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白起重病不起,无法出行,嬴稷念在他多年战功的份上,特许他暂时留在咸阳治疗。但是,罢黜了白起,军中就在也找不出比王龁更有威望的将领了。这个时候,范雎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他向嬴稷推荐起了好友郑安平,想拉自己的好兄弟一把。
郑安平不懂军事,又是魏国人,所以嬴稷对他不是很放心。经过一番考虑,嬴稷决定继续留用王龁,派郑安平带兵五万增援他,顺便督促他尽快拿下邯郸。
郑安平到任之后,秦军对邯郸的进攻更加激烈了。而此时的邯郸城,处境也非常不妙。虽然所有人都众志成城,绝不投降,但是城里的粮食不够用了。仅有的粮食全部都优先提供给一线战斗的将士,剩下的居民只能忍饥挨饿,或者靠死人肉充饥了。邯郸城快要到坚持的极限了,如果没有援军,破城就是早晚的事了。
其实早在这之前,赵丹就向魏国请求过援助,魏王也答应过会派援军。但秦赵两国真的在邯郸开打了,魏王又犯起了“拖延症”,迟迟没有派援兵来。等到邯郸的保卫战打了一年,秦赵双方都筋疲力竭的时候,魏王才勉强决定,派大将晋鄙率领十万军队北上支援赵国。
得知魏国派兵援赵,嬴稷立马派人去恐吓魏王说:
“谁敢带头出兵救赵,我秦国灭赵之后第一个攻打他!”
胆小的魏王连忙下令晋鄙停止进军,在魏赵边境扎营待命。但是,魏王又觉得不救赵国面子上挂不住,他就派了一名使者进入邯郸,劝赵丹说:
“秦国之所以加紧围攻邯郸的原因,不是为了贪图邯郸之地,其真正目的是想借此立威称帝。如果赵国能派谴使者尊崇秦王为帝,秦国肯定会很高兴,这样秦兵就会自解邯郸之围。”
魏使的意思是让赵国屈膝求和,秦赵停战,魏国就不用派援兵了。
魏使的话当即遭到了鲁仲连的痛斥。鲁仲连,齐国的游士,曾经帮助田单说服聊城的燕军投降(事见《齐国卷·爱国者田单》),当时正好被困在赵国。鲁仲连对魏使说:
“现在秦国是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魏国也是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彼此都是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相互都有称王的名分,仅仅看到秦国打了一次胜仗,就要尊秦为帝,这样看来,赵、韩、魏三国的大臣还不如邹、鲁这样小国的大臣啊!
“秦国是一个抛弃了仁义礼制而崇尚杀敌斩首之功的国家,以权术驾驭臣下,像奴隶一样役使它的百姓。如果让秦国肆无忌惮地称了帝,然后再进一步以自己的政策号令天下,那天下人就要遭殃了。秦国会马上更换各诸侯国的大臣们。他们将撤换他们认为没有才能的臣子,把职务授与他们认为有才能的人;撤换他们所憎恨的人,把职务授与他们亲近的人。即便把魏王抓来剁成肉酱都无所谓。而将军您到那个时候还能继续有现在这样的地位吗?”
魏使被鲁仲连说的羞愧难当,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
但是,轰走了魏使,除了给赵国军民打打气以外,并不能给邯郸城带来实质性的帮助,邯郸需要的是切实的援兵。焦急万分的平原君赵胜想起了自己的小舅子在魏国,可以找他来帮忙。于是他就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了魏国。
而平原君的这位小舅,不是什么小人物,而是叱咤一世的风云人物,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魏无忌。
战国四公子共同的特点就是广纳门客,礼贤下士,魏无忌也不例外,他是当朝魏王(魏安釐王魏圉)的异母弟弟,招揽了将近三千名门客。魏无忌豪爽重义,又聪慧决断,是四公子之中最具领导才能的一位,引得无数人的追捧。后来的汉高祖刘邦,就一直把他视为自己的偶像,年轻时还特意来大梁想投靠魏无忌的门下。当了皇帝后的他还常去祭拜和看护魏无忌的坟墓。
魏无忌的姐姐是平原君赵胜的妻子,赵胜给魏无忌写的这封信,就以姐夫的身份责备他说:
“我赵胜之所以自愿依托魏国跟魏国联姻结亲,就是因为公子的道义高尚,能帮助别人解脱危难。如今邯郸危在旦夕,早晚就要投降秦国,可是魏国救兵至今不来,公子能帮助别人摆脱危难又表现在哪里!再说公子即使不把我赵胜看在眼里,抛弃我让我投降秦国,难道就不怜惜你的姐姐吗?”
