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流氓嫪毐的谋反大业最终灰飞烟灭了,他没能成全自己,却还是恶心了别人。他和太后通奸生子的丑闻举国震惊,并直接导致了一对老情人遭到不同程度的惩罚。
首先受到惩罚的是赵姬。嬴政对母亲赵姬和嫪毐通奸生子实在是怒不可遏,他摔死了赵姬的两个孩子后,联想到小的时候,母亲在赵国也是水性杨花,嬴政觉得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做自己的母亲,留在自己的身边都丢人。
于是,回到了咸阳之后,嬴政下令把赵姬关在雍城宫中不许出来。但是,囚禁太后毕竟有损于国君和秦国的形象,有很多人出来给太后求情。可孤僻的嬴政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求情的人多了,嬴政反而大发雷霆,他下令敢于给太后求情的人一律斩首弃市,处死之前还要用带刺的藤条责打一顿。
命令一下,还是有不少人来求情,结果他们全部被抓去用藤条打得体无完肤,然后拉到集市上斩首示众,被杀的人居然有二十七人之多。年轻的嬴政刚刚亲政,就向众人展示了自己蛮横凶残的一面。
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一位名叫茅焦的不怕死的硬汉再次来进谏,他说:
“陛下囊扑两弟,有不慈之名;迁母萯阳宫,有不孝之行;从蒺藜于谏士,有桀纣之治。今天下闻之,尽瓦解无向秦者,臣窃恐秦亡为陛下危之,所言已毕,乞行就质。”
茅焦的意思是说幽禁母亲有损嬴政的声名,难以让天下人信服;杀害进献忠言的大臣,会寒了天下人才之心,对收买六国人心、统一天下的大业不利。
茅焦的话总算是说道了点子上,嬴政虽然年纪不大,但他早就有了一统天下的理想。嬴政听了茅焦的话,就觉得自己为了一统天下的大业,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一下母亲的过错呢?
于是,嬴政没有杀茅焦,反而封茅焦为上卿。同时,嬴政恢复了先前被杀的二十七人的名誉,给他们厚葬。然后,嬴政亲自前往雍城把母亲接回咸阳,让她居住在原来的甘泉宫。母子俩的关系终于是恢复了。
而赵姬,经历过整个事件的打击,她已经有些神经质了,整天神神叨叨的,但她也再没法去放纵自己了。她老老实实地在甘泉宫里待了十年,于公元前229年去世。她死后和秦庄襄王异人合葬在了一起。
接下来被惩罚的就是赵姬的老情人吕不韦了。嬴政虽然放过了自己的母亲,但没有放过嫪毐事件的真相。他让人继续深入调查,一定要查清楚嫪毐这个假太监是怎么混进宫里的,又是怎么到了太后那里去的。很快,调查人员就把吕不韦的名字报告给了嬴政。
听到这个名字,嬴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吕不韦是他的仲父,这些年来,嬴政一直都以父亲一样对待他,尊重他。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嫪毐叛乱的隐患会是吕不韦埋下的,而且最初和母亲通奸的人也是吕不韦,以致于民间都有了他是吕不韦私生子的谣言。
感觉自己被吕不韦欺骗的嬴政极其愤怒,他本打算立刻处死吕不韦,把这个老家伙碎尸万段。但是很快,嬴政又冷静了下来,他想到当年父亲在赵国落魄贫穷,是吕不韦帮助父亲逆袭,登上了王位。自己没有亲政的这些年,也是靠着吕不韦帮他主持朝政。如果没有吕不韦,秦国就不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是,嬴政转念一想,吕不韦又不能不除。嫪毐叛乱的责任吕不韦不能不承担起来,而且这个人在秦国已经权势熏天,将来自己要掌权,必然会被他掣肘。这对于权力欲望强烈的嬴政是不可以接受的。
经过几个月犹豫,嬴政最终还是在公元前237年下令,以失职为由罢免了吕不韦的丞相职务,令吕不韦前往领地里居住。
仅仅是免职,嬴政已经很给吕不韦面子了。
罢免吕不韦后,嬴政任命了在平定嫪毐之乱中立了大功的昌平君为丞相。而吕不韦,只能是自认倒霉,怪自己当初没有对嫪毐多做防备。所幸的是,自己仅仅丢了官位,爵位和封地并没有减少,他在领地里,依旧能过上大富豪的日子。于是,吕不韦回到领地后,还是过着奢靡逍遥的日子,而他的那三千多名门客也依旧追随着他,吕不韦府上还是门庭若市。
但是,吕不韦犯下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错误。身为被免职的丞相,生活还是如此得张扬和喧嚣,完全不懂得低调。或许,在吕不韦的心里,他当初散尽家财投身政治,为的就是名扬天下,成就一番伟业。所以,高调行事是他一贯以来的作风。他自以为对嬴政一家居功至伟,觉得嬴政那个孩子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可惜,嬴政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
一年之后,一些诸侯的使者前来朝见秦王。他们向嬴政提出希望能去看望一下文信侯吕不韦,表达对吕不韦的敬意。
嬴政没有说话。
回到后宫里,嬴政越想越生气,他觉得吕不韦已经被撤职一年,居然还是名声在外,能让外国的使臣都来朝拜,这不是在秦国另立山头还能是什么?
于是,嬴政当即挥笔写了一道敕书给吕不韦,敕书中只有一句话:
“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徙处蜀!”
不久之后,嬴政便剥夺了吕不韦的爵位,将他和他的家人全部流放到蜀地。吕不韦随即被抄家,被驱赶前往蜀地。
在出发的路上,吕不韦想起自己一辈子的心血全部付之东流,自己不仅成了戴罪之人,而且变成了落魄的平民,他不禁仰天长叹,泪洒黄土。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自己被流放仅仅只是开始,嬴政接下来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与其那样屈辱地受死,不如高高兴兴地带着尊严去死。
于是,吕不韦在自己的酒中下毒,当天晚上在饮酒作乐中毒发身亡了,死时年仅五十七岁。
这一年是公元前235年。距离他在邯郸街头第一次遇见异人,正好三十年。