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赵两国第二回合的较量,秦军大败,颜面扫地。按理说,嬴稷应该派兵报复赵国,一雪前耻。但是嬴稷并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忍耐,此后五年的时间他都没有再派兵与赵军交手过。
这是什么情况呢?原因是他要抽出精力处理一些家事,关于他的母亲和舅舅的。
嬴稷的母亲芈八子,大名鼎鼎的宣太后。这位风一般的女汉子,当初以不凡的政治手腕把儿子推上了秦王的宝座,又以不寻常的魄力和智慧帮助儿子坐稳宝座。嬴稷也正是在母亲的指点和帮助下,渡过了即位之初磕磕绊绊的那些年。所以,嬴稷对自己的母亲十分敬重,几乎言听计从。
然而,女汉子也有自己的缺点,这个缺点经年累月,最终是让自己的儿子都忍无可忍。
这个缺点就是就是私生活的不检点。
按理说,芈八子早年丧夫,年纪轻轻就守寡,当上太后之后利用权力找些男人排遣寂寞也无可厚非。但芈八子的性情过于豪放,没有什么羞耻之心,她找了一大堆的情夫,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在她的允许之下,这些情夫随意出入后宫淫乱,把后宫的风气弄得污秽不堪。芈八子又对她喜欢的情夫大加赏赐,不少人是大发横财,败坏了社会风气。
母亲找这么多的情夫,嬴稷也没有怎么计较。没想到,芈八子越来越出格,居然找了一位秦国的敌人做情人。
这个情人就是义渠王,义渠人的首领。
义渠人一直是秦国西北部的边患,双方是战和不定,秦国长期在西北边疆派驻许多部队防备义渠人。但令嬴稷万万没想到的是,义渠王有一年来访问秦国,居然就和母亲私通在了一起。
这件有损国格的事情让嬴稷非常生气,但因为芈八子是自己的母亲,他只能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不过,因为宣太后和义渠王私通,秦国和义渠人的关系反而得到了改善。义渠人二十多年没有骚扰秦国边境,秦国也得以抽调一些部队去支援攻打六国的战争。
渐渐地,芈八子和义渠王的约会越来越频繁,芈八子竟瞒着嬴稷生下了两个义渠王的儿子。纸包不住火,嬴稷终究还是知道了他又有了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他再也忍不了了。
公元前272年的一天,义渠王再次如同往常一样来到咸阳的甘泉宫,与他的老情人芈八子约会。没想到,当他兴致勃勃地走进宫殿里时,没有看见芈八子在那儿迎接他。他预感到情况不对,转身想走,却发现宫殿的大门被死死地锁住了。
紧接着,埋伏在暗处的一群秦国武士突然冲了出来,把义渠王和他的随从包围了起来。义渠王和他的随从们还想反抗,但秦国武士们一拥而上,将他们全部乱剑刺死。
策划这场谋杀的,正是嬴稷。他故意骗走了母亲,在甘泉宫设下埋伏杀死了母亲的情夫。确定义渠王被杀之后,嬴稷又立刻下达作战指令,让早就准备好的一支秦军北上袭击义渠人的部落。经过两年的战争,失去首领的义渠部落最终被秦军摧毁,影响秦国几十年的边患也就此消除,秦国在这里开辟了三个郡。
在出兵攻打义渠的同时,嬴稷又找到了母亲给义渠王生下的两个儿子,把他们秘密处死。而得知嬴稷所作所为的芈八子,自然是和嬴稷大吵特吵。面对自己的母亲芈八子,嬴稷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一来她是生养他的母亲,二来自己是依赖她的帮助才坐上了王位,这么些年来,许多大事上母亲还是给予了不少指点。
于情于理,嬴稷都不愿意让自己的母亲难堪。
最终,嬴稷没有废掉母亲的后位,而是将她软禁在了深宫中。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公开任何消息,更没有允许秦国的史官记录这个丑闻。
嬴稷幽禁母亲的做法引来了舅舅魏冉的不高兴,碍于家族和国家的体面,魏冉没有公开反对嬴稷的所为,只是在暗中以长辈的身份批评外甥不应该干涉太后的私生活,并且把自己的母亲关禁闭。
魏冉之所以要不合时宜地批评嬴稷,是因为他和姐姐芈八子其实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芈八子失去权势,就会影响到魏冉在朝中的地位。魏冉想让嬴稷适可而止,便敲打一下自己的外甥,让他不要太为所欲为,从而超出自己能控制的范围。
在魏冉的眼中,已经将近五十岁的嬴稷还是当年那个乖巧的孩子,还是那个凡事依着长辈的老实人。自己这番“批评”和“教育”,应该能让嬴稷收敛一点。只要外甥能继续“听话”,他就能一直在丞相的职位上做下去。
但魏冉小看了自己的外甥。
嬴稷对于舅舅的不满远远大于自己的母亲。在嬴稷的心里,母亲只不过是做了有损国格和家族颜面的事。而舅舅做的,却是有可能篡夺王位的事。
从公元前297年开始,魏冉已经在秦国丞相的位子上坐了将近三十年了,他也成了秦国在位时间最长一位丞相。在这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里,魏冉帮助嬴稷稳定局势,东征西讨,为秦国的不断强大立下了不朽的功勋。但是权力就像鸦片,沾染得愈久,它给人带来的快乐就愈发不可自拔。如果沉溺其中而不加收敛,只会让人走上毁灭之路。
魏冉就是这样,由于太后和国君的倚重,他的权势在秦国无人可及,军政大权几乎完全在他的手中。秦国的军队中,重要的将领(比如白起)是他提拔的,大部分的将领是他的亲信或者老部下;秦国的外交方针,是由他来把控的,嬴稷想打哪个国家,想和哪个结盟,都要先听他的意见。秦国国内的政策,是由魏冉规划的,魏冉将草拟的文书方案交给嬴稷,嬴稷审定之后才会推行。简单的来说,魏冉就是嬴稷的大管家,什么事情都帮嬴稷料理好了。
这样一来,魏冉的名气和威望已经远远盖过了国君。当时许多的秦国百姓都知道有魏丞相,却不知道国君是谁。在魏冉的辅佐下,嬴稷其实离傀儡只有几步之遥。
除了权力,魏冉又对财富有着巨大的贪恋。他已经拥有了大片的封地和吃不完的粮食,但仍然毫无顾忌的贪污受贿,对行贿者是来者不拒。一些国家派出的使者为了能游说秦国停战议和或者改变外交政策,知道魏冉说话有分量,便纷纷给魏冉送礼,而且一出手就是国宝级的稀世珍品。魏冉则全部乐呵呵地收了下来。
在魏冉贪腐之风的影响下,嬴稷的另一个舅舅芈戎(芈八子同父异母弟),以及两个弟弟嬴市和嬴悝也跟着奢靡起来。他们平日里帮不上嬴稷什么忙,向嬴稷索要起封地和财宝来是却是相当积极。嬴稷对于自己这三个血缘至亲基本上是有求必应,还把他们封为显贵的华阳君、高陵君和泾阳君。芈戎,嬴市和嬴悝拿着嬴稷给的钱财和封地,大肆挥霍和享乐,甚至争相攀比斗富,让人侧目。
当时的秦国百姓,把魏冉、芈戎、嬴市和嬴悝四人称作“四贵”,好比当年民国时的四大家族。他们四人的财富和权势几乎垄断了秦国,其中魏冉的身家更是超过了国君嬴稷。
处在这种环境下的嬴稷,对舅舅和弟弟们的憎恶自然是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