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攻占了鄢城和郢城周边大片的领土,这些地方被秦国设置为南郡,正式纳入秦国的版图。白起也因为此战的功劳,受封为武安君,战功显赫。
而狼狈逃离的楚顷襄王熊横,流落到了楚国中北部地区的陈城(今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这里原来是陈国的故地,还保留着比较完整的城池和宫殿。熊横便宣布这里是楚国的新首都,然后开始收拾残兵败将,召集逃散的百官重新建立政府。
遭遇了大惨败之后的熊横,总算是有所醒悟。他理解到自己过去确实是贪图享乐,亲小人而疏贤臣,从而造成了现在这般的后果。于是他排斥了原先围绕在身边的佞臣小人,将令尹子兰解雇。而后,他派人到赵国,请回了一位名叫庄辛的大臣。
庄辛,楚庄王的后裔,芈姓。庄王的一位子孙以谥号为“氏”,便形成了楚国的庄氏家族。庄辛也是一位贤臣,当初熊横昏庸治国,庄辛就上书直言批评他说:
“专淫逸侈靡,不顾国政,郢都必危矣。”(大王一味过着奢侈淫逸的生活,不理国家政事,这样会使郢都变得很危险!)
庄辛这番话招来熊横的愤怒,他只好逃亡到了赵国。临走之前,庄辛留话给熊横说:
“大王如果不加收敛,那楚国一定会因此而灭亡的。请大王准许臣到赵国避难,在那里来静观楚国的变化。”
几年之后的现在,楚国果然被秦军攻克,郢城失守。熊横这才想起庄辛的话,他觉得庄辛是个贤才,便派人恭敬把庄辛请了回来,然后请教他说:
“寡人当初不听先生的话,如今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可怎么办呢?”
庄辛便讲了一个寓言故事,说是从前有个人养了一圈羊。一天早晨,他发现少了一只羊,仔细一查,原来羊圈破了个窟窿,夜间狼钻进来,把羊叼走了一只。邻居劝他说:“赶快把羊圈修一修,堵上窟窿吧!”那个人不肯接受劝告,回答说:“羊已经丢了,还修羊圈干什么?”第二天早上,他发现羊又少了一只。原来,狼又从窟窿中钻进来,叼走了一只羊。他很后悔自己没有听从邻居的劝告,便赶快堵上窟窿,修好了羊圈。从此,狼再也不能钻进羊圈叼羊了。
这个故事就是我们熟知的“亡羊补牢”。庄辛讲这个故事的意思就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楚国虽然遭遇大败,但还有机会挽救。
庄辛接下来为熊横分析了形势,认为楚国国土广大,虽然丢失半壁江山,但仍然是个大国,还有实力。眼下应该努力保住剩下的国土,挡住秦军的攻势。只要君臣同心,疏远小人和奸臣,楚国还有复兴的可能。
熊横大受领悟,便立刻采取“亡羊补牢”的措施,封庄辛为令尹,主持楚国的朝政。由于楚军被打散,暂时还无法组织起有力的反攻。在庄辛的建议下,熊横派人向嬴稷求和,割让洞庭湖以西的领土给秦国。嬴稷收下了土地,便暂停了进攻。
两年之后的公元前276年,楚军恢复战斗力,熊横便组织十万兵力向西发起了反攻。因为当时的秦军主力被派往北方攻打魏国,所以楚军的反攻取得了胜利,重新夺回了长江沿岸的十五座城市以及附近重要的战略资源铜矿。
楚军的突然反攻让嬴稷大吃一惊,他本以为楚国已不堪一击,不足为虑,便把兵力调去攻打魏国了。结果,秦军陷入魏国的战场无法抽身,他只能让南郡的秦军坚守不战,让楚军的反攻得逞。等到三年之后,白起在华阳之战中击败赵魏联军,迫使韩魏两国求和。嬴稷这才调集部队南下,打算狠狠教训一下楚国。