收到姐夫的来信让魏无忌很是惭愧,他便不断地向魏王催促尽快把晋鄙的援军派往赵国,但魏王不肯听他的。魏无忌心一横,就从门客中挑选了一批敢死之人,凑了一百辆马车,准备带去赵国和秦军拼命。
当魏无忌带人离开大梁时,路过了一位守城门的老者身边。这位老者名叫侯嬴,有七十多岁了。魏无忌一直尊他为贤者,经常照顾和拜访他。这次远行,魏无忌照例拜访了他,并把自己去赵国的原因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侯嬴。侯嬴对他说:
“公子努力吧,恕老朽不能跟随您了。”
魏无忌走了后,越想越觉得不舒服。他对身边的人说:
“我对侯嬴一直不薄,天下人都知道。可我将要去赵国死战,侯嬴居然没有一句好话送我,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于是,魏无忌由回头来到了侯嬴那里。侯嬴一见到他,就笑着说:
“我就知道公子会回来的。刚才您走得那么着急,都不问老身能不能帮助到您,所以老身就一直没说。公子您自己也应该知道,带这点人马去和秦军战斗,等于是把肉扔给饿虎,能有什么用呢?关键还是要用晋鄙手中的十万大军。老身听说魏王喜欢把自己的兵符放在自己的卧室里,而如今如姬最受大王的宠爱,她有能力偷出兵符。公子过去救过如姬父亲的命,如姬一直想找机会报答公子。只要公子求她,她一定有办法为公子偷出兵符。公子拿着兵符,就能去调动晋鄙的军队,打退秦军,成就五霸的功业啊。”
魏无忌大喜,立刻回家解散了敢死队,然后托人请如姬帮忙偷兵符,如姬果然把兵符偷出来给他了。
魏无忌带着兵符准备去晋鄙那里,临行前再次向侯嬴请教。侯嬴说: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公子拿了兵符,万一晋鄙表示怀疑,不肯交出兵权怎么办?他如果再派人去向大王请示,公子您就危险了。老身有一位朋友,名叫朱亥,他是市场里一位屠夫,力大无比。公子可以有把他带上,要是晋鄙不肯听命,就让朱亥打死他。”
魏无忌听从建议,把朱亥一起带上,来到了晋鄙的军营里。晋鄙合上了魏无忌带来的兵符,果然表示了怀疑,他说:
“我奉大王的命令统帅十万军队在边境驻扎,是国家的重任所在。而公子您乘坐一辆马车来,就想代替我,这是为什么?”
魏无忌见晋鄙不肯交权,便给朱亥使了个眼色。朱亥便从袖中抽出一把铁椎,一椎打死了晋鄙。魏无忌就收了晋鄙的兵权,从军中挑选了八万精兵,率领着他们北上赵国了。
就在魏无忌还在大梁谋划如何救赵的时候,平原君赵胜也在邯郸谋划着如何搬请救兵。由于魏国援军遥遥无期,赵胜就打算亲自带人到南方的楚国求援。
赵胜从门客当中挑选了十九个智勇双全的人士,准备一起出发前往楚国。他本想凑齐二十人,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时,有一位名叫毛遂年轻门客向赵胜推荐起了自己,他说:
“听说主公要带人去楚国求援,但还少一个人,不如把我算上一起去吧。”
赵胜说:
“贤能的人就一个锥子藏在口袋里,时间长了它的尖头就会刺破口袋冒出来。先生在我门下也有三年了,但这三年的时间,我从没听说过周围有人称赞过你的才能,只能说你不是一个有才干的人啊。”
毛遂回答说:
“我今天来,就是请主公把我放在口袋里。如果能早点在口袋里,我岂止露出尖头,连整个锥头都会冒出来。”(使遂早得处囊中,乃颖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脱颖而出”的成语来源于此)
赵胜和其余十九人都相视一笑,便把毛遂给带上了。
平原君和这二十个门客突围来到了楚国,和楚王商讨联盟和求援的事项。但是从早上一直谈到中午,楚王都没有答应。毛遂看不下去了,就握着宝剑跑到楚王的面前。楚王呵斥道:
“你来干什么!”
毛遂说:
“君王呵斥我,不过是仗着楚国人多。但现在我距离君王只有十步,君王的生死就掌握我的手中,您有再多的人也没有用。更何况自古以来的者者,从来都不依靠人多地广来成就王业。楚国方圆千里,拥兵百万,却被白起这个竖子打得大败,丢失了鄢郢二都,夷陵也被烧毁。这是楚国的悲哀,连我们赵国都到羞耻,难道君王忘记了吗?现在楚国和赵国联盟,不是为了赵国,而是为了楚国自己,向秦国报仇雪恨啊!”
楚王被毛遂的激将法激怒了,他当即和赵胜歃血为盟,并同意立刻派遣援军北上。
这里顺道提一下,此时的楚王是楚考烈王熊完。亡羊补牢的楚顷襄王熊横已经在公元前263年去世。熊横去世前,太子熊完还在秦国做人质,嬴稷却不肯放人。陪同熊完一起做人质的春申君黄歇就找到范雎说:
“现在楚王病重,秦国不如放归楚国太子。太子顺利即位,一定会敬重秦国,感恩丞相的功德。如果不放归太子,太子最后就会变成咸阳城里的一个平民百姓,对丞相毫无用处,新继任的楚王也不会对秦国亲近。希望丞相考虑!”
范雎觉得有理,就去劝说嬴稷。嬴稷不想这么容易答应,就决定让黄歇先回楚国探望熊横的病情,回来之后再做决定。黄歇便和熊完谋划,先派一人回国探望,让熊完化装成侍从跟随他走。而黄歇则留在秦国,假称太子熊完因病不能见客,而他为了照顾太子就不回国了。等估计熊完已经到了楚国,黄歇这才把情况告诉嬴稷,并请求领死。气愤不已的嬴稷本想杀了黄歇,幸得范雎劝阻,说不必为他破坏秦楚关系。嬴稷这才把黄歇放了。
太子熊完即位后,即为楚考烈王。黄歇回国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熊完的令尹。这次楚国派兵援赵,就是由黄歇负责。
现在,为了解邯郸之围,战国四公子一口气来了仨,秦军的处境已经非常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