案上,那是一桩大案更是一桩奇案,虽然刑部已经结了案子,但他是不会在这件事上善罢甘休的。
李乾兴扫视眼朝中各个势力,最终将目光投射向一个组织,一个足以和外务司对峙的侦查组织——锦衣卫北镇抚司。
皇帝年少登基,锦衣卫在前些年自然是被太后把持着,因为锦衣卫的上级司礼监的首脑定是对太后唯命是从。
而皇上现在已经开始接管政事,所以太后也就没有继续干预皇权之事,锦衣卫忽然变得清闲了许多。
李乾兴抓住这个空子,找到与他有几分关系的锦衣卫佥事吴允执,半诉苦半引诱地向他讲述了山东之事和李乾明之事,果然激起了这位佥事的好奇心。
不知是出于对业务的兴趣,对立功的渴求,还是对皇族的责任感,吴允执默默行动起来,他的第一站就是山东省东昌府。
……
某一日,在李乾兴的私宅里,吴允执前去会见了他。虽吴氏的职位只有四品,但面对大上几级的李乾兴,他却是不卑不亢。
“听说张大人从云南回来了?”吴允执接过李府下人递来的茶。
“嗯,刚回来就在那朝堂上抢尽了风光,照这样看,我们那案子也该加快点速度啊。”李乾兴泯了口茶水。
“怕是有结论都没用。”吴允执以最淡定的神色说出最消极的话。
“吴大人何出此言?莫非是遇到什么难题?”李乾兴也装模作样表现出漫不经心地样子。
“这案子查到这个地步仿佛有结论,又好像没有结论,我有些拿捏不准。”吴允执道。
“一定要有结论,就算压不垮他,也要让他出点‘血’,你说呢?”李乾兴有些失态。
“我的意思你没听明白。”
“那你倒是直白点儿。”
“我的‘没结论’是说,我……感觉皇上知道事情的真相。若皇上知道真相,我们把案子的结论呈上去有何意义?”吴允执第一次与他对视。
“……怎会?不可能……皇上怎会任由一个没有背景的人杀戮朝臣之子?”李乾兴道。
“纨绔子弟的罪行不知算不算理由?”
“那李乾明呢?”
“我只是说皇上有可能知道山东案件的结果,因为前后线索还算明了。但李乾明失踪一案,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概只有张继贤自己心里清楚吧!”吴允执道。
“那可怎么办?你这一说倒真像一盆冷水泼到我脸上。既如此你先把你查到的结论给我说一说,我们大不了从长计议。”
“嗯,也好。刑部先前从山东查到京城找到朔东客栈,扣了戴宁儿没多久就把她给放了,原因是李归静亲自去刑部要人,而当时与他同去的年轻人就是张继贤。那张继贤和李归静现在是亲如知己,而张继贤也是随戴宁儿在事发当天离开山东赶往京城的人之一,这样一看,其中必有猫腻。不知刑部当时是出于何种心态疏忽了,不过这案子唯一难以解释的就是张继贤和两女子如何能杀死十几个刀客!没人愿意相信,我猜这就是刑部难以突破的疑问。”
“这确实是个疑点,我侄儿带的可都是一等一的护卫,哪能被张继贤轻易解决了?”
“你看,您也觉得不可能吧,这大概就是所有人排除他作案的理由。可是……刑部当时在现场找到了几粒铁疙瘩,我费了一些心思弄来一粒,发现这东西是杀人用的,可我从未见过。若真的有这样一件武器,那刚才所说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什么样的武器?”
“可以短时间杀死数十人的武器。而那些铁疙瘩被送去皇上手中之后就没有了音讯,故而我猜测皇上知道点儿什么。按常理说,若皇上都不追究张大人,我们锦衣卫自然不会追究,但皇上毕竟没有明示,我也确实查出了张继贤的一些的问题,所以才会来趟这浑水。”
“吴大人果然是国家之才,那你查出了些什么证据?”李乾兴由忧转喜。
“那铁疙瘩在京城又出现过一次!”
“什么?与张继贤有关吗?”
“有关,与你也有关。”
“……我?”
“你是否记得前年张继贤因为李乾明的案子被关进刑部大牢的那件事?”
“记得。”
李乾兴当然记得,因为那就是他和路有径串通起来坑害张继贤的一场阴谋。
“刑部押送张继贤的途中遇到一帮刺客,目标好像是刺杀张继贤,可他身边的那位景小姐及时赶到,直接杀了那十余名刺客,与山东大案如出一辙,后来刑部在现场的尸体里又找到了一模一样的铁疙瘩。”
“那这就足以认定是他们杀了我侄儿!他们三人就是山东案发时过来的,现在又找到了杀人的证据……”
“可你相信有这样的武器吗?”
“……”
“我们得找到这样的武器,否则谁会相信这铁疙瘩是武器?谁又会相信这莫名其妙的武器能杀死这么多人?而且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不确定皇上知不知道这结论。若皇上知道,我要这结论有何意义。”
“……对……但你们北镇抚司至少相信张继贤是杀人凶手了吧!他这样的人在皇帝身边实在太危险了,他在这样的位置上对我大明是个偌大的威胁!”
“你想让我怎么做?”
“案子先不管了,先试着找找那武器,等时机成熟再说。我们既然确认他有问题,何不联手扳倒他,你看现在朝中皆谈外务司哪知锦衣卫,我忧心啊!”
“你的意思是说,先利用别的问题来整治他?”
“对,你兼理北镇抚司,区区几个治官的罪名还不好找吗?咱们先打小的,毁毁他外务司的名声。”
“先打小的还差不多,他外务司那么多千户,那我先揪出几个来。他现在在京城吗?”
“前几天去了山西,此刻不在京城。”
“也好,倒时候就让他措手不及。”
“那我们在这件事上就做一回盟友!”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