这一年已经是公元前272年,庄辛已去世,眼看秦国大军逼近,楚国似乎一下子没有人能够撑起大局。在这个紧要关头,一个年轻人挺身而出,向熊横表示他有办法游说秦王放弃出兵楚国。
这个人便是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黄歇。
黄歇,黄国国君的后裔。春秋时期,黄国被楚国消灭,它的后代便在楚国生活,形成了黄氏家族。黄歇自小便勤奋好学,熟读经书典籍,他还游历四方,拜师求学,在当时的楚国是个非常出名的学霸级人物,深受熊横的赏识。
黄歇愿意出马劝秦国退兵,这让熊横非常高兴。他便派黄歇为使者,前往秦国游说。黄歇来到秦国,嬴稷却拒绝接见他。正好黄歇听说秦国打算联合韩魏两国一起出兵楚国,他便委托同为楚国人的宣太后族人帮忙,上书给秦王嬴稷说:
“天下的诸侯没有谁比秦、楚两国更强大的。现在听说大王要征讨楚国,这就如同两个猛虎互相搏斗。两虎相斗而劣狗趁机得到好处,不如与楚国亲善。秦国如今大破赵魏两国,君王的威势也可以说发挥到极点了。如果您停止攻伐,就能把威势保持下去,您的事业可与三王五霸并称;但如果君王您想凭靠军力的强大,继续征战以武力使天下的诸侯屈服,我恐怕您会有以后的祸患啊。想当年,智伯和吴王夫差就是因为贪图眼前的利益,结果换得了后来的祸患。
“楚国应该是秦国的盟友,三晋国家才是敌人。君王相信韩、魏两国与您亲善,正如同吴国相信越国啊。秦国对韩国、魏国有几代人的仇怨,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计划向秦人报仇,韩、魏两国不灭亡,这才是秦国最大的忧患,如今君王却借助他们一起攻打楚国,不是太不合适了吗?
“再说君王进攻楚国怎么出兵呢?向仇敌韩国、魏国借路吗?如果是,万一两国背叛秦国,秦国的军队就回不来了;如果不从韩国、魏国借路,那君王的士兵就必须从南方的密林沼泽中穿过,那里高山险阻,又缺少粮食,即使占领了楚国的土地也是代价极大的。
“再说君王移兵楚国,韩、赵、魏、齐四国必定全都发兵对付秦国。秦、楚两国一旦战势胶着,四国就会攻占秦国新占领的土地,使君王先前的努力全部白费。齐魏两国获得土地重新壮大,将来必然为秦国攻取天下增加阻力。
“所以说,秦国现在联合韩魏攻楚是失策的。在下替君王考虑,不如与楚国亲善友好。秦、楚两国联合而成为一个整体进逼韩魏两国,它们必定收敛不敢轻举妄动。君王再威逼齐国,震慑赵燕两国,这些国家就能轻易地击败了。”
黄歇长篇大论,说了那么多,简单来讲就一个意思,秦国攻打楚国,必然会两败俱伤,使韩、赵、魏、齐等国家得渔翁之利。还不如让秦国和楚国结盟,然后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其它国家。
看完黄歇的上书,嬴稷觉得很有道理。他便召见了黄歇,同意放弃进攻楚国的计划,并且与楚国结盟,但要楚王把太子送来做人质。黄歇回国之后给熊横做了汇报,熊横同意了秦国的条件,派太子熊完入秦为质。而黄歇,表示愿意以太子师傅的身份跟随熊完入秦,照顾太子在秦国的生活。这让熊横和熊完父子俩对他无比钦佩和感激。
不久之后,秦楚两国签订盟约,黄歇和熊完一同入秦为质,在秦国一待就是十年。而在这十年的时间里,秦楚两国维持了和平,不再交战。楚国总算是保住了剩余的国土,而秦国,则可以继续毫无顾忌地向北方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