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年的时间,嬴稷接连遭遇了一系列的重大挫折。先是战败割地,然后是名声扫地,盟友尽失。说到底,还是嬴稷年少气盛,在国家决策上不够成熟所导致的。经历过失败的教训,嬴稷开始稳重了起来,在母亲和舅舅的帮助之下在战略决策上做出了改变。
嬴稷首先把楼缓免职,然后任命舅舅魏冉为丞相。魏冉担任丞相之后,就劝嬴稷放弃把楚国作为扩张的目标,而把韩魏两国作为目标。
魏冉觉得,秦国害死了楚国先王,楚国人对此无比痛恨,如果他们团结起来发起报复,秦国必然要遭受巨大损失。所以,秦国应该先稳住楚国才对。而且在地缘上,秦楚之间毕竟距离较远,交通不便,楚国对秦国的威胁远不如距离最近的韩魏两国大。韩魏两国几年前在垂沙之战中夺了楚国北部的土地,又在近期的合纵攻秦之战中拿回了河东的失地。两国的国力得到了增强,现在不加以压制的话将来定会对秦国不利。
嬴稷听从舅舅的建议,就暂且把与楚国的恩怨放在了一边。
公元前295年,楚国遭遇了一场饥荒。魏冉认为这是秦国改善残暴形象、缓解外交困境的一个契机。在他的建议之下,嬴稷援助了楚国五万石的粮食。两国的关系略微得到了改善。随后,嬴稷又不断派遣使者与楚国通好,并加以威胁利诱。昏庸的楚顷襄王熊横最终忘却国仇家恨,重新与秦国结盟。熊横还从秦国迎娶了一位妃子。
然而,熊横卑颜屈膝地倒向秦国,让满腔爱国心的屈原非常气愤。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令尹子兰唆使熊横做的,便上书熊横弹劾子兰,列举了子兰的两宗罪。一是劝说楚怀王入秦,导致先王被秦国扣押至死;二是怂恿国君熊横向敌国投降,丧权辱国。屈原在奏章中说楚国之所以如此窝囊,就是因为有像子兰这样的人“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
获得屈原奏章的子兰大怒,他立刻便指使奸臣靳尚向熊横进谗言,诬蔑屈原扰乱朝政,祸国殃民。熊横便下令撤销屈原的一切职务,流放到江南地区(今湖南省洞庭湖到安徽省青阳县的长江南岸一带)。
屈原遭遇到了人生第二次流放,也是他最后一次流放。这一走就走了十五年,再也没有回来过。在这十五年里,他远离了自己的家乡和国都,无法和自己的亲人相处,更不能再在国家的决策上为国君效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君被奸臣所蒙蔽,祖国被敌人所欺压。
自感报国无门的屈原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在流放的路上他的面容极其憔悴,头发散乱得如同乞丐。虽然还不到五十岁,但他的双鬓已经花白,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十岁。
但即便自己的处境如此窘迫,屈原也不愿向那些奸佞小人妥协,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他要坚持自己的理念和追求,为祖国和人民奔走呐喊。在流放的路途中,他写下了许多诗歌和文章,其中就有名垂千古的《离骚》和《渔父》。
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
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酾?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
——《渔父》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屈原在文中说“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却不幸一语成真,果真成了他最后的归宿。
与楚国连横成功后,魏冉又把下一个连横的对象选择了齐国。齐国是诸侯霸主,有实力与秦国一较高下。它一直在后方支持着韩魏两国,秦国如果要对韩魏动手,就必须拉拢齐国,拆散合纵联盟。
但是,要想与齐国连横并没有那么容易。孟尝君田文在齐国非常有势力,他坚决与嬴稷对着干,秦国多次派遣使者游说都未能成功。
幸运的是,一位名叫苏秦的燕国间谍这时潜入了齐国内部,他一再怂恿和引导齐闵王田地去攻打宋国,使田地渐渐有了和秦国结盟的想法。
田地认为,宋国是一块大肥肉,齐国应该将它独吞才对,但带着韩、魏两个盟友就要一分它们一杯羹。而和秦国结盟就没有这样的问题了,秦国因为距离远,不会贪图宋国的土地;而且还能帮助齐国牵制韩魏两国,避免两国前来争抢宋国的土地。
田地的计划自然遭到了田文的强烈反对,双方争吵不下。田地对田文的专权感到极其不满,便策划了“田甲劫王”事件(事见《齐国卷·头号间谍苏秦》),迫使田文下台。嬴稷抓住机会派遣人游说田地,终于说服了田地与秦国结盟。秦齐连横在经历一番波折之后总算